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书店打工的男孩

2018-12-26 03:18:00大公报

　　“你好，请问这裏有辛波斯卡的诗集吗？”每当这时就是书店店员大显身手的时间了。他熟稔地从杜拉斯和萨刚中间取下《黑色的歌》和《给我的诗》，递上书本的同时，顺便再递上一个青苹果式的笑容。

　　这间不起眼的书店毗邻吵闹的弥敦道，大学没课的时候，男孩会来这裏打工。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几乎已经背下来店裏每一本书的确切位置。托尔斯泰、普希金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并排在书架的上层，太宰治、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静躺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尼采和黑格尔剑拔弩张地在架子最张扬的地方对峙着，书架的下层是张爱玲，寂寞又孤傲，身上蒙了一层浅浅的灰尘，就像华美的袍上爬满了虱子。

　　男孩不仅知道每本书的位置，文学、历史、哲学、政治也都懂一点，常来“打书钉”的客人总喜欢和他攀谈几句，泡一杯清茶，一聊就是一晌午。其实按时薪来说，如果他去奶茶店兼职的话，或许能赚得更多，不过他还是选择了来书店打工。书店虽小，却永远不乏有趣的人。和男孩一样贫穷的大学生带着倾慕许久的女孩前来，偷偷请他帮个小忙，想播一首《为你锺情》送给她作圣诞礼物，谁说“浪漫”一定要通过买玫瑰花来实现呢？

　　有时男孩也会在一个百无聊赖的午后迎来一次奇遇─“听说诗人在你们这裏买书是有折扣的？”有客人在结帐时问道，男孩顿下了手中的工作询问她是哪位诗人，对方答道：夏宇。他兴奋地要了诗人的签名，回想起了曾经的一段“蛀牙”似的爱情：

　　拔掉了还

　　疼 一种

　　空

　　洞的疼。

　　每月月底新书到货的日子总是他最期待的，从出版商或图书批发市场辗转而来的新书，被堆砌在书店的仓库裏，需要靠他一打一打地搬上货架。仓库是书店最幽深、神秘的地方，昏昏然的灯光不足以照亮仓库，男孩看不清他抱着的是什麼书，这种感觉反而让他充满欣喜，他想起《阿甘正传》的话：“生活就像一盒朱古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麼味道。”

　　明年大概也会这样吧，他这样想。他仍会穿着柔软的衬衫、宽鬆的牛仔裤，坐在书店柜枱后，默默地打量往来书店的人，享受这笃定而悠长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