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张弼在南安府 案中案

 代县猛牛 2018-12-15

核心提示:

明朝从化六年开始,到从化十二年止,浙东的松江华亭县人张弼在南安府担任知府。这是古代南安府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段时期。

任上,张弼遭遇到了很多的挫折,但治理地方很静心。更难能可贵的是,张弼的书法从南安府起步,一跃而成为明早期最著名的狂草书法家。

张弼在南安府 案中案

大余名流事·张弼治南安

案中案

广州市增城中学高中部 黄蔼北

张弼在南安府 案中案

府邸的早晨,天色刚亮,张弼就走进了南安府的大衙门,成为了管理大庾县、南康县、上犹县三县的南安府知府。那时,王守仁到南安府剿灭聂都谢志山匪帮而分割设立崇义县、大庾县、南康县、上犹县的事情尚未出现,南安府就只三县。

张弼就任南安府知府那一年,是明朝成化六年(1470年)。刚刚上任,他就尝到了苦头。

懂点历史的人都知道,明朝的知府是最难做的。朱元璋洪武帝开始,地方治安和缉拿走私的事情,八成是落在知府一级官员的头上。查缉茶叶走私、缉拿海盐私卖、剿灭各类匪帮,都是府里的大事。

而南安府地处赣粤湘三省交界处,各行政省都难管也管不到什么,地形上都是四围皆高山,唯一平坦的是河道,那河道叫章江。山高林密,天远地迥,土匪一入山,一进壑,一藏洞,你就是千军万马,也奈何不得,更抓不到半点人影子。

对那些懂点史籍的人来说,明朝南安府的知府是最难当的知府中第一难当的。张弼初来乍到,立刻就知其味道。

张弼的前任,就是被难事和剿匪给吓得溜走的。

那前任知府叫做陆简,很会写诗文的,朝廷流行其一百多首诗,都是写山脉河流的,诗里头描绘“大庾岭”的,就有八十来首。害得朝廷官员在念“庾”字时,一不小心就读成“庚”,闹出很多笑话,被百姓讥讽为“朝廷白字先生多”。

新贵王臣因将“庾”错读为“庚”,心里头就嫉恨陆简,说陆简害脑膜炎了,灌进脏水了,经常写诗作文的,哪有时间治好南安府的事?

法定朝拜成化皇帝的那一年到了,陆简从南安府进京朝拜皇帝朱见深之后,就被王臣找去。王臣直接说:“圣上要跟鞑靼人打仗了,你为我准备三十万两银子,军饷用。半年,给我弄来!”

闻听这数字,陆简懵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王臣府邸的,也不知自己是怎样坐船经数千里大运河、一千里扬子江、一千里赣江、三百里章江而回到南安府的。

陆简前前后后算了八十一遍大帐,算到清醒的时候,额门直冒汗。

南安府三县人口仅仅十来万,要给付王臣“打仗费”,就等于每个人都得摊付三两银子。南安府稻谷的行价是一两银子一百石(担),每个人就得负担三百石谷子。南安地界都是山沟、壑地、荒峺,每人一年有两三石就可念佛称谢了。何时能付清这三十万两白银?

回到南安府知府职位上的当夜,陆简就噩梦连连,梦中都是层层叠叠的山间田野中、丘陵上、高山垴的累累白骨和鬼火粼粼。或者梦到鬼头大刀连绵地向自己挥来、砍来、斩来。

黎明即至,曙光还未出现在东山上,陆简就乔装成从南岭跋涉而来的客商,跑到南安大码头,挤上一艘船,开溜了。

张弼上任的第一天,收到了朝廷诏文,由权贵王臣代发的,大致意思是南安府事宜头绪多,张弼你要专心去打理,要把陆简跑路不买单的损失降到最低,朝廷相信你。

公干之余,张弼还是能安心,就把闲情逸致都用到习练书法上。

如此习练数月,张弼也就成了气候。他的书风在科举考试前就形成了,在南安府做官,习练时就更是受怀素狂草放纵的影响,形成了用笔奇崛、线条流畅的独特色彩。

南安府有点文化的官吏都觉得,张知府的草体,牵丝带笔处挥洒自如,转扭弯曲时天然浑成,整个字幅让人看了,都感觉到生动活泼、气势贯通、变化丰富。知府张弼,把草书推到了新巅峰。

张弼在南安府 案中案

张弼又特别喜欢作大字草书,只要一喝酒,他就能书兴勃发,顷刻能写数十张纸,疾如风雨,矫如龙蛇,身边人甚至认为张弼是“颠张(张旭)复出”、“怀素再世”。

需要插几句话的是,张弼传世手迹有《草书千字文》、《唐诗七律卷》、《草书登辽阳城诗》等,现藏在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也收藏了其草书《七绝》诗轴。兰溪村人搜集其草书名叫《铁汉楼法帖》,是明末刻板,拍卖价为八千一百万。

我曾经看过《铁汉楼法帖》,它给我的感觉是,兴神俱肖,龙飞凤舞,风雨如磐,意蕴深远。

张弼正潜心狂草书法时,那一日的黄昏到了。张弼刚刚扔下狼毫大笔,南安府驿使馆的官吏老王跑来告诉他:“我大明王朝的大内总管王臣,已经住下,叫你过去。”

穿街过巷,渡河登岸,张弼急匆匆地来到南安府城的水城裤裆街,走进驿使馆。几位朝廷锦衣卫模样的兵员用剑戟矛叉挡住了,蛮横地告诉张弼道:“王大人南方巡视,舟旅劳顿,太阳已经落山,闭门谢客,休息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返回府衙,张弼预感到大事不好了。

他自己误以为自己新官上任,山窝土匪会收敛,田间百姓会劳作,就对公干之余的事情不太专注,一门心事习练书法。

今日,张弼也一如到任这半年,一习练起来,就忘记了朝廷密友朱亮曾在十天前用书信告知:王臣将南方巡视之事。今日很迟才去驿使馆拜望,竟然吃了闭门羹。是福是祸,难以逆料。

头晕脑胀地,张弼辗转许久才睡着了。

翌日天色才亮,房门就被擂响。张弼赶忙起床,一看,又是驿使馆的老王。老王气喘吁吁地说:“大事不好,王臣大人失窃了!”

张弼跟着老王,带着一帮衙役,屁颠屁颠地折腾到驿使馆的书堂,与阴沉着脸的王臣大总管寒暄了两三句,就着手了解事情原委。

原来,王臣此次前来,是到虔州、南安了解府里剿匪之事。他们一帮人有二十来个,都是内府和锦衣卫的,取道洞庭,从湘地的衡州、郴州绕韶州,再过来南安府。到南安府之前,就已经捞取了六千两黄金,刚刚入驻南安府驿使馆的首夜,就失窃了。

“张知府,这失窃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王臣示意张弼的手下和驿使馆的人员都退下。

等到驿使馆书堂只剩张弼和王臣两人后,王臣说:“我不想事情闹大,闹到皇帝那里。你看,好在我是在早期洗漱时发现的,知道的人少。你给我立一张欠条,欠我黄金六千两,我马上北回京城,当作没这回事。”

张弼大张着嘴巴,说:“我欠你的黄金?”

王臣压低声音说:“就当是你欠我的。等你抓到了盗贼,把金子押送到京城给我就成!我在京城,钱多的是,回去可暂时补缺。都是为了跟鞑靼人打仗,我才这么辛苦折腾的!”

张弼还想争辩,王臣已经从衣袖中掏出了欠据,铺展在案桌上,指了指毛笔和墨水,说:“签字吧!”

仔细一看,张弼发现欠据写道:“兹有良友王臣借予余纯金六千两,以还赌资。借者:松江府华亭县人氏张弼。成化年立。”

王臣硬逼着张弼签字画押,道:“你看仔细了,你补写上‘成化四年’,时间写前点。”

看着张弼被迫签字画押,王臣又笑呵呵地拍着张弼的肩膀,说:“身为南安府知府,你博学多才,治民有方,肯定能抓到盗贼的,何愁黄金会还不回来的?”

一切事宜宣告完毕,天色甫亮。

趁天还没有亮,张弼连忙将乔装成广东客商的王臣他们三十余人送到南安大码头。直看到他们登船顺水东下,张弼才又回过神来。

头更晕、脑更胀的张弼带着衙役们回府。回来后,张弼神色萎靡,六神无主。可怜见,一介中年书生、壮年官员,三五天就变成了头发杂乱、两鬓染霜、面如枯槁的衰老头模样。

弥月,张弼正在打理南安府的内洞村百姓土客械斗的事情,天色刚黑,正在南安大街上行走,就被三位汉子用一块布蒙眼,带走了。汉子们把张弼友好地带到梅岭脚下的黄坑,方才为张弼解除眼蒙布。

村外土堆上方,另一强悍汉子早就等候了。那强悍汉子道:“张知府别怕,我是谢老麦,是聂都人谢志山的叔叔!”

张弼在南安府 案中案

张弼心里大惊,听到谢老麦的名字,就知道自己落入聂都土匪的手里了。聂都离黄坑百来里,他们竟然把黄坑也攻打下来了?

“别怕,黄坑是我老表的地盘,我来做客而已!”谢老麦说,“你一个月前被朝廷内贼王臣逼迫写下欠条,有这么回事么?”

张弼抬眼,天色全暗,看不清土匪四人的详细样貌。虽有些紧张,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回答说:“嗯,我是被逼的!”

谢老麦说:“他们离开南安府,过了吉州府,半夜就快到洪都府的时候,我们四人就在赣江岸边给劫掠了。我们把王臣叫上岸,要他拿出欠条,才放了他!”

一位汉子就点燃一把松枝,整个黑暗才消退。张弼一看,谢老麦手里果然有东西。

谢老麦扬一扬手,展开,说:“这里一大把都是各府知府的欠条!”张弼凑近前,真就看到了一摞都是欠据。数了数,谢老麦将字据递给张弼。

张弼拿过来,也数了数,有八张欠据。他看到,有岳州府柳邕的,潭州府张金富的,衡州府赵智的,郴州府黄潇湘的,韶州府张念的,还有自己的,虔州府梁平安的,吉州府吴昕的。

谢老麦说:“你们那些当官的,有的人确实会贪,有的人却太老实!你看,你们州府接待王臣时,哪里丢失过六千两黄金?他却硬逼着你们知府写欠条,难道你们没看出破绽?”

说着话,谢老麦把欠据扔进火堆里,一把火就烧掉了这八张冤枉帐。他说:“你做个证就行,暗暗告诉那另外七个知府,不要太贪了,也不要怕朝廷贪官!”

话未完,眼睛就被蒙上,黑夜中那四人就把张弼从黄坑送回南安府城。

张弼回归原位,心情有暗暗的很多爽快,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就更是勤勉地治理南安,将大庾、南康、上犹搞得好好的,也把一手狂草字给习练得精湛又精湛。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