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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画十六观2-4-1

 高山仙人掌 2018-12-04
      四、寒沽

老莲的高古画境,于冷寂中体现出活泼的生命。本节讨论老莲高古寂历的绘画是否有生命感的问题,用禅宗的话说,它到底是“活泼泼地”,还是“死搭搭地”?

《隐居十六观》中有一观名《寒沽》(图10-30),陆游《村居》诗有“草市寒沽酒,江城夜捣衣”之句,此图可能与陆诗有关,所表现的却是老莲的独特意思。图画一人头戴斗笠,一手持杖,一手提着酒桶,匆匆去沽酒。人物被放置到一片空旷的山林中,天气阴沉,寒风凛冽,地下衰草倚靡,正面画两棵老树,当风而立,老树的枝干穹窿满布,迎风呼号。内在的酒兴与严冬山林中的荒寒气氛相与表里,身因寒而需酒,心因孤寂而渴望沉醉。在荒寒中追求沉醉,在沉醉中更见荒寒,沉醉是解脱,荒寒是寂然,其中所包含的微妙情怀,正是老莲高古画境最值得重视的内涵之一。他有《自遣》诗道:“不负青天睡这场,松花落尽当黄粱。梦中有客肠笑,笑我肠中只酒香。”这样的诗令人无法卒读!由此我们也可看出他是怎样的沉醉,怎样的荒寒。

老莲的高古画境有强烈的冷寂气氛。“偷生始学无生法”,老莲这句诗是理解他晚年艺术的一个关键点。“偷生”是其现实处境,他的“未死人”的身份特征;而“无生法”是他所奉行的最高哲学,支撑他晚年艺术的不二法门。老莲晚年的艺术其实就是由这无生哲学所玉成的,他的高古寂历所呈现的是一种“无生无死”的境界。我们可以通过以下三个方面来讨论此一问题。

第一,超越生灭。他的高古寂历的画境是超越生生灭灭、荣枯崇替的。我们可借唐代禅宗大师药山与弟子的一段对话来看此一思想:

道吾、云岩侍立次,师指按山上枯荣二树,问道吾曰:“枯者是,荣者是?”吾曰:“荣者是。”师曰:“灼然一切处,光明灿烂去。”又问云岩:“枯者是,荣者是?”岩曰:“枯者是。”师曰:“灼然一切处,放教枯淡去。”高沙弥忽至,师曰:“枯者是,荣者是?”弥曰:“枯者从他枯,荣者从他荣。”师顾道吾、云岩曰:“不是,不是。”

这段对话所强调的是“荣枯在四时之外”的道理。老莲绘画的荒寒寂历通过枯拙生冷的境界创造(如《寒沽》一画所体现的),放弃对荣枯生灭的表相世界的执着,如禅家所谓“休去,歇去,冷湫湫地去,一念万年去,寒灰枯木去,古庙香炉去,一条白练去”。着意于无生意处,是老莲绘画的重要特色。老莲晚年的绘画充满了“无生感”,没有绰约的生命,没有活泼泼的生机,是枯淡的、古拙的。他的高古人物,非现实中所有,有突出的“黄唐在独”的特征(所谓“衣冠唐制度、人物晋风流”也);他的花卉之作,冷逸深邃,无绰约之姿,有幽昧之味。正如药山话中所示之道理,老莲晚年的绘画放弃“荣枯”的表象,颠覆生意的美学追求,到花开花落的背后去谛听落花的声音,在长河无波的宁静中感受意绪的奔突。其典型境界就是寂寞。(图10-31)

老莲的绘画着意于无生意处。我们知道,中国绘画自北宋以来恰恰用心在追求“生意”处。北宋以来中国文人画受理学的影响,绘画中流行着一种生生不已的哲学观念。董(造字,you)《广川画跋》说:“凡赋形出像,发于生意,得之自然。”韩拙《山水纯全集》说,绘画“本乎自然气韵,以全其生意,得于此者备矣,失于此者疾矣”。这样的传统发展到南宋,又在强调诗画一体的思想统摄下,以画中的诗意表达来深化对生意哲学的理解,马夏就是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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