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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宁武术挖掘】王庆斋先生的螳螂拳视频

 国术传承摘录馆 2018-12-04

怀念我的恩师----螳螂拳大师王庆斋先生

——暨王庆斋先生百岁诞辰纪念

李德玉口述 张庆云撰文


如果你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来过沈阳繁华热闹的太原街,也许你就会在沈城最大的生生照相馆的橱窗里,醒目地看到一幅老者的肖像。老者那疏朗飘逸的长髯、那炯炯的双目、那完足的神气和超凡的气质足以让人驻足端详——谁家老爷子这么精神?这就是人称“王大胡子”的辽宁省武术协会副主席、沈阳市武术协会副主席、螳螂拳大师王庆斋先生。

王庆斋先生生于1906年腊月初一,属马,祖籍山东掖县,生长辽宁大连。少年时期学习地功、长拳等等,后拜师快手李之箭的高徒青岛王云鹏(字少飞)学习七星螳螂拳、拜师沧州孙文勃学习少林螳螂拳、杨式青萍剑、罗氏断门枪。32岁那年,王先生从大连迁居沈阳,开始设馆授徒。那年代从事职业武师也不是轻而易举的,需要由奉天武道振兴会对申请人拳、刀、枪、剑、棍进行严格考核,确认资格后注册发照,才可以开设武馆,即俗称的“拳坊”。

王先生的拳坊在沈阳市皇姑区老三洞桥附近,也就是现今珠江街的路东,香江饭店的东南侧,是个里外两间的平房,外间20米左右是练功房,摆着刀枪架子,里间略小是王先生家人的起居室,房外有个小院,院外大门口挂着“奉天武道振兴会第26传习所”的牌子。

王先生的拳坊从伪满时期一直延续到解放后,王先生也就在沈阳的武坛上活跃了50多年。五、六十年代的武术比赛,赛程结束后都有老武术家的表演,王先生的青萍剑以及张万成先生的葵花枪、申钧儒先生的护手钩、李振明先生的地躺双刀和飞虎拳等等都是最引人入胜的绝技,每每惹起会场雷鸣般掌声。到1960年已经获得了沈阳市武术比赛全能冠军。多次参加比赛,就多次欣赏了长须飘飘的王先生表演的猴拳、猴棍、流星锤、鹿角梅花针等诸般技艺,十分仰慕老先生的身手矫健灵活。

没事的时候王先生喜欢带着个流星锤之类到沈阳各大公园转悠,去了要么自练自娱,要么跟同道侃侃,时常也到各家拳坊串串门,同沈阳各职业武术家都交往甚密。我就是在这期间开始接触王先生的。我12岁开始习武,拜铁西区李振明先生为师学习燕青拳、通背拳和摔跤,在李振明先生拳坊里,常见王先生来跟李振明先生谈拳论道,有时二人相约了再去王树章、张万成等人的拳坊串门,互相交流切磋。我那时候在李振明先生的培养下,踢打摔拿都有了不小的进步,于是

李先生在串门的时候就喜欢带着我,到了哪家拳坊就跟主人说:“你选几个徒弟跟德玉打打,咱们老哥们瞧瞧热闹。”这时王先生则一声不吭,就那么面带微笑地坐着,看李先生跟人家“叫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我接触王先生的过程中,从来没听到王先生对谁评头论足,如果你问的紧了,他才说某某的什么什么练的好,值得学习。

王先生的青萍剑一直受沈阳武术界称道。据说这还是1947年,东北抗日烈士基金会在沈阳主办了一场东北擂台赛,就是在那次比赛,王先生的青萍剑法打出了威风,受到瞩目。那时候王先生独闯沈阳,举目无亲,跟王先生比赛短兵的却是一个很有势力的拳师。本来比赛中王先生以竹剑多次点中对方手腕,可裁判却“没看到”,王先生情急之下,一个枯树盘根斩在了对方跟腱上。看到对方摊倒在地,王先生把竹剑一扔,冲裁判喊了句“这回你们看到了吧”,就飘然下台去了。全场为之愕然,继而议论纷纷。大会最后评判王先生获胜,后来我还在他家中看到过那次比赛的银盾奖牌。

1960年我参加集训期间,跟一个练击剑的朋友过手,怎么也赢不了他。见到王先生时候,我就向他请教剑法。王先生根据我的特点,传给我蜻蜓点水、力劈华山、大鹏展翼3式青萍剑法,从练法用法到变法,整整讲了多半天,最后说“行啦,输了你来找俺!”我也由此信心大增,日后多次实践,这3招剑法果然精妙,于是。对王先生的剑法更加心仪。

1968年,我正式向王庆斋先生拜师,开始对王先生的技艺系统学习。一同跟我来拜王先生的还有1959年沈阳全能冠军刘德礼和徐太、张纪柯等人,也都是李振明先生的弟子,为此,王先生还专门找了李振明先生,征得同意才收下我们。那时候我虽然多次在省市武术比赛夺魁,担任了沈阳武术协会理事,但由于是二门徒,开始我显得有些拘束。一次,我刚到拳坊正赶上几个师兄弟在切磋“拦马手”,见我进来,一个师弟就很不屑地说:“你不是跟李振明学了不少么,我这螳螂拳你们燕青拳能破么?”听他这么说,我知道他修为还浅,因为各派拳法无所谓优劣,练到后来都是殊途同归,但在当时我只能站在那里很尴尬地看着王先生。王先生见状起身往里屋走去,边走边说:“俺不看,你们爱咋玩咋玩!”得到王先生的暗示,我心里有了底,就不客气地跟这师弟动起手来,前后左右连摔了他四个跟头。

王先生不把我当外人,我自然安下心来,从拙刚、拦截开始到崩补、偷桃、擂鞭、翻车、摘要、无极掌、青萍剑,一招一式认真学习。一次少则一式,多则两三式,绝不贪多,仔细揣磨,比如一个摘星换月,我就反复学了多次。王先生很高兴,说“有些人是来批发,德玉才是真求艺啊。”于是就把他善长的勾搂采挂挨帮挤靠“八大手”和捋挂劈崩压“小五手”悉心传授。特别嘱咐我要重视“五子功”的练习,讲“五子功,看稀松,别人瞧了相不中,一动手才见相应”。有的时候,王先生也在饭桌上、聊天中随时随地点拨,很讲尺度,也很灵活,启发你自悟。1970年,我走“五七”下放,临行前跟王先生告别,在饭桌上我心情很郁闷。聊天中王先生就说:临走了再教你一招,假如你被别人“咬”住了要害,你咋办呢?见我发愣,王先生就乐了,一边拍手一边说“那你就说欢迎呀欢迎呀!”当时满桌人都乐,我也乐,但是一看王先生的架势就知道了他演的是无极掌的第一式“合掌闭门”,没想到15年后这一下还真用上了。

1985年,我受邀给济南军区情报部营以上格斗教官就实战技击进行为期一周的讲座。我采取的是实作问答方式,在实际过手当中边做边讲。讲座进行一半的时候,一个30多岁高大黑壮的教官上台来问:“如果李老师下边被人抓住了咋办?”说着就一把将我下身抓住。我知道听课这些人平时都是恃功自傲的,对我并不服气,这从讲课中遇到一个又一个的难题中能感觉出来,但这个题目尤其难。

按说有功夫的人是不会让人轻易抓住裆部的,但此刻不让抓说明你胆怯或无能,让抓了按照反擒拿基本上是“此题无解”,怎么办?当时我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王先生酒桌话别那一幕,于是几乎不假思索地说“抓裆可以呀,我欢迎!”话音未落一个“合掌闭门”拍在了黑大个的头上,结果他来不及手上用力抓捏,就摊倒休克了。全场见状爆发了很长时间的掌声,主持人称“这才是真正的技击,简捷,有效!”

王先生常讲“拳要练到随心所欲才算是会拳”,鼓励我们多学多练,取人之长。1979年夏天,沈阳市在铁西区进行传统武术比赛,我当时作为大会裁判长,初识了来观摩的山东太极梅花螳螂拳大师郝斌先生。我把郝斌先生让到主席台,介绍给王先生认识。经过 “盘道”后,王先生底下跟我讲:“这可是个明师,明白的明哦,你可不要错过!”就这样,在王先生的鼓励下,我跟郝斌先生学习了太极梅花螳螂拳摘要和达摩剑。同年,在对传统武术挖掘整理中,我邂逅了形意名家杨俊秀先生。后来杨俊秀先生见我身体结实,喜好技击,就主动找到王先生说:“我看德玉不错,我教教他怎样?”当时王先生听了比我本人还高兴,连说:“中,中,这是德玉的福气!”从此,我才学习了形意拳。1983年,我参加辽宁省太极拳推手比赛,获得了75公斤以上级别的冠军。在赛场看到我几乎双脚不挪窝,就把一个个对手摔倒在地或发出圈外,王先生又惊又喜,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嚷:“德玉这小子就是行,啥时候练的太极功夫呢,好!好!”

1972年以后,王先生开始担任省市武协副主席,越老还声望越红火,待人也越重礼好义,言谈举止很有点儒者风范。然而,世情往往就是这么奇怪,你越有名气,就越有人拿你来“垫脚”、“垫牙”。对时常找上门来较量的,王先生从不轻易动手,动手也是点到为止。比如讲擒拿,王先生就说过“擒拿莫轻用,轻了你不信,重了就伤人,还是各自练练吧。”但对于社会上混淆视听的闲话,王先生有时则很生气,毕竟老而弥坚,不肯服人。一次,有个姓林的拳师在外吹嘘,说当年打擂王庆斋是他手下败将。王先生听到后,对这种无中生有很是生气。正好一天在市体委遇见了林某,王先生上前一把抓住林的胳膊,怒道:“你上过擂台么,就信口雌黄?走,俺俩找个宽敞地方比比去!” 林当时半身发麻挣扎不脱,竟被王先生从二楼一直拽到楼下通往南湖公园的路上。路人看到年过七旬的老者还这么孔武有力,不禁又敬又畏。还有一次,一个在碧塘公园跟王先生切磋过的人,逢人就讲:他如何如何把王庆斋打了,王庆斋手上一点功力没有。一天他正说的时候,王先生恰好来了,就说:“那好,今天俺们再比一场,你看好了,俺还用上次那招摘星换月!”众目睽睽之下,那人碍于面子只好拉开架势。王先生出手一引,以极快的身法一进即退,那人已经倒地不起,脸上隆起了五条红红的血印子。

王先生动起手来目光凛然,冷森森的让人感到后背发凉,但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更多的时候,我们感受到的是王先生的善解人意和平易近人。没拜师的时候,我去王先生家串门,每次进屋行礼时候,王先生躺在炕上都就会立刻起身还礼,并张罗招待。告辞时候,王先生执意送出大门。等走出100多米远了,回身还能看到王先生在向你欠身致意,挥手告别。直到正式拜师后,王先生才跟自己徒弟不那么讲究礼数了,但对外人仍然一如既往。1982年全国武术工作会议在京召开,王先生作为辽宁代表参加了大会并作了表演。当时我正在北京拍电影《武林志》(饰演何大海),就把王先生接来同住。门惠丰、李德印等北京武术界的朋友获悉我的老师来京,就张罗请王先生吃了一次饭。临离京前,王先生坚持出资要回请这些朋友,我哪里肯让老师出钱,相持不下时候,师兄李文义就把饭资出了,打了圆场。在京开会期间,和王先生同住的是八卦掌李子鸣先生,二人萍水相逢,却言语相投,日后始终保持着联系交往。武术界讲究“三节两寿”要孝敬老师,春节我带着礼品去给王先生拜年,可每次王先生都准备更丰厚的回礼,让我带给我母亲,说:“你挣钱不多,以后不要往这送东西了,照顾好你母亲也就是对师父尽孝啦!”

王先生生活很规律,每天凌晨不到4点就起来练功,特别是雪后,徒弟们来到公园时,王先生已把场地踩出来了。我特别喜欢看王先生练“五子功”,腿脚轻快灵活的根本不像个老人。王先生不回避烟酒,但从不过量。王先生吸旱烟,烟卷好后用门牙“嘎崩”一下就把烟蒂咬了下来,随之“噗”地一吐,烟蒂直射出去2米远,打在墙上再弹到角落里。王先生喝酒很有节制,每次从不超过二两。但要是在饭店看到有武术界的人在场,不论熟悉不熟悉,他都必定悄悄点两个菜让服务员给送过去,所以王先生的朋友特别多。王先生对别人如此,对自己徒弟更倍加爱护。七十年代,有师兄家里遭祸,有师妹考上了体育学院,家里拮据,王先生就按月让人给送去10元钱,聊以周济。1982年我陪着王先生逛北京大栅栏,王先生在一家茶庄竟然花了250元买了一两茶叶。因为王先生平时从不奢侈,我看了感到奇怪,王先生就说:“小胜子的父亲平时待俺不错,他喜欢喝茶,带给他尝尝。”所以,聚在王先生门下的弟子也多。王先生晚年的整寿生日都是我来主持,80岁那次是在市政府招待所举办的生日宴会,当时到场的弟子就有200多人。至今仍在武术界活动的主要传人有马树贵、连金山、刘世俊、刘德礼、李德玉、陈长喜、孔祥隆、王淑萍、傅友祥、葛占库、胡春明、霍瑞亭、王天润、郭学坤、田雨时、孟福玲、盖淑杰、吴俊清等。

老师爱弟子,弟子也爱老师。1992年,王先生患心梗,医院抢救后需要卧床静养,为了缓解王先生家人的负担,我召集一些师兄弟俩人一班轮流护理,一个多月后王先生基本康复。精气神一恢复,王先生就每天又出现在公园,但身体却大不如前了。1993年10月8日晚,将近9点钟了,几个师兄弟还在王先生家里聊天,王先生说:“你们都去吧,俺要休息啦。”大家知道王先生晚上9点就寝的习惯。就纷纷起身告辞。几个人走过院子还没有出大门,师母慌慌张张喊:“快回来,快回来,你们师父不行啦。”等大家三步并做两步]跑进屋里看时,王先生安详地躺在床上,已然驾鹤西去了。享年88岁。

转眼王先生离开我们已经12年了。值王先生百年诞辰之际,作为多年朝夕相处的弟子,我们尤其想念王先生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如今,徜徉在公园里,听到众多的人在传颂王先生的轶事,看到众多的人在习练螳螂拳、青萍剑、流星锤。。。。。。于是,我们知道——王先生并没有离去,他始终在我们中间,始终同我们在一起!

                                (此文刊于《武魂》2005-7期)


王庆斋,汉族,1906年出生。山东人。9岁习武,16岁拜王少飞学习螳螂拳数年,后又拜河北沧州著名少林螳螂拳大师孙文渤为师习练少林螳螂拳。1937年,随父兄闯关东迁居沈阳皇姑区并在该区建立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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