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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留在向阳水库里的故事 陆秀 朋友，你去过河伯岭吗？看过河伯岭上漫山遍野的红艳艳的杜鹃花吗？领略过河伯岭群峰蜿蜒，巍峨俊秀的无限风光吗？去过河伯岭，一定不要忘记河伯岭上的向阳水库，如果说河伯岭的风景以雄伟，俊秀，大气，铺张而傲然挺立于世，那么向阳水库以其独特的妩媚，柔情，秀气，安然而静守一方。 我的老家就在河伯岭山脚下的一个小村里，从村里出发，经过弯弯曲曲的山路，一直往上爬，爬到山顶，大约要一个多小时。站在山顶上，往下看，在连绵起伏的群山环绕中，向阳水库像一面宝蓝色的镜子镶嵌在山洼里，闪着粼粼的波光，有雾的时候，更像一位美妙的公主，披着薄薄的轻纱，飘飘渺渺，展现着迷人的风姿。时时有飞鸟掠过水面，唱着婉转动听的歌，有水鸭在湖心悠闲地游来游去，给宁静的水库增添了生动活泼的气息。 这样美丽的水库，这样迷人的风光，定然有让人离群索居的想法，也常在我的心中，我的梦里出现。她是我心中美丽的湖泊，更是萦绕在我心中一缕挥不去的乡愁！然而更让我不能忘怀的是在这无限绮丽风光背后凄美的故事，像一个烙印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想起来有隐隐的疼痛在蔓延……… 九妹的冤魂 我们村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叫九妹，她家住在村石山脚下，跟我家隔着一口塘加一丘田的距离。她跟我三姐是同年的，她长得清秀，漂亮，个性大胆，开放。是我们村里第一个穿高跟鞋的，第一个剪西瓜头，又是第一个把头发烫成大波浪的女孩子。她有着高挑的身材，圆圆的脸生动又妩媚，明亮的眼睛清澈又活泼，弯弯的眉毛像一弯新月，斜插入鬓，她特别爱笑，笑起来声音清脆，两个酒窝在脸上荡漾开来…… 这样一个美人，自然有很多追求者，她喜欢我们村的一个英俊的高中生，她父母把她许配给河伯岭林场的一个小伙子，这个小伙子就住在向阳水库上面的那个小村里，木房青瓦，面朝向阳水库，背靠巍巍青山，房舍四周翠竹环绕，一个美丽，清幽，别致的山里人家。那时候河伯岭林场的人没有田地，都吃国家粮的，他们做的事就是在山里砍树砍竹子，再从山里把树和竹子一根一根用肩膀掮出来。其实他们干的都是辛苦劳累的活计。但是那时候的农村人以为吃国家粮了，就很了不起了，至少每个月有30斤粮票，不会饿肚子，所以有人做媒，她父母立马答应了，而且还定了亲。 然而九妹可能真的不喜欢那个人，那个小伙子我还记得他的模样，瘦瘦高高的，脸上有一脸麻子，脚上和手上生有癣，经常红红的，非常难看！她喜欢我们村的那个高中生，有点憨厚，但是人很英俊。有时两个人还偷偷出去约会，每当他俩不在，大人们都以为他俩出去约会了，就在背后偷笑和议论。 因为这样的情况，两边大人着急了，定了亲，又没退订金，九妹自然还是林场那家人的未过门的儿媳妇。所以双方父母决定要他们尽快结婚。 我记得很清楚，有次林场的小伙子来接九妹到他家里去，她好像不怎么想去，后来那个小伙子的父亲也来接，她就去了，她去了以后，大家都喜滋滋地想：看来不久会有喜酒喝了。 九妹去了好像是第三天，那天早上，天有点阴沉，头天晚上下了一场雨，我们几个小孩子正在玩跳田的游戏，忽然有人惊慌地说：“九妹昨晚跳水库死了！”我心抖了一下，好像不怎么相信，又继续跳，接着朝门那里热闹了起来，大人们都在那里议论着这件事。于是我们也跑过去听热闹。男人们在大声说话：“九妹怎么会跳水库？她那么开朗活泼的女孩子，肯定有蹊跷！”有人附和“是啊！是不是他们看九妹不怎么愿意这门亲事，逼她了……？”女人们也在那里七嘴八舌，有一个女人轻轻的对着另外一个女人的耳边说着什么，显得很神秘。我懵懵懂懂的听着这些话，无所适从。茫然的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最后确信：那个漂亮的爱笑，爱时髦的九妹姐姐真的没了！这样想着，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大人们无限感慨地议论了一会，都纷纷朝她家里走去，善良的村里人总会用各种朴素的语言去安慰那一家悲痛欲绝的人的。此后好几天，村里都被一种悲伤沉郁的气氛笼罩着…… 后来得到了那边传来的消息，说那天晚上下着雨，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各自回房休息，九妹因为什么事跟他的未婚夫吵了两句就回自己的房间了，夫妻吵架是常事，谁也没注意，没想到她偷偷跑出去跳水库了，整个的说词就是这样的简单！九妹一家人悲痛伤心，哑巴吃黄连，却也无可奈何，只有默默地领回九妹的冰凉的尸体入土为安了！ 慢慢的，慢慢的这个故事就淡出了人们的生活，大家照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九妹这个美丽的女孩子村里还有几个人记得她啊！ 我无数次想象在那么一个雨夜，一个悲痛欲绝的女子，披散着长发，踉踉跄跄在雨里跑着，哭着，无数次摔倒在雨里，无数次又爬起来，终于跑到了水库边上，雨冷冷的落在水库里，像呻吟，像呜咽，像诉说，像哀求……九妹在雨里哭泣，在水库坝上徘徊，在慢慢的绝望……背后没有一个追她出来的影子，也没有一声呼喊她的声音，只有冷冷的雨声和凄厉的风声！我想她是不想死的，绝对不想！她留恋着这个世界，因为她还有一个爱着的人，还有她的父母和姐妹及弟弟，她绝对是不想死的，她只是赌气跑出来了！在这冷风冷雨中，没有一个人在意她！可怜的九妹没有了退路，她淋着冰冷的雨，揣着伤透的心，绝望地走向了不归路！她无限忧伤，无限留恋，却又决绝地跃进了向阳水库，向阳水库成了她舔噬伤口的温床！ 从那以后，向阳水库也成了我们的恐慌之地，去那里砍柴也不敢靠近它，尽管它还是那么明媚，那么温柔，我想在某一个夜晚，或者某一个黎明，必定有九妹的一缕冤魂在向阳水库上空哭泣和漂荡…… 一匹不堪负重的马 上世纪八十年代吧，东安那边大量开山采矿，我们这边很多人到那里去挑矿，早上五更起床，晚上月升回家，也能挣个几块钱！不知道是小冲村的，还是小同元村的，有一个男人买了一匹马专门用来驮矿挣钱，这匹马没日没夜的为他家驮矿，为他挣了不少钱。让许多靠脚力和肩膀挑矿的人羡慕不已。 有天晚上，大家照例在朝门上坐着聊天，乘凉。忽然我大伯来了，他磕着汗烟筒，点燃了烟，巴塔巴塔地吸了一大口，说：“唉！你们听说了没有，那个狗日的，只顾着赚钱，不顾马的死活，昨天下午那匹马驮着两蛇皮袋子的矿直接走进了向阳水库，浸死了！”这句话像一枚炸弹落在了人群里，村里人一下子被震懵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啊……！有这事啊！这马通人性，不愿意再为他累死累活了，吃不饱，天天驮矿，没好好休息一天，宁愿死！死了也要把那些矿带去，这是造孽啊！报应！”住横屋的刘爷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丢下一句“造孽啊！”默默地离开了。 大家七嘴八舌，唏嘘不已！都深深佩服和称赞那匹“殉职”的马，也深深为马的不屈精神而感慨万千！我们小孩听了，也跟着骂那个驮马的人没人性，活该，内心却对那匹马充满同情和惋惜…… 后来大伯原原本本把整件事的经过讲了出来，原来那天下午快黄昏了，那个人赶着驮着三百斤矿的马到了向阳水库的坝上，他自己走空路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吆喝着马停下来去水库喝点水，为了赶时间，他矿也不放下来，马累得吭哧坑吭哧地吐粗气，打了一个响鼻，甩了甩尾巴就踢踏踢踏地下去了，夕阳的余晖照在水面和马的身上，闪着金色的光。这个人坐在堤坝上抽烟，这匹马喝了几口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他的主人，就带着幽怨，披着太阳的余晖缓缓地向水库中心走去，等他的主人发现水已经快浸到马的腹部上了，他惊吓得大声叫:“畜生！快点出来！出来……！”马甩了甩头颅，回望了他一眼，又昂然地，决然地，不慌不忙地继续往深处走去……任凭它的主人喊得多么凄厉，喊得多么声嘶力竭，它义无反顾地继续向中心走去……走去……！ 慢慢的慢慢的只看到了一个影子……… 慢慢的慢慢的影子隐没在平静的湖水里…… 这个时候天空忽然雷声大作，涂满余晖的天空突然暗淡了下来，接着哗啦啦下起了暴雨…… 这匹马的主人流着泪瘫倒在雨中的堤坝上……… 这是一匹怎样的马啊！我忽然想起了一句革命台词：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还想起了那首苏维埃的革命歌曲“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人是这样，作为给人类干活的牛马也是这样的！你给予它多少，它会回报你多少！不要以为它不会说话被你任意奴役，它也是一条生命，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要吃要喝要休息！马不会说话，它用无声的行动来反抗你，打醒你！我想它选择了向阳水库作为它生命的安息地是经过无数次思考的，这里山清水秀，湖水碧绿如镜，湖面氤氲着鸟鸣花香……它走向向阳水库，心一定是平静的，安然的！ 美丽的向阳水库啊！你以无限的绮丽风光吸引着无数的游客，也牵动着无数天涯游子的缕缕乡愁，然而遗留在你美丽怀抱里的凄美故事又有几个人知道呢？美丽的九妹，不堪重负的马，一人一畜，他们的故事沉落在水库里，被人世慢慢遗忘了！而他们的冤魂必定在水库的周围日日夜夜吟唱着凄婉哀绝的歌……… 作者简介：陆秀，网名：越城千仞秀。湖南省邵阳县河伯乡人，一个喜欢在文字和舞蹈里畅游的女子，热爱生活，充满阳光，充满爱。写有多篇散文发表在各网络平台和报刊，代表作有《打草鞋的又满娘》，《妈妈纺车里的故事》，《怀念父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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