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富民路 一泓 2018-12-12 阅读3045 一直想寫篇短文，記憶陪我度過五十個春秋的富民路，但久久未付諸行動，也不是懶，而是怕觸動這根神經，真的動筆，思緒就象水籠頭一樣擰開不可收拾了⋯。  富民路以前由法國殖民將軍古拨名字為名，叫古拔路，全長約600米，貫通延安中路，巨鹿路和長樂路。富民路在延安中路口有一家西藥房，＂唯一大藥房＂？一般家居良藥我們多去該店購買，一則路不太遠，二則環境干凈，各類藥品，琳琅滿目，但以蟑螂藥、痱子粉、寶塔糖、ddt為最多。西藥房南向38號是流氓大享顧嘉棠的房子。富民路43弄2號是培英中學，現改作華東模范中學，以前是民國實業家郁豈生的房子，學校內有假山石、湖水和湖心亭，我在學校內度過三年初中生涯，記得湖心亭曾是我們的音樂敎室，右派分子老童不能執數學敎鞭，整天提着粉筆桶在操㘯上划綫，培英中學的籃球隊曾獲1964年上海市初中組冠軍，要記載的事太多，留待以後吧。沿43弄這一片原屬鴻德坊，是紅磚聯體屋，屋前家家多有小院子，顯得弄堂很寬廣，居民的普遍素質較高，經過千喜年前后的拆迀潮，這里巳是富民公寓，在鴻德坊基礎上建造的。朝前走幾步便是＂鼎新園＂舊址，這一家的鮮肉粽子，定勝糕，方糕做得不錯，享譽上海，掌櫃是一位酒糟鼻先生，俗稱紅鼻頭，他善扵經營，將私人店招牌＂鼎新園＂定位在南京西路靜安公園旁,業務擴大，增加了面點，紅鼻頭功不可沒。往前走是一片矮平房，住客以浦東人居多，條件不是太好，但是浦東人的裁縫手藝很好，這里有一家＂陸根泰時裝店＂，量體裁衣很准足，交貨期也准，是一家中檔裁縫店，但后來不知怎麼會經營困難？索性把店關掉，做起包袱裁縫生意來。緊挨着的是＂大來理發店＂，上海的理髮店有甲，乙，丙和特級，這家我記得是乙級。過去便是老虎灶，冬天我家會去叫二桶熱水來洗澡，每桶水要價二角，不去浴室只能如此。老虎灶隔壁有一家食品店，給附近居民帶來便利不少，前不遠便是巨鹿路口的＂久大米店＂以前划區划段憑購糧證買米，最早這裡屬新成區的，我家屬長寧區而不能買，＂久大米店＂出名的不是米店，而這裡是交通車禍黑點，文革中，有武斗人員從卡車上跌下而被軋死，死狀慘烈，我的小學同學劉xx從黑龍江插隊落戶回滬運送行李中，也在此地遇車禍而喪生，樂極生悲，多年之后才安裝了紅緣燈，現今此地蓋起了＂巨富大廈＂，由中信泰富營造，港式結構，面積太大不實用，女作家程乃珊生前曾居住此地。穿過巨鹿路的富民路轉角處，有一片破落不堪的搭建屋，以前是修車攤，點心攤等，名老中醫丁濟仁先生在此騎車滑倒，自嘆縮壽七年，結果不出三年便走了。幾步路之遙是＂承德小學＂即后來的＂富民路小學＂，由於校舍太小，類似民辦小學，后來生源太少，就停辦了。緊挨着是＂古柏點心店＂，深受附近居民的歡迎，各類點心飯菜，應有盡有，它從七十年代開業至上年才關掉，這是一家平民化點心店，出于商業考慮，周邊全是高級食肆，極需它平抑物價。前走是＂湯生皮鞋廠＂，幾十號工人在通風不利下工作，難免有怨言，該廠領導對環境保護極不重視了，廠房平頂低，日照西陽下，在夏天就算有冷飲喝，汗水照樣流，工人們都打赤膊在上班，直到後來改建倉庫，工廠另覓他處，這種狀況才得以改變。   富民路179弄是古柏公㝢，里弄公寓1931年建成，混合三，四層74幢共17673平方米的新式里弄住宅，公寓住宅供四行儲蓄會行員及家属住，197弄69號是古柏公寓禮堂，也叫福民會館，有五層樓高，包括健身房、舞廳等，我小時候頑皮，經常會去69號玩捉迷藏，底樓到五樓，樓頂有一大平台，到處奔跑，這是童年最快樂的日子。古柏公寓弄口前，有𠆤公用电話廳，鄰居多使用他家的傳呼服務，十分便捷，幾年后，富民新村弄堂口也設立了傳呼服務。南行沒幾步有一小開間的營造所，1961年我家粉刷房間曾叫他，一間房打底粉刷是40元，不包材料,老闆也是浦東人，后患肝癌病死了。營造所的隔鄰是＂孚中食品店＂，夫妻老婆店加一個女兒共三人，老闆也是酒糟鼻，每頓飯要飲酒，他不善辭令，硬板板的面孔，有無生意都無所謂，好象有一肚子委屈無人傾訴，倒是老婆比較能幹，一正一反，相得益彰。＂孚中食品店＂旁邊有＂中國人民銀行富民路儲蓄所＂，作為富民路上唯一的銀行，我們都享有過它的便利，儲蓄業務包括公用事業收費均在內辦理，無比的方便。南行還有一家雜貨店，店主是蘇北人，他家子女多，可以幫手在店囗設大餅油條攤，這家雜貨店十分簡陋,店主也比較俗氣，沒人有好感，捱到文革年代就關門了。古柏公寓旁以前有家舊貨店，油畫、照相和西洋家俱是主打，公私合營就關門了。近旁還有一家照像館，專拍報名照，也是差不多時間關門的，倒是＂正章洗染店＂一直開到文革后，到底是國營店，生意空閒時，記得有一位年青女營業員楷體寫得很好，順便還可練字。  ＂保羅飯店＂是後來才開出來的，強老闆以前是在富民路（長樂路）上擺腳踏車修理，兼䃼輪胎，再以前是從新疆來得，但這不妨礙他善於打交道，馬路對面是武警會堂，所以關係非同一般，开出的＂保羅飯店＂經營海派改良菜，一炮而紅，享譽上海灘。在改革開放年代，強老板長袖善舞，經他手置換了整條弄堂，把＂保羅飯店＂從一家小飯店蛻變成具有影響力的大飯店，但是在身心勞累過度下，去年強老闆過世了。過長樂路是＂上海武警會堂＂，近年來變成＂翠華餐廳＂及一些露天茶座，解放初期這裡是arcadia和ellin舞廳，里邊有一個小型的夜花園，當年這里非常瘋狂，舞者多是西裝革履或旗袍衩裙的，甚至有坐三輪車來得，跳累了，夜霄便是轉角處的＂馬和記＂牛肉麵，到了這一片，南向東段的富民路就結束了。   北向西段的富民路由此開始,＂三角花园＂記載了不少童年回憶，繞小花園行走一圈不消一分鐘光景，曾經是49路，94路的富民路站就設在路的兩側，最令人回憶得是還有一個郵筒,歷史悠久，許多回國探親的華僑都要和郵筒合影，這也是當年他們生活的一部份，現今＂三角花園＂已改為＂田漢广㘯＂，據說田漢生前就住在附近。穿過長樂路，有一片花園洋房住宅區富民路210弄和長樂路750-760號以及富民路182弄裕華新村住宅群，原為江浙財系的骨干，浙江興業銀行信託部接受諸多房地產購買人的委託，購買大塊房屋基地，用以划分出售，代建房屋而形成住宅群。富民路210弄14號是原浙江興業銀行葉景葵先生的舊居,銀行家也是文人，個人私藏圖書合眾圖書館，恰好就在富民路（長樂路）口，210弄還住過不少名人，像民國大律師王怡圃先生，電影明星程之，營造業巨子姚家等。富民路182弄裕華新村，建築總面積6955平方米，住宅全部正面向南,短進深，寬正面的雙開間布局，據說原圖紙有陽台，後來因物價飛漲只能改動了，這裡原來是裕華電影公司的攝影棚，著名的民族企業華茶公司唐家，蘇州絲綢業程家，及山東會館王家的後代均住此地，有趣的是他們的上代都是1902年第一屆上海商務總會的會董。還有富民路178號是原全國政恊副主席董寅初的寓所，裕華新村17號是原上海市電影局局長瞿白音的家，倆人在六十年代都有私人配送司機進出，非等閒人能攀比。富民路184號原來是牙科馮文達的私人診所，現在開成綱紅時裝店，他家門外有一塊凹地，＂李長記＂小書攤就開在此地，記得老闆為人刻板，文革中小書攤關閉，他去淮海中路（襄陽路）旁的書亭上班。 從裕華新村到富民新村之間也有不少私人商店，向北有＂大元藥房＂，這家藥房早就關掉了，估計是公私合營的原因，還有一家煤球店，不記得名字了，計劃供應時代，他家有一夥計可送煤球或煤餅上門，收費不貴,很受居民歡迎。旁邊是＂怡泰食品店＂，老闆夫婦是山東掖县人，老闆識俄語，待人和善，夫婦兩人遇我祖毋時總會用山東話嘮嗑一陣，他家有個冰箱貯藏冷凍食品，大蒜紅腸極具罗宋味，祖母會買很多。＂景星文具商店＂是蘇州人開得文具店，待客禮貎，講話文質彬彬，老闆死後由老闆娘支撐到關門為止，還有＂大明水電公司＂，老闆一人承接附近里弄居民的水電維修，公私合營後老闆不做了，居民感到極大的不便。富民新村旁有二家煙紙店，都很破落只是賣賣臘燭、火柴，香煙、草紙等。只有＂勤餘新＂才有點規模，各式食品一應具全，富民路從前賣冷飲的只有該店，一有簡裝冰磚、紫雪糕、中冰磚等，瞬間售罄。店內的老伙計基本功甚硬，無論是三角包或菱形包都難不到他們，從賣紅枣和砂糖或鹼等，黃紙包裝打得服服貼貼，＂勤餘新＂說它像萬寶全書，一點也不假，店後倉屯積不少冷僻貨，另拷燒酒或醬料，連明矾都拿得出，這只有深厚功底的店舖，才能收獲民心。富民新村盡頭處還有一家＂無量壽中藥店＂，老板是𠆤矮胖子，坐在堂中不太愛出聲，後來就不見人了，全由伙計們接方、核價、抓藥、結賬。＂無量壽＂填補了富民路無中藥店的空缺，證明了老闆還是有眼光的，可惜受店堂限制，藥品不夠齊全，時常缺藥，病家只能轉去靜安寺的＂徐重道中藥店＂。這一片全是富民新村的沿街門面而建，一定程度上調節了附近居民的需求。在＂無量壽＂樓上，有號稱＂富民路一枝花＂的陳XX的寓所，當年陳XX走在路上，回頭率甚高，身材苗條，衣着时髦，完全是模特兒的料。富民新村含148弄、156弄、164弄、172弄，分別稱1弄、2弄、3弄和4弄，它也是磚木結構，三層112幢，13046平方米，佔地0.8公頃，沿馬路是商舗，樓上是公寓住宅，一梯兩戶，一門關進的獨立單元，由大明火柴創始人邵修善投資，深受一些醫生和高級職員的青睞，名老中醫丁濟仁就居住此地，音樂家谭冰若和經濟學家李家稿都居住在內。富民新村的居民构成十分復雜，有盛宣懷的外甥女，也有律師，開設在羅店的利用鎖廠老闆，早年的舞女及妓院老鸨等。 富民新村北向到巨鹿路口有一片矮平房區，＂三花餛飩店＂開在此，除餛飩外，他家的排骨麵也享有名氣，公私合營後，小k轉到常熟路的＂紅村飲食店＂，繼續了他的飲食業生涯。還有刁眼皮擺得小人書攤，他還會在春節時批發一批大刀長槍、鞭炮煙火等，引得小朋友們駐足覌望。臨巨鹿路轉彎角有個＂奶媽介紹所＂，后改為＂保母介紹所＂。穿過巨鹿路繼續北向，有個單開間的煙紙店，過去是一家水果店，老闆也是酒糟鼻，富民路上的商鋪共有三個紅鼻頭，此人善扵叫賣，他有近視，不過沙啞的嗓音可傳到很遠，水果店歇業後，他也轉去靜安寺的＂新元泰水果店＂，他的嗓音就出現那裡，倒也吸引一些客源。旁邊是＂王德發米店＂，后改為靜安區第五十七粮油商店，富民里委的居民糧油關系多在這裡。隔壁還有單開間的煤球店及文具店，向前走就是大廈中學後改為愛華中學，以前這兒是習武館，越改越不象了。再向前走便是古福新村了，有幾條弄堂的古福新村，也是值得保留的地方，臨近延安中路的古福公寓卻沒保留下來，那裡改建成一個緣化區了。即此文開頭的西段，富民路到此結束了。幾十年下來，富民路兩旁的法國梧桐樹可以遮住藍天了，夏天路過，更覺幽靜清爽，作為一條居住街道，在商業環境下，新的潮流店、綱紅店，飲食店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原汁原味的市井生活文化，被徹底地顛復，這也是我極不愿意看到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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