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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崇左宁明华侨农场: 归国60年,农场成就归侨新生活

 aq100001 2018-12-22

场部集资房的客厅里,一坐下,梁代莉便迫不及待地播放手机里下载的印尼歌曲,嘴里也跟着不停哼唱。“我手机里下载了六首印尼老歌。”梁代莉拿出手机展示。距离1960年从印尼回国,已经过去将近60年,67岁的梁代莉现在还会说印尼话,也还会一些简单的印尼字。


场部是崇左市宁明华侨农场的总场址,农场曾先后安置了来自印度尼西亚、越南的归侨难侨七千多人。如今,这里常年生活着五千多人,其中一千八百多人是归侨难侨,梁代莉和陈德胜也是其中一员。


1
归国


1980年华侨农场为丰富工人娱乐生活而购买的架子鼓


在苏门答腊东部的印尼占碑,陈德胜的父母带着他和另外五个兄弟姐妹居住在华人区。在这个以农林业为支柱产业的城市,陈德胜的父亲是一名裁缝,靠帮别人缝补制衣,维持一家八口的生计,陈德胜的母亲是家庭主妇,在家里照看六个孩子。


20世纪50年代后期,印尼局势变化,印尼华人区一时人心惶惶,中国政府迅速安排派船接运印尼自愿归国华侨。陈德胜一家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不得不离开印尼。


1960年1月,热带雨林气候的占碑,天气有些闷热。陈德胜一家简单收拾衣物,带上家里最值钱的缝衣机,便匆忙赶到巨港港口,登上了中国政府租借的苏联船。那时中国尚没有一艘自营远洋商船,只能通过租用香港、东南亚华、侨商和苏联的船只开展。7岁的陈德胜,成为了新中国第一批大规模海外撤侨行动归国华侨之一。


越南归侨王金权


在苏联的大船上,“船很大,人很多,行李放在船下,人在上面。大人小孩挤在一起。”大船在海上缓慢行驶,“漂”了七天七夜之后,陈德胜一家终于到达了广东湛江的港口。一月的湛江,天气阴冷,冷风嗖嗖地吹着。


在港口做简单的登记后,“一下船,就有火车把我们拉到了南宁。” 陈德胜一家在南宁等待了十多天,接受了工作人员的调查。当时的中国实行社会融合安置,政府根据归侨在原居住国的气候条件、地理位置、语言风俗以及原从事工作的性质,进行工作分配。“有的分配去来宾那边,有的就来到这里”。陈德胜跟随父母来到了崇左宁明的华侨农场。


2
安置


过去的员工住房


从印尼来到宁明华侨农场,陈德胜记得,他们一家分配到了一间棚屋,棚屋是用茅草盖成的,20平米的大小,没有家具,“八个人一起住,不大,也够住了”。能够解决温饱和住宿问题,对于陈德胜一家来说已经很满足。


国家和自治区政府对接待安置工作十分重视,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在当时经济出现困难的情况下,将安置归侨的武鸣、宁明、来宾、柳城、桂林、百色六个农场进行改建和扩建。“每人每月补贴8块钱,小鬼(小孩子)才有,大人没有,那时候8块很多了,国家对我们很好的。”回想起刚来到农场的情景,陈德胜话语之间充满了感激。在农场安顿下之后,陈德胜的父母就被安排进农场当工人,挥刀举锄,种花生和菠萝,开始投入农场的建设中。


同年,同是印尼华侨的梁代莉也跟随外公外婆踏上了回国的船。外公外婆带着10岁的梁代莉先行回国打探情况,父母则带着妹妹继续留在印尼观望等待。后来,中国派往印尼接侨的船都停了,要回国只能自己花钱坐船。高昂的费用,让梁代莉的父母望而却步,只好带着妹妹继续留在印尼。“到了广西后,我才知道父母不能过来了,我就一直哭,一直哭。”梁代莉不得不和父母分隔两地,心里始终牵挂着留在印尼的父母和妹妹。


回国的时候,梁代莉的外婆已经50多岁,外公60多岁。梁代莉的外婆和外公相继去世后,只剩梁代莉独自一人在农场生活,那时她才17岁。回忆那段艰难的时光,梁代莉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断断续续说着。静默了一刻,梁代莉眼角涌出眼泪,含糊地说着“一想起我的童年,太难了。”面对梁代莉的特殊情况,农场给了她诸多的帮助,“公家给我五块还是四块钱,我不用去做工,在农场上学,直到中学毕业才进入罐头厂。”


华侨农场仍在运作的工厂


据农场的数据统计,至1960年4月,宁明华侨农场先后接待五批归侨,安置印尼归侨3394人。


3
农场的新生活


华侨农场的广场


1973年,陈德胜在农场高中毕业,成为农场第一届毕业的高中生。当时正值农场的罐头厂扩建,需要大量工人,陈德胜被分配到了罐头厂,其他五个兄弟姐妹也先后分到了农场的其他分厂。陈德胜每月的工资是18块钱,“只能维持一个人的开支。”


在陈德胜印象中,以前在工厂食堂吃大锅饭,一个月只能吃到两次猪肉,常吃的是青菜。食堂偶尔会杀猪,给工人改善伙食。


到了70年代末,随着改革开放,中国经济快速发展。农场利用气候优势发展菠萝、龙眼、甘蔗规模化种植,兴建淀粉厂、味精厂、酒厂等,多种经营,农场效益逐渐提高,实现连续盈利,农场工人的生活条件也逐步改善。“我们现在不愁吃不愁穿,肉类随便你买,以前的生活能吃上肉是奢望。”陈德胜笑着说。


后来,陈德胜被调去农场的车队工作,工资也慢慢上升。80年代,普通工人的工资是120块,司机比工人的待遇高,陈德胜每月的工资有150块。“80年代一百多块也蛮多的,其他的人都很羡慕我们在农场工作的。”1985年以后,农场实行承包责任制为主的生产责任制,许多职工家庭成了万元户。


1962年,陈德胜一家从茅草房搬到了农场的瓦房里,一家八口住的瓦房是“前后间”,房子还是很窄,但环境却比之前的茅草屋要好得多。2001年起,农场便对原有的土房、危房进行改造和拆除,积极推动“侨居工程”建设,建起了崭新的职工住房。如今,陈德胜住进了农场侨居工程建设的集资房里,房子有一百多平方米。2011年,陈德胜为了方便接送孙子还买了一辆面包车。


后来修建的住房


与陈德胜一样,中学毕业后,梁代莉也进了罐头厂里当工人,和同农场厂工人相识,组建了家庭。如今,儿子在农场工作,女儿也成家有了稳定的工作。生活日渐红火,家里也热闹了起来,梁代莉不愁吃穿,偶尔还跟着儿女去不同的地方旅游。


从1960年归国,一路走来,梁代莉和陈德胜见证了华侨农场将近60年的发展,昔日归国时的农场,现在已经旧貌换新颜。如今农场场部里,修建有侨怡花园、侨兴市场、文化娱乐中心等基础设施,新建的楼房一栋连一栋。7月14日,花山东盟小镇在农场场部开工建设,未来这里将成为一个东盟文化度假休闲小镇。


4
南下寻亲

归国华侨带回来的自行车


对于留在印尼的父母和妹妹,梁代莉一直有一个心结。九十年代后,身边的归侨陆续去印尼、越南等地寻亲,梁代莉的心里泛起了希望。她的爱人在去世前曾嘱咐梁代莉:“你要再去找你妹妹,再去看看。”在爱人的支持下,梁代莉慢慢地存钱,借钱凑够了一万多块的路费,托人帮忙找到了妹妹的联系方式。


时隔30多年,梁代莉又回到了印尼。在机场,即使和妹妹分开了几十年,梁代莉还是一眼就认出妹妹,“脸框是一样的,不会错。”一见到妹妹,两人就抱着哭。30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梁代莉的眼泪止不住的流,紧紧地抱着妹妹。身旁,妹妹的孩子笑着说:“大姨你不害羞,那么多人在这里,哭着见面。”那一次去印尼,梁代莉在那里待了20多天,一直跟妹妹住在一起,还去祭拜了父母。


现在的华侨农场


2016年,陈德胜也回印尼探望了姨妈。几十年过去,印尼也有了很多变化,但姨妈一家住的还是铁皮房,这让陈德胜很是感慨,“他们的生活水平不如我们,现在我们中国住房条件好,有退休金,现在让我去那边生活,我也不要去了。”


在场部,印尼菜的配料很难找,外公外婆去世以后,梁代莉很少再做印尼菜,但平时做饭时,梁代莉喜欢放印尼菜的配料,偶尔煮咖喱和沙嗲。距离场部11公里外的工棚分场有很多印尼华侨,种有印尼菜特有的配料香茅、石栗,容易找到很多配料,退休后,梁代莉便时常去找他们玩。过年时,梁代莉还会在家里做一些印尼美食,在农场举办的美食大赛中,梁代莉做的印尼千层糕获得了一等奖。


 “现在生活条件变好后,我还想再去印尼,我已经联系妹妹了。”梁代莉说道。




图文编辑:李焕霖

审核:甘璐颖 梁晓华 沈玥

指导老师:丁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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