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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画十六观2-3-3

 高山仙人掌 2018-12-04
      意象是冰冷的,人无法亲近;是往古的,人间不存;是遥远的,人不可企及:此之谓“冷心如铁”。而“秀色如波”,则是当下的、亮丽的、流动的(波就强调其流动性)、柔媚的、细腻的、宜人的。老莲艺术的高妙之处,在于古中出今、苍中出秀、枯中见腴、冷中出热。一句话,在如铁的高古境界中,表现当下的鲜活。

历史与现今的糅合,使他的艺术有不同凡常的厚度。没有历史,当今只是浅薄的陈述;没有历史的当今,很容易流于欲望的恣肆,会缺乏伸展度和纵深感。但如果画面只是强调古雅,没有当下的鲜活,只是一个古老的与我无关的叙述,那就不可能产生打动人心的力量。老莲的艺术就像一盆古梅盆景,“百千年藓着枯树,一两点春供老枝”,幽冷古拙之中的一点引领,使之染上了浓厚的浪漫气质。

老莲曾画过多种铜瓶清供图,一个铜制的花瓶,里面插上红叶、菊花、竹枝之类的花木,很简单的构图,但画得很细心,很传神。看这样的画,既有静穆幽深的感觉,又有春花灿烂的跳跃。画中的铜瓶,暗绿色的底子上有或白或黄或红的斑点,神秘而靡丽。这斑点,如幽静的夜晚,深湛的天幕上闪烁的星朵,又如夕阳西下光影渐暗,天际留下的最后几片残红,还像暮春季节落红满地,光影透过深树零落地洒下,将人带到梦幻中。

老莲的《吟梅图》(图10-25),作于1649年,藏南京博物院。这幅画古色古香,一高士坐在长长的石案前,紧锁眉头,双手合于胸前,作沉思状,案台上放着一张空纸,铜如意压着,毛笔已从笔架上抽出,砚台里的墨也已磨好,非常细腻地表现出诗人吟梅作诗的状态。与高士对面而坐的是一位女子,当是高士的女弟子,这女子侧目注视画面一侧的女童,女童手上举着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梅花折枝和水仙,女子观梅作画。吟梅之作,一作诗一作画,二人相对,一紧张,一轻松,显得趣味盎然。画面中出现的人都沉静不语,石案假山等以冷青敷出,而女童的面部、花瓶等涂上白粉,越发增加了画面的幽冷。陈洪绶最具匠心的布置,是色彩的点提,石案下高士露出红色的鞋底,案头上香炉下是红色的垫子,假山旁有红色立脚的凳子,几点红色,虽不多,却艳艳绰绰,从幽冷的画面中跳出。梅清冷高洁的宁静和吟梅者欲出未出的内在汹涌就这样交织在一起。冷调子中,一点红色闪烁,给人满幅惊艳的感觉。

老莲的绘画程式化中有一样东西令人难忘,那就是簪花。女子簪花是平常之事,但他多画男子的簪花。最著名的是作于1637年的《杨升庵簪花图》(图10-26),画明代文学家杨慎之事,杨被贬云南,心情郁闷,曾醉酒后脸涂白粉、头上插花,学生们抬着他,女乐随后,游行于街市。此为文人圈中流传很广的故事,老莲借此传达他的生命感悟:压抑中的风华。1639年,他曾画有《阮修沽酒图》,阮修,号宣子,晋诗人,性好饮,常以百钱挂杖头,遇酒店便独酣(八大山人曾有“不及阮宣随处醉,兴来即解杖头钱”诗句,颇羡慕他的人生境界)。画中的阮宣子衣带飘举,充满潇洒倜傥的意味,手握拐杖,杖头挂着铜钱,老莲还特地在杖头加上花果。阮宣子旁若无人,昂首阔步,一手提着酒器—照例是锈迹斑斑的铜器,头上也有簪花。1645年端阳前后,老莲的几位师友先后自杀,在那最恐怖最难捱的时节里,他应友人之请作《钟馗图》(图10-27),驱鬼的钟馗怒目远视,威风凛凛,而头上也有簪花。簪花在他作于1645年的《倚杖闲吟图》(图10-28,高士头上也簪花)、1649年的《南生鲁四乐图》(图10-29,其中醉吟一段,画一人风流飘举,头上插满了花)等画中也有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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