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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史学史——中国史学影响下的越南史学(札记)

 星河岁月 2018-12-07


历史学是对人类社会的一种反思,史学史则是对历史学的反思,是一种新的、更深层次的反思,是反思的反思。中国史学史的研究,自从上世纪20年代由梁任公倡导以来,波折而深入的开展起来。然而,作为史学领域一门难涩的学术专史,中国史学史长期以来得不到应有的重视。解放以前,金毓黻先生的《中国史学史》流传最广,口碑最高,以至于有些人以为,有了“内容丰富”,“资料翔实”的金著,中国史学史就不需要再进行研究了。解放以后的1952年,高等院校进行院系调整,中国史学史作为一门学科被取消,不少从事中国史学史研究的先生们,被迫改行。50年代中期和60年代初,史学史研究有过短暂的复兴,但随之而来的“文革”中断了几乎所有正常的学术研究,史学史当然也不例外。


1970年代后期,党中央“拨乱反正”,国家步入改革开放的崭新时代,中国史学史的研究也迎来了春天。80年代恢复学位制度,全国有四家单位被授予史学史博士点,他们分别是:北师大,博导白寿彝;南开,博导杨翼骧;华东师大,博导吴泽;社科院,博导尹达。在以上四位先生的推动及带领下,史学史研究不断的得到深化,优秀的学术成果不断的涌现,专业的科研队伍亦不断的壮大,中国史学史终于成为历史学领域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分支,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重视。


在传统时代,东亚世界是以中华文明为中心的文化共同体,朝鲜、越南、日本等国与中国有着共同的文明基础,汉字作为各国的官方文字,是彼时东亚世界内部交流的主要媒介,各国留下来的汉文典籍成为了东亚各国的共同遗产。最近十几年来,域外汉籍的大规模影印,给中国大陆的学术界以崭新的研究视野。在中国史研究领域内,“域外看中国”、“异域之眼”的东亚视角成为了一种时尚。对于中国史学史而言,将研究视域拓展到东亚,不啻为深化学术的必要考量。


古代东亚世界,中国的史书大量流传到周边国家,对周边国家史学的发生发展产生典范式的影响,不少在中国业已失传的史书,却能在周边各国觅得,而各国存在的不同版本史籍,为比较研究的开展提供了可能,所以,以东亚视野研究周边各国的传统史学,对清理中国史学遗产,意义重大;周边各国的传统史学均是在中国史学影响下发展的,无论是历史观、史学思想、史书体裁、修史制度、修史方法、修史理念等,无不如此,认真研究周边国家的史学,对于弄清中国史学的历史演进历程,至为关键;另外,尽管周边各国史学发源于中国传统史学,但作为主流之下的分支系统,亦带有自身鲜明的特色,我们考察这种“同中之异”,了解他们对于中国史学接受什么、扬弃什么、创造什么以及他们背后的社会机制,这对我们更好的把握中国史学的发展规律及特点,大有裨益。 


越南是古代东亚汉文化圈的重要成员之一,中越两国山水相连,民族同源,自古以来关系密切。在长达一千余年的时间里,越南北属于中国,深受汉文化的熏陶,其后尽管独立建国,但中越之间的文化交往始终不绝,中国传统史学作为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亦较早的传入越南。越南第一部官方史书诞生于陈朝,但史学真正得到发展则是从后黎朝开始,直至阮朝,蔚为大国。越南李陈两朝,佛道思想是社会主流,而进入黎阮时代,儒教势力一家独大,程朱理学成为社会上层信奉的指导思想,这一社会主流思想的嬗变,可以作为越南史学发展繁盛的主要原因。


越南的传统史学,基本仿效中国,在某些领域有其自身特色。关于越南史学史及中越史学交流与比较的研究,目前学界成果不多,笔者曾想对此进行综述清理,但发现已有人做过。张笑龙:《学术界对越南史学史及中越史学交流的研究》 一文,从四个方面清理了越南史学史及中越史学交流方面的研究成果,即:一、对越南古籍与史著的研究;二、对越南史学中历史观、史料学等问题的分析;三、对越南史学界歪曲历史的批评;四、有关中越史学交流的研究。张文总结梳理比较详细,但仍有可商榷及不足之处:1、《岭南摭怪》似不属于史书?所以对于它的研究亦不应属于史学史范畴;2、关于越南史家的研究,张文也未能涵盖,如黎贵惇作为越南最重要的史家之一,于向东先生对其有精深的研究;3、个别研究有遗漏。


以下是笔者在张文基础上,将所见越南史学史及中越史学交流比较的研究成果列出:


学术论文

郭振铎:《越南史学界关于越南奴隶社会和民族起源问题的讨论》,《史学月刊》1964年第9期。

(越南)丁家庆,阮玉山,戴可来译:《<岭南摭怪>介绍》,《东南亚纵横》1982年第1期。

梁志明:《越南史学界关于奴隶制和封建制问题的讨论》,《东南亚纵横》1982年第3期。

杨立冰:《评越南史学界对越南古代史的研究》,《学术论坛》1983年第2期。

戴可来:《关于<岭南摭怪>的编者、版本和内容——评介越南的一部古籍》,《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3年第4期。

(越)陈文甲,郭振铎:《<天南余暇集>——一本关于黎朝的典例书》,《东南亚纵横》1983年第4期。

(日)和田正彦,朱振明:《<大南实录>及影音本在日本的出版》,《印支研究》1983年第3期。

杨保筠:《关于<大南实录>的一些补充介绍》,《印支研究》1984年第3期。

(越)陶维英,郭振铎:《<抚边杂录>及其译本》,《印度支那》1985年第2期。

金旭东:《<钦定越史通鉴纲目>评介》,《东南亚》1985年第3期。

杨立冰:《评越南史学界歪曲中越关系史的几个谬论》,《东南亚纵横》1985年第1期。

时轮:《越南史学界煽动越泰两国间的民族仇恨》,《东南亚纵横》1986年第2期。

杨保筠:《黎贵惇与<抚边杂录>》,《印度支那》1986年第4期。

武尚清:《从<大越史记>到<大越史记全书>》,《史学史研究》1986年第4期。

武尚清:《<大越史记全书>的发展与完成》,《史学史研究》1987年第1期。

戴可来:《评陈重金<越南通史>》,《河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7年第4期。

杨保筠:《潘辉注和<历朝宪章类志>》,《印度支那》1988年第1期。

武尚清:《<安南志略>在中国——成书、版本及传藏》,《史学史研究》1988年第2期。

于向东:《试论<抚边杂录>与几种史籍之间的因袭关系》,《印度支那》1988年第4期。

徐德平:《越南史史料的特点和分类概述》,《东南亚》1988年第2期。 

郭振铎:《越南<大越史记全书>的编撰及其若干问题》,《中国社会科学》1990年第1期。

于向东,木岚:《阮通及其<越史纲鉴考略>》,《东南亚纵横》1991年第3期。

于向东:《黎贵惇的著述及其学术思想》,《东南亚研究》1991年第3期。

郭振铎:《越南<钦定越史通鉴纲目>的编撰及其若干问题》,《东南亚纵横》1991年第1期。

徐善福:《关于<越南亡国史>的作者问题》,《东南亚纵横》1992年第3期。

武尚清:《安南志略校注序》,《史学史研究》1993年第4期。

杨保筠:《关于<岭南摭怪>的跋文》,《东南亚》1994年第1年。

戈振,赵海江:《试论越南<钦定越史通鉴纲目>的编撰及其若干问题》,《史学月刊》1995年第6期。

张笑梅,郭振铎:《越南<越史略>编撰的若干问题》,《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7年第1期。

戴可来,于向东:《关于法国入侵越南的专题史料<洋事始末>》《东南亚纵横》1998年第1期。 

武尚清:《<钦定越史通鉴纲目>评介》,《史学史研究》1998年第4年。

李未醉:《古代越南史学对中国史学的继承与创新》,《阜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3期。

李未醉:《近代中越史学交流与比较》,《阜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4期。

刘志强:《有关越南历史文化的汉文史籍》,《学术论坛》2007年第12期。

(新)李焯然:《越南史籍对“中国”及“华夷”观念的诠释》,《复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2期。 

刘玉珺:《“越南王安石”——黎贵惇》,《古典文学知识》2010年第2期。

徐芳亚:《越南史籍<大越史记全书>评介》,《兰台世界》2011年第10期。

叶少飞,田志勇:《吴士连<大越史记全书>十五卷略论》,《东南亚南亚研究》2011年第4期。

郝晓静:《<大南实录>及影印本在日本的出版》,《中原文物》2012年第2期。

梁允华:《潘辉注及其<历朝宪章类志>评介》,《东南亚纵横》2014年第12期。

牛军凯:《<大越史记全书>“续编”初探》,《南洋问题研究》2015年第3期。

成思佳:《略论阮廌的生平及其著述》,《黑龙江史志》2015年第7期。

左荣全:《越南<大越史记全书>版本源流述略》,《东南亚研究》2016年第5期。

韩周敬:《越南阮朝最早的一部总志——<皇越一统舆地志>探研》,《史学史研究》2016年第1期。

曾德议:《<钦定越史通鉴纲目>的史学价值》,《东南亚南亚研究》2017年第1期。

成思佳:《现存最早的越南古代史籍<大越史略>若干问题的再探讨》,《中国典籍与文化》2017年第3期。


学术著作

朱云影:《中国文化对日韩越的影响》,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1-22页。

陈文:《越南科举制度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年,第461-477页。


以上所见关于越南史学史及中越史学之交流与比较的研究成果,笔者均有过目,下面谈一谈几点想法:


一、研究队伍小,成果不多。以上所列论文仅有46篇,多写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且不少内容有重复;研究人员上看,以河南省的越南研究团队为主,北京、广西两地为辅,总的来说,人员单薄。


二、研究人员专业性不高导致研究成果不够深入。史学史作为专业性较强的一门历史学分支学科,对研究人员的专业素养,有一定要求。考察以上研究人员,除武尚清先生外,多为越南语专业或中外关系史专业出身,所做研究基本限于史籍史著史家的介绍,对于越南的历史思想、史学思想、修史制度等等的探讨明显不足。


三、没有系统完整的越南史学史研究著作。46篇论文中,多为单个史籍之考辩介绍,而两本著作,主题均非史学史,史学史的部分只占全书很小之比重。对于越南史学的历史思想、历史编纂学、史学思想、史学理论、史官制度、史家生平成就、史论史评、史学与社会的互动等方面,进行系统性综合性研究的学术专著,至今未有。


四、缺乏对于中越史学比较及交流的研究。上所列论文中,有两篇文章主题为中越史学交流,但研究的水平笔者不敢恭维,可以用“惨不忍睹”形容。如前文所述,中国史学深刻影响着周边国家的史学,越南自不例外,作为中国史学分支的越南史学,在学习中国史学的基础上,有哪些“独到之处”,这应该是我们重点考察的对象。


以上几点是以往研究成果的不足与缺憾,亦是今后越南史学史研究的努力方向。越南史学史如何做,笔者基于孙卫国老师《东亚视野下的中国史学史研究》一文,总结如下:


一、系统考察中国史书在越南的流传与影响。《史记》、《资治通鉴》、《通鉴纲目》、《明清实录》、《明清一统志》等等,在越南均有重大影响,如《史记》一书,对《大越史记全书》的产生发展,影响深刻。所以,每一部重要的中国史书对越南的史学影响,都可以进行深入的专题研究。


二、中国古代有官私两套修史系统,越南亦是如此。中国的官私两套修史机制对立统一,推动中国传统史学的发展,越南尽管也有官私两套系统,但官方修史始终为主流,在此情况下,官方修史如何运作?私家修史又呈现出怎样的面貌?官私之间如何互动影响?这似乎是我们应该给予认真考察的。


三、越南史书的体裁均是模仿中国,编年体、纪传体、纲目体、典志体越南皆有。与中国不同的是,越南正史均为编年体,而非纪传体,这背后的深层原因是什么?鲜有人论及。在模仿中国史书体裁之同时,越南在哪些方面有“独创”?例如《大南实录》与《明清实录》有哪些异同、《钦定越史通鉴纲目》在中国纲目体史书基础上,有哪些损益?嗣德帝之御批与乾隆皇之御批有哪些同异?


四、越南也有编修一些中国历史的著作。最典型的是:越南曾北属中国一千余年,《大越史记全书》、《钦定越史通鉴纲目》等书之前编,皆是北属中国时期的历史记载,这一部分之记载,可与中国史书相对比,考察其差别在哪?他们进行了怎样的取舍?史料来源、所体现的历史观、史学思想又是如何?


五、关于历史思想与史学思想。越南的历史思想,如华夷观、正统观、天下观等,均源于中国,但又与中国不同;越南的史学思想,如秉笔直书、君举必书、鉴戒垂训、经世致用等,也都来自中国,但在越南又结出了不一样的果实。这些差异的背后,所体现出的越南社会运行机制是怎样的?可以反映出哪些越南民族的特性?


六、近代以来,东亚世界遭遇到西方列强的殖民侵略,以往的“华夷”思想转化成了东亚民族主义史学的动力。受梁启超“亡国史学”的影响,越南民族主义战士潘佩珠,撰写了《越南亡国史》一书,是殖民时代越南民族主义史学的代表作。针对此书或此类书的史学史研究,目前较少,应该投入更多的关注。


东亚世界曾经共享着相同的文字,相似的文明,在域外汉籍大规模影印的今天,以东亚视野,进行中国史学史的研究,无疑会深化研究的广度深度。作为以中国为中心的东亚世界的一员,越南史学史的研究必然会丰富中国史学史的学术体系,推动中国史学史向着更高更深的层次发展。


关于越南史学史研究的难点

古代越南,官方文字是汉字,而喃字—作为利用汉字表越语发音的复杂化了的汉字—的使用,多用于民间的文学创作,换言之,越南的历史书籍基本是以汉字作为载体,笔者目前所知的越南官方史籍均为汉字写作。越南目前所存的汉喃古籍不到八千种,与现存七万种以上古籍的韩国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汉喃研究院是越南最大的古籍收藏单位,在全部汉喃古籍中,汉文古籍占80%,而在这80%的汉文古籍中史部类占33.2%,共1667种。


现代的越南文字是由拉丁化的字母构成,被称为“国语字”,由17世纪中叶法国传教士所创。越南沦为法国殖民地以后,法国人推行“去中国化”政策,逐步废除汉字,推行“国语字”,1945年,越南民主共和国成立,胡志明宣布废除汉字,以“国语字”作为官方文字。因为笔者目前并不认识越南“国语字”,对于越南国内的“越南史学史”的研究状况,无从知晓,但根据日韩的经验,史学史在这些国家并未受到应有的重视,我想越南更是如此,但无论怎样,掌握越南“国语”文字,应该是做好越南史学史研究的重要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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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整理:越南历代史志提要(以时间先后为序)


陈普:《越志》

据《安南志略》载:陈普,又名陈周普,安南陈朝太宗时人,“尝作《越志》”一书,此书现已不存。

 

黎文休:《大越史记》

黎文休(1230-1322),安南陈朝史学家,是越南科举史上首位榜眼,曾任陈朝翰林院学士兼国史馆监修。黎氏在陈太宗的授意之下,根据陈普的《越志》,编修而成《大越史记》30卷。此书为越南官修编年体正史的开山之作,记载从赵武帝(即赵佗)到李昭皇(李朝末帝)1400多年的历史,此书现已不存,片段以“黎文休曰”的形式融化于《大越史记全书》之中。

 

黎崱:《安南志略》

黎崱,字景高,安南人,至元二十三年被蒙古人俘虏,后定居中国汉阳。《安南志略》是黎崱客居中国五十年后所作,为方志体,是目前现存的越南最古老的史书。此书共20卷,现存19卷,内容为越南之历史、地理、物产、风俗以及中越关系,曾被《经世大典》、《四库全书》收录。武尚清曾点校此书,于2000年由中华书局出版。

 

胡宗鷟:《越史纲目》(《越史略》)

胡宗鷟(zhuo),生卒年不详,演州人,陈朝后期曾任“翰林学士奉旨”,作《越史纲目》一书。大概在属明时期,此书传入中国,吴士连在编纂《大越史记全书》时,此书为重要参考,后在越南失传。传入中国的《越史纲目》被称为《大越史略》,以抄本形式流传,清修《四库全书》时,对此书的内容作了修订,并将名字改为《越史略》分3卷收录。目前流传很广的版本均以四库本为底本,此书20世纪初经法国汉学家之手传回越南。北京师范大学现藏有未经四库馆臣之手的《大越史略》,一部两册,为清代抄本(李永明主编的《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藏稿抄本丛刊》第39册)。

《越史纲目》以编年体的形式,记载从雄王之“文朗国”至李末陈初,两千多年的越南历史,作为一部私家史著,它与《大越史记》的不同主要是:1、起止时间不同,胡宗鷟将流传于“李陈时期”的雄王文朗国的民间传说,编入史著,作为越南古史的开端,对后世影响深远。2、对于李朝,特别是李末陈初鼎革之际的历史,着墨较多。

 

阮廌:《蓝山实录》《舆地志》

阮廌(1380—1442),号抑斋,是安南陈末黎初著名的学者,因协助黎利成功击退明朝势力,建立后黎朝,故被越南人视为民族英雄。

《蓝山实录》3卷,记载黎利蓝山起兵至明人还国事,编撰目的是为了将黎利的光辉事迹标榜史册。(收录于《阮廌全集》第2集,越南国学研究中心和越南文学出版社,2000年)

《舆地志》1卷,为阮廌于黎太宗时所作,仿《禹贡》,又名《安南禹贡》,是陈末黎初越南历史地理的重要著作,内容包括安南历代的疆域沿革、人口、物产、风俗等。此书收于《抑斋遗集》卷六,越南国家图书馆藏本,编号R.964。


潘孚先:《大越史记》(《史记续编》)

潘孚先,生卒年不详,曾任国子监博士。后黎朝第三位皇帝仁宗延宁二年(1455年),仁宗命令潘氏接续黎文休《大越史记》的编纂,记载从陈太宗至明人还国200多年的历史,包括了陈朝、胡朝、属明三段时期,仍以《大越史记》为名。后人多称潘氏续修部分为《史记续编》(10卷)。


吴士连:《大越史记全书》

吴士连,生卒年不详,大概活跃在太宗、仁宗、圣宗时期,进士出身,担任过国史馆史官修撰等职。吴氏因追随过黎圣宗的竞争对手谅山王黎宜民,故圣宗登位之后并不待见他,颇受排挤,身为史官竟不得参与编修国史。在抑郁不得志的情况下,吴氏效仿司马迁,愤而私自作史,成《大越史记全书》15卷,于洪德十年奉献朝廷。

《大越史记全书》是在黎文休《大越史记》、潘孚先《史记续编》、胡宗鷟《越史纲目》的基础上扩编而成。全书分前后两编:前编为5卷《外纪全书》,从传说的鸿庞纪到吴权战胜南汉(939);后编为《本纪全书》10卷,从吴使君到属明,外加1卷黎太祖纪。吴氏学习胡宗鷟,进一步的利用民间传说建构完善越南古史,将越南民族的起源,追溯到泾阳王、雒龙君的时代。吴著吸收了前代越南史著的积极成果,将越南的“正史”定型,并正名为《大越史记全书》,以后越南史家对《史记》的续修,基本是在吴著的基础之上。

 

申仁忠等:《天南余暇集》

后黎朝洪德十四年(1483),黎圣宗下诏编修,基本仿效唐宋《会要》而作,原书100卷,目前越南中央科学院图书馆仅藏10卷,经陈文甲考证,第1、9、10卷为原本,其他均非原本。

 

武琼:《大越通鉴通考》

武琼(1450-1516),进士及第,曾任国史馆总裁,洪顺二年(1510)私撰《大越通鉴通考》(简称《越鉴通考》),洪顺三年完成进奉朝廷。此书26卷,依然分为外纪、本纪,今已不存,据黎嵩介绍,武著所述时间段上与《大越史记全书》相同,有相当多评论文字。

与《全书》相比,武著开创了全新的分期法,外纪是从鸿庞纪到十二使君乱平,本纪是从丁部领建立大瞿越到后黎太祖大定之年。以丁先皇为本纪之始的分期方法,为后世史家所遵循。

 

黎嵩:《越鉴通考总论》

黎嵩,进士出身,与武琼为同时期之人。武琼《越鉴通考》进奉朝廷之后,深得襄翼帝欣赏,为方便阅读,帝命黎嵩将武著进行缩略,摘其大要,撰成《越鉴通考总论》1卷,全文6500个字,概述了远古到后黎朝初的越南历史。文章草成之后,备受推崇,是流传至今的唯一的未被他人改动的文字。再其后范公著、黎僖等续编《大越史记全书》时,均将此文录于全书卷首,可见此文的重要性。

 

杨文安:《乌州近录》

杨文安,莫朝时人,景历七年(1555)作《乌州近录》6卷,内容为顺化(乌州)地区的山川、物产、风俗、城市、官制、人物等,属方志类书籍。

 

范公著:《本纪实录》《本纪续编》

中兴黎朝景治三年(1665),权臣郑柞命大学士范公著等十三人,校订吴士连《大越史记全书》,并续编太宗到神宗时期的史事。经范公著等人之手的“正史”分四部分:《外纪全书》与《本纪全书》,继承融合了吴士连、武琼的著述,依然编为15卷;《本纪实录》(5卷,1434-1532)与《本纪续编》(3卷,1533-1662)为范氏等人所作,前者是根据吴士连《三朝本纪》、武琼《四朝本纪》的手稿修订而成,记载太宗至莫朝初期史事,后者是根据“野史”及“国朝遗编”整理而成,记载庄宗到神宗间史事。至此范氏《大越史记全书》成,共23卷。

 

黎僖:《本纪续编追加》

黎僖,进士出身,刑部尚书任内,权臣郑根父子命其修史,熙宗正和十八年(1697)告成。黎僖等人对之前范公著所修之史著进行全面整理,并追加了玄宗到嘉宗的十三年史事(1662-1675),编为1卷,名为《本纪续编追加》。黎僖将24卷的《大越史记全书》定稿后,于是年将其正式刊刻出版(“正和本”)。

 

黎贵惇及其史著

黎贵惇(1726-1784),字允厚,号桂堂,是后黎朝著名学者、政治家。他有深厚的汉学修养,在史学、哲学、文学、天文、地理、医学等领域均有建树,被称为“越南王安石”、“越南封建社会时代最大的博学家”,“唯一掌握了十八世纪越南社会可能有的各种知识的学者”。

《黎朝通史》,又名《大越通史》,是越南第一部纪传体史书,记载了黎利蓝山起义到莫朝建立的历史(1418-1527),全书共30卷,今本残缺不全,仅存黎太祖本纪、艺文志、列传若干。

《黎朝功臣列传》,黎贵惇为黎朝功臣黎石、阮翅等19人作的小传。书前有目录,书后有黎太祖小传。今存抄本一种。

《抚边杂录》,是黎贵惇于景兴三十七年(1776)在担任顺化协镇的6个月间所作,共6卷,内容为顺化、广南两地的历史地理,包括山川、物产、风俗、人物、城防、道里、政治经济外交制度等。今存印本。

《群书考辩》,内容为中国夏商至宋代历史与人物的考证评论,成书于1757年。是一部史评著作,共四卷。今存抄本三种。

 

吴时仕:《大越史记全书》“续编”、《大越史记前编》

“正和本”《大越史记全书》记载截止到1675年,之后直至后黎朝灭亡为止的历史,后黎朝与西山朝的史官一直都有接续编撰,只不过并未正式出版。现存这部分“续编”的抄本,共有14种,分藏于越南与法国。在后黎朝后期及西山朝的《大越史记全书》“续编”的编修过程中,吴时仕、吴时任父子,在其中发挥着关键作用。吴时仕著有《大越史记前编》17卷,外纪7卷,本纪10卷。叙述鸿庞至属明之间的历史,其中有不少吴时仕的史评与考证。今存印本。

上世纪八十年代,越南史专家陈荆和主持编校《大越史记全书》,将“正和本”与其后之“续编”内容合为一体出版,后被称为“校合本” 。2015年,西南师范大学出版标点校勘本《大越史记全书》,该版以现存各种版本为基础整理而成,是目前最好的版本。


郑怀德:《嘉定城通志》

郑怀德(1765—1825),字止山,先世福建人,于明清鼎革之际避难南投。郑氏学问博洽,为人谨慎,好诗文,与黎光定、吴仁静并称“嘉定三家”。《嘉定通志》是一部越南南方的地方志,叙述嘉定城的各镇沿革、山川、物产、疆域、风俗、华侨等事宜,面世后备受推崇,成为其后《大南实录》、《大南一统志》等官书的重要参考。明命之后,前往南方赴任的官员,无不读此书后莅任,重要性可见一斑。1991年,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戴可来、杨保筠点校的《岭南摭怪等史料三种》,内中收录此书。

 

黎光定:《皇越一统舆地志》

嘉隆五年(1806),兵部尚书黎光定作为总纂修官的《皇越一统舆地志》成书。黎光定为“嘉定三家”之一,文史地之学造诣颇高,此书在体例、结构、史料、文辞上都经黎氏手定。内容上,该书分三部分:北城(北方)、嘉定镇(南方)、富春京(中部)。叙述上分别以驿路为线索,历叙驿路沿线之历史、沿革、道里、治所、风俗、山川、土产等事。全书分十卷,前五卷名为《xxx驿路》,后五卷名为《xxx实录》,前者按驿路延伸记叙,后者按驿路之支脉延伸记录。该书以嘉隆五年为单位,共时性的描述了“当下”的政区面貌,保存的丰富资料,成为后来编修志书的重要资源。2014年,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将此书作为“域外汉籍珍本文库”之一种出版,全两册。


潘辉注:《历朝宪章类志》

潘辉注(1782-1840),出身于越南著名的书香门第,外公吴时仕、舅舅吴时任、父亲潘辉益皆是名重一时的文史大家。潘氏曾两度出使中国,尽管仕途坎坷,但在学术文化上,成就巨大,传世的《历朝宪章类志》为越南不朽的名作。1821年,潘氏将该书进奉朝廷。全书分为10志,49卷。书前有“序言”、“序引”、“凡例”、“目录”四部分。10志为:舆地志5卷(1-5卷)、人物志7卷(6-12卷)、职官志7卷(13-19卷)、礼仪志6卷(20-25)、科目志3卷(26-28卷)、国用志4卷(29-32卷)、刑律志6卷(33-38卷)、兵制志3卷(39-41卷)、文籍志4卷(42-45卷)、邦交志4卷(46-49卷)。该书为越南唯一的“类书”,是研究后黎朝历史的基本材料,全书征引广博、条理清晰、详略得当、史论“独断”。越南汉喃研究院藏本,编号A.2061。

 

《大南实录》

是越南阮朝的官修编年体史书,仿明清实录,共584卷。大南是明命十九年(1838)所定越南国号。

嘉隆十年(1811),嘉隆帝阮福映下令纂修本朝实录,明命二年(1821)设立国史馆,加大编修力度。此书分前编与正编。

 

前编:

绍治四年(1844),以广南阮氏12主为视角记载中兴黎朝历史的《大南实录前编》12卷出版。

 

嗣德五年(1852),《大南列传前编》6卷出版。

 

正编:

嗣德元年(1848),嘉隆朝实录(1778-1819)《大南实录正编第一纪(世祖高皇帝实录)》60卷出版。前16卷记阮福映与西山朝的斗争。余下为嘉隆朝史事。

 

嗣德十四年(1861),明命朝实录(1820-1840)《大南实录正编第二纪(圣祖仁皇帝实录)》220卷出版。

 

嗣德三十二年(1879),绍治朝实录(1841-1847)《大南实录正编第三纪(宪祖章皇帝实录)》74卷出版。

 

成泰元年(1889),《大南正编列传初集(嘉隆朝)》33卷出版。

 

成泰十一年(1899),嗣德朝实录(1847-1883)《大南实录正编第四纪(翼宗英皇帝实录,附废帝协和帝实录)》71卷出版。

 

成泰十四年(1902),嗣德末至建福朝实录(1883-1885)《大南实录正编第五纪(简宗毅皇帝实录,附咸宜帝实录)》9卷出版。

 

维新三年(1909),《大南正编列传二集(明命、绍治、嗣德)》46卷出版。

 

维新四年(1910),咸宜至同庆朝实录(1885-1888)《大南实录正编第六纪(景宗纯皇帝实录)》12卷出版。

 

《大南实录正编第六纪附编(成泰废帝附编、维新废帝附编》29卷与《大南实录正编第七纪(弘宗宣皇帝实录)》10卷,并未出版,仅有写本。记载1889—1926年初的37年历史,内容包括:越法关系、潘佩珠等人的革命活动、逐步取消汉字的过程。

 

日本越南史专家松本信广教授,于1933年去越南调查,访问了顺化皇宫,在法国学者的帮助下,通过学部尚书范琼,复印了《大南实录》。回到日本后,由庆应义塾大学影印出版,共20册。现今国内流传的基本是“庆应本”。笔者于暨南大学图书馆古籍室翻看过,字迹清晰,质量尚好。


潘叔直:《国史遗编》

潘叔直(1808-1852),绍治七年(1808)探花,颇有文名。本书为潘氏在嗣德四年(1851)奉命前往北圻收集遗书后所作,属私家编年体史书。全书分上中下三集,内容包括嘉隆、明命、绍治三朝46年(1802-1847)之史事,从地域上看,多记北圻之事。因潘叔直,受嗣德帝器重,曾在内阁服务,对阮廷之事了解详悉,故《国史遗编》某些记载颇具可靠性。可与《大南实录》互参。1965年,香港新亚研究所出版由陈荆和整理的《国史遗编》。


《钦定越史通鉴纲目》

《钦定越史通鉴纲目》53卷,卷首1卷,前编5卷,正编47卷,是越南阮朝官修的编年纲目体通史,起于远古终于黎愍帝(1789)。

嗣德九年(1856),阮翼宗下令成立修史班子,潘清简任总裁。潘清简,祖籍中国福建,祖上于明末清初播迁越南南方,进士出身,被称为“南方进士第一人”、“文章一代之尊”。在潘氏担任总裁的四年里,确定了《越史通鉴纲目》的体例并完成了初稿。此后,阮翼宗曾5次派人对该书初稿进行检核、校对,并亲自审稿,加批注。成书过程中,参与审校修订的阮通和斐约,贡献最大。经过了28个春秋,《钦定越史通鉴纲目》于建福元年(1884)最终告成并刊印。

该书是集体合作完成的“国家项目”,前前后后有48人参与其事。体例借鉴了宋朱熹《通鉴纲目》、元金履祥《通鉴前编》、明南轩《通鉴纲目前编》,内容上分:纲、目、御批(嗣德帝批注)、注(各种解释)、谨按(考证辨析)、史评、附录7部分。史料上,广泛征引当时所能见到的一切中越史籍,不少征引的史书,目前已然不存,这使得该书在史料上弥足珍贵。历史分期上,修正了吴士连所定泾阳王、雒龙君为起始的观点,确定越南民族以雄王文朗国为始。笔法上,严格恪守正统观,运用“春秋笔法”。

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钦定越史通鉴纲目》建福元年(1884)刻本。

《域外汉籍珍本文库》 第三辑·史部·[伍-柒]收录《钦定越史通鉴纲目》,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

 

阮通:《越史纲鉴考略》

阮通(1827-1884),越南爱国知识分子。嗣德二十九年(1876),阮通奉旨复检《钦定越史通鉴纲目》草稿,对于其中不妥之处,逐一考辩,三个月后,在完成复检工作的同时,编成《越史纲鉴考略》一书。该书共7卷,卷1前编、卷2正编、卷3安南、卷4林邑、卷5真腊(扶南附)、卷6暹罗、卷7南诏(哀牢附)。写法为,首先摘录《钦定越史通鉴纲目》的原句,其次征引各种史料,最后阐发自己的看法。内容包括历史事件、地理沿革、典章制度等。透过该书可以让我们更好的研究《钦定越史通鉴纲目》。阮通在征引资料时,基本都注明出处,这种科学精神,在当时是难能可贵的。

 

《钦定大南会典事例》

《钦定大南会典事例》是阮朝官修的政书,将阮朝中央各部门档案文献进行汇编,体例仿照《大清会典》、《大清会典事例》,全书分三次编写,正编一部,续编两部。

正编编写于绍治三年(1843),嗣德五年(1852)告竣并刊刻,汇编了嘉隆元年(1802)到嗣德四年(1850)的官方文献。总共264卷,目录2卷,正文262卷,主要内容为机密院、集贤院、六部等中央部门的档案文献。

续编第一部编写于成泰元年(1889),完成于成泰七年(1895),汇集了嗣德五年(1851)到成泰元年(1889)的档案文献。此部分并未出版。续编第二部编写于维新八年(1914),成于启定二年(1917),收录成泰二年(1890)至维新八年(1914)的官方文献。国史馆将两部续编一起刊刻出版,共53卷。

《钦定大南会典事例》正续编·域外汉籍珍本文库·法国远东学院藏本,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


 《大南一统志》

《大南一统志》为越南阮朝官修之全国性地理志书,体例仿照《大明一统志》、《大清一统志》,分“嗣德本”与“高春育本”。

嗣德本:嗣德二年(1849),由裴柜倡议编写《大南一统志》,至嗣德十八年(1864)完成。全书包括了越南全国京师及二十八省两道,以省为单位进行记载,并附有外藩诸国传。该本后屡有修补,但并未出版。

高春育本:此本于维新三年(1909),在时任国史馆总裁高春育运作下刻印,但因当时越南被法国分解为三部分,故刊刻的部分只为阮朝所在之中圻。该书共17卷23目,记载了各省的疆界和沿革,以及山川形势、气候、城池、户口等等。

2015年,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影印出版了嗣德版《大南一统志》

《大南一统志》域外汉籍珍本文库·嗣德版·法国亚洲学会藏抄本,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


《同庆地舆志》

《同庆地舆志》是越南最后一步地理志古籍,阮朝国史馆修,约完成于1886年前后,并未刊印,只有写本。全书25卷,与《大南一统志》相比,《同庆地舆志》有如下特点:以县为独立单元进行描述;不注重历史沿革及人物事迹的介绍,更专注于现状的描述,“当代性”更强。1943年,日本东洋文库从该书中复制314幅地图,取名为《同庆御览地舆志图》,分上下予以出版。书中含有山本达朗《关于安南的地志——同庆地舆志解说》一文,解说详尽。

 《皇越一统舆地志》《大南一统志》《同庆地舆志》被称爲越南阮朝三大官方地理志。


潘佩珠:《越南亡国史》

潘佩珠(1867~1940),越南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革命家,一生从事抗法运动。1905年,潘佩珠前往日本争取援助,结识了梁启超,在梁任公的启发资助下,编写出版了《越南亡国史》一书。全书分为四部分:“越南亡国原因及事实”、国亡时志士小传”、“法人困弱愚瞽越南之情状”、“越南之将来”。此书编写目的无疑是唤醒越南民众,团结一致,摆脱法人殖民,争取独立,是殖民时代颇具典型性的一类史书。邵循正等主编《中法战争》(第七册),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书店出版社2000版有收录此书。

 

陈重金:《越南通史》(《越南史略》)

陈重金(1887—1953),越南史学家,出身于儒教家庭,汉学素养很高,曾留学法国,一生著述甚丰,政治上效忠阮朝,是阮朝的“末代首相”。《越南史略》成书于1917年,是越南人运用拉丁化的越南文字自编的第一部通史,后经陆续修补,下限直到1945年的八月革命。全书分为5卷53章,有简明扼要、史料翔实、平铺直叙等优点,但对历史上的农民起义评价不够客观,甚至还为法国的殖民侵略作辩护。1992年,商务印书馆版出版由戴可来翻译的《越南通史》,可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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