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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在十天前一个夜里的凌晨两点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的。虽然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父亲离世前三天，他曾再次经历了一次长达30多个小时的深度昏迷，任谁叫都没有一丝反应。 当时，我还在距离老家1300多公里之外的西安。一大早接到电话的我心急如焚，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现在家里，更恨自己的远嫁。 短暂地慌乱之后就开始哆嗦着手指订票，安排交接一些工作。匆匆赶回家已经是当天夜里10:30分了。 当时不由感叹:中年人的世界，哪容得下谁一直惊慌失措啊，冷静应对才是头等大事。 在动车上我一路都念经持咒，一心想把一些功德利益回向给病重的父亲。 1 回到家，一家人守在父亲床边，人虽然还是叫不醒，但是好在平静。那一刻，是我们一家人一年到头难得的一次团聚。仿佛也只有这样的时候，我们才能聚齐一家人！说起来甚是悲哀。 好在老天不负一家人的期盼。早上天快亮时父亲清醒过来了，也认识我们每个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瞬间感觉世界都明朗了许多。 接下来的一天，父亲精神格外好，吃饭胃口好，说话声音稳，意识也很清醒，就连浮肿了好些年的四肢都突然消肿了，整个人有些瘦骨嶙峋的沧桑感。陆续有亲戚邻居进来看望，父亲都交流顺畅。 只有我有些隐隐地担忧。 1 这一天又到了夜幕降临，一家人疲惫地睡了过去，包括我也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第二天早上起来我问父亲:“昨晚睡的好吗？”父亲答:“一夜未眠！”“为什么不睡，想什么呢？”“也没想啥，就是睡不着。” 这已经是我回来的第二天了，吃过早饭父亲说喉咙痛的厉害，要求我们去给他买治疗喉咙痛的药。可是，金嗓子喉宝连含两片，喉咙痛也依然没有好转。到晚饭时，他已经彻底的咽不下去东西。吞咽困难的父亲只是喝了几口汤。 第三天夜里，父亲不止喉咙疼痛，连吞咽口水都困难。整个人甚至需要搀扶才能勉强坐起来。这一个晚上最是漫长，看着父亲咳嗽，咳血，疼痛。我心痛万分却不能替受。
一夜侍奉在旁边，直盼天亮。天一亮，我跟弟弟就将父亲送至医院。当时想法特简单，我想医院总该有办法为病人止疼，让人少遭点罪也是好的。 可是入院不久我就后悔了。 父亲已经两天两夜没睡了，想必极度疲惫。一上病床，医院就安排了一堆检查和检测仪器。 而父亲却终究因为疼痛让人忍不住翻来覆去，那些检测仪器就无形中被全部挣扯掉了。 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是那些一小时一次的血糖检测，血压检测，体温.....更是折腾到病人没法安稳入睡。这一整天父亲手上的输液就没有停过。 2 当天，天刚擦黑，半清醒半迷糊的父亲就一直念叨:“关灯，睡觉。关灯，睡觉......”甚至在短暂地醒来时茫然不自主地伸手在空里抓着什么，我问:“爹，抓啥呢？”“拉灯绳，睡觉......” 而且，连续两次到卫生间时，父亲就很诡异地一脸惊恐，直直地盯着房顶的方向，问他也不回答。于是，我和弟弟两人满头大汗地将人抬到床上，他就继续大口大口喘气。不明白他为了已经就用了成人纸尿裤，却还是坚持去卫生间。 晚上22:30分时，妹妹一家来医院看望了已极度虚弱的父亲。两亲家临别时，父亲异常清醒。 他对妹夫和他爸爸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成了最后的遗言。父亲说:“亚琴如今怀身子了，那些重的包装，你们多拿一点，不要再让她提重物了，我闺女的身体也重要。（妹妹家开菜店的，她时常需要给各酒店送菜）”。妹夫一家连连点头，随后告别离开。 当天夜里凌晨一点，打完最后一瓶液体时，父亲的四肢及脖子异常冰凉。可是嘴里却喊好热，还一直要把肚子露出来晾着。护士拔完针，父亲跟我说了此生的最后一句话:“丫头，你也睡觉。关灯睡觉.....” 这一次，我顺着父亲关了房间的大灯。父亲闭起眼睛终于安静睡了。我一眼不敢眨地紧紧盯着他，今天晚上一切都显得有点诡异。总觉得心慌得厉害。 凌晨两点的时候，我借着床头灯的亮光，看到原本紧闭着眼睛睡着的父亲，眼睛居然睁开了，直直地盯着一个地方。我轻轻问道:“爹，瞅啥呢？怎么不睡觉？”没有回答我。 我又用手在父亲睁着的眼睛前挥挥手，发现眼睛已经没有了聚光。反复叫了几声也没有反应。 医生过来时，呼吸也逐渐没有了，再三分钟之后，父亲就这样平静闭上了眼睛，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我不知道父亲父亲有没有预感自己的离去，而一整天我也不敢问他这些敏感的话题。我怕他恐惧，也怕让我自己太过沉重。 凌晨两点，我永远地失去了父亲。弟弟去开车了，我却压抑的哭不出声。任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啪往下直掉，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个不停，好几次都没法帮父亲穿上袜子。同病房的病人及家属被安排去了别的病房，只留下我发着抖地帮父亲穿好衣服，等待回家。 3 到了如今的年纪，我已不是青葱少女。原本以为经历过的，见过的，听过的事，已经让我的世界再无新鲜可言。却唯独忘了，人生不论到任何时候都还有机会经历某个第一次。 比如这次至亲之人的离世，和接下来几天的筹办丧事。我已有十多年没有参加过任何人的白事了。近几年自己的亲人或亲戚其实也有相继离世的，我却每次都借口距离远没有赶回来参加。 倒也不是我不够重视人情往来或者亲情，主要是我个人也没有足够重视起来。我以为，这样的事多我一个和少我一个没有区别。以为没有我，家里人有代表就可以，份子礼带到就可以。殊不知，家族里一个人的缺席就意味少少了一份力量。看看在亲自经历自己家白事之前的我有多么肤浅。 村里的爷爷叔叔伯伯辈都是一早来我家帮忙的。有安排买灵柩的，有安排酒席厨子的，有置办相关布匹纸钱的......亲戚和相亲们都相当热心肠。家里的这档子事能被这么多人帮助办理，当然也得益于父亲在世时的为人。 农村人讲求个入土为安。所以父亲去世的第三天就出殡下葬了。尤其是8个抬灵的人和浩浩荡荡哭棺观礼的人尤其让人动容。经历过我才明白，这样的一场事，原来需要这么多人手齐心协力，才能最终举办的如此圆满。 佛学上说起过，这辈子哭你埋你的那个人一定会是积累了大福德的人。下辈子大家一定会以另外一种关系再次重逢于世间。 所以我告诉连日来哭得肝肠寸断的第弟妹弟和母亲:“都别哭，父亲一定会以另外种关系与我们再次重逢的！”
4 头七过完，我们几个孩子就陆续返程，投入各自的生活和工作。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亲。 临走前，我用了两天时间观察她。却发现母亲就像一颗永远停不下来的陀螺一样，一直有忙不完的活。有时是喂那些牛羊，有时是清理牛圈，有时要烧炕，洗衣服，打扫，做饭......总有忙不完的活等着母亲一样一样的去完成。 夜里，听到身边响起母亲均匀的呼吸声，我才能放心地睡去。 再次离开家那天，天还没有亮我就出了门。母亲为了让我临走能吃到一口家里的饭菜，5点就起床生火做饭了。临出门前，我在父亲的遗像前跪地磕了头，上了一柱香，就抹着眼泪踏上了返程的路。 以往一家5个人的告别，这次变成了4个人。眼泪簌簌地掉了一路。直到弟弟把车开到城里我还哭到不能自己。 回到城里就开始了各种忙忙碌碌，说要去寺院为父亲立一个往生牌位的也一直没顾上。孩子要带，工作要做，客户要见......昨天平安夜，我参与了放生。 放生仪轨结束的回向语也让我一度哽咽。平时都是放生共修的功德回向给病苦者***，这次却变成了往生者***。 总觉得还应该再为已经离世的父亲再做点什么，却又发现，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再为父亲做任何事。切身体会了一把真正的子欲孝而亲不在的悲哀！ 计划中，一家五口的自驾游再也不能实现了。带父亲坐一次飞机的诺言再也无法兑现，一家人三世同堂的场景也再无可能出现...... 一股悲伤笼罩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只觉得压抑到想哭却哭不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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