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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山谷晚年所书《李白忆旧游诗》、《诸上座帖》、《廉颇与蔺相如传》三件草书长卷，均为代表之作，奠定了他在草书史上的地位。近期我陶醉在《李白忆旧游诗》书作之中，反复欣赏、临习，不忍罢手，以至与李白、黄庭坚几回相逢在梦里，叹其诗书合璧，相得益彰，浑然融为一体。  这首诗是李白寄给好友元演参军的。诗中记叙他与友四番聚散之经过，乍看去作者是写青年时代裘马轻狂、纵酒挟妓、与道士交游以及回忆二人交谊深厚等内容，似无积极的思想意义，其实抒发了作者仕途上的坎坷，以及对于社会现实与世态人情有了深切体验后，通过“忆旧游”诗行，不仅怀旧且有“非今”意味，暗喻污浊无聊的官场生活“使我不得开心颜”，而与淡泊名利的朋友相聚往来才弥足珍贵。此时黄庭坚已屡遭不幸，遭贬黔中，饱尝高处不胜寒之苦，历经世态炎凉之痛。可想，此地此时他书写此诗，乃是二人英雄相惜，同命相连，心态相通，遭际相似，怎不百感交集，一时痛楚、委曲、愤慨、无奈涌上心头，诗文与墨迹发生激烈碰撞，唐宋两代大文豪，共同演绎了锦绣篇章!  黄山谷此作丰姿跌宕，豪放纵逸，全卷三百多字，书来如行云流水，一气贯注，气势恢宏，精彩纷呈，完美再现了李太白浪漫多情的诗歌意境。作为唐代第一大诗人的李白，恃才傲物，狂歌纵酒，活力四射，神仙般中人。他真正拥有音乐的灵魂，诗文想简则简，想奢华则奢华，每个意象都让人着迷沉醉。而黄庭坚本身即是位大诗人，又是精研草书的顶级高手，何等地睿智机敏，此番与诗仙跨越时光之交流，灵犀相通，自然融李诗意境于心中，付之于纸墨抒其情，全卷墨舞神飞，长枪短戟，纵横无羁，酣畅淋漓，使名诗再添无穷魅力。敢问，此诗若非黄山谷书写，焉能表达得如此完美! 假若不用大草书而用其他书体来写，又何以再现李太白瑰丽奇妙的诗意景象呢!  书此作时，黄山谷已五十多岁，以禅入书，以意韵行，进入草书的成熟期。他一变唐人古法，以中轴贯气大草，忽左忽右，忽欹忽正，颤笔入书，舒缓徐行，抑扬顿挫，字字求变，结体新异，超乎“习惯”，草法娴熟而呈新貌，他就象高明的音乐大师，将此诗意调和成一曲高雅韵致的宏大交响乐。 我想象，他书写时一定想到李太白潇洒风流的人生，想到了他坎坷不凡的经历，进而联想到自身境遇。同是才华横溢，同是官场失意，同是耿介性情，同为天涯沦落人，怎不热血奔涌，情难遏止，因此一挥而就，写出了其时的感受、感怀、感动、感慨，不经意间，把这件草书写成了“神品”。  余临写此帖多遍，感到其书有张芝、二王、张旭、怀素的身影在，细看又觉得恍恍惚惚，飘拂不定，源流难辨。概因他对经典纯熟于心，把每个草字加以改造加工，变成了“黄家草体”。他硬是把一根线条拿揑成弯曲，把线变为千姿百态的“点”，把直的变为斜势，一波多折，一竖多曲，该放时“长枪大戟”，扬桨荡波，势若洪波巨浪，该收时又细若游絲，曼妙施巧，细腻精致。总体上他属理智控笔，人为弄险，但又看不出多少造作与机巧，如此的匠心独运，求异嬗变，而又浑然一体，如若天成，这就是巨匠大师所为，令人敬服!  此作与《诸上座帖》、《廉颇蔺相如传》比较，有其鲜明独到之处。《诸上座帖》老辣雄浑，丰富凝重，笔力千钧，奇逸造势，变化万端，似历经沧桑的古松虬枝。《廉颇蔺相如传》则草法之妙，秀润绵密，斩钉截铁，痛快沉着，纯乎写韵，意象旷远，犹如柳营试马，虎帐谈兵。而《李白忆旧游诗》，丰恣跌宕，豪纵奇逸，气韵华朴，超华高迈，其用笔寓刚于柔，含蓄凝炼，若天马行空，自由自在，适其性而收放，依其性而开合，或此疏而彼密，或左促而右展，或乍散而复聚，字里行间充满高情逸志。比之前二帖，感情更加充沛，心性更加开放，把李白之诗意、景象完美地体现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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