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艾小羊 本文配图：电影《向阳处的她》 01 2018年，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了一个年轻的癌症患者。 她29岁，刚生完孩子，前一天还在翻丈夫的手机，吃醋他在女同学的朋友圈里留言，第二天体检发现肿块，第三天做穿刺，很快入院做了手术。 做完手术，我去看她。问她需要什么，她说这一病，家里经济收入少了一半，丈夫得好好工作，争取年终奖多拿点；父母在家照顾孩子，再说他们来了总抹眼泪，把气氛弄得很压抑，有护工陪着，挺好的。 在做今天这个选题之前，我打电话给她，她已经做完了第一个疗程的化疗，准备开年去上班。 我问，2018年，谁陪你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她说还是医生和护工吧。人在重病的时候才发现，感情没用，科学有用，说多少句“我爱你”都没用，能把尿盆在你身底下垫稳了，最有用。 风花雪月是顺境中的风景，人在逆境里，不过是一蔬一饭，一把屎一把尿，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 经过这场大病，她更加珍惜亲情与爱情，却不再害怕生命中的任何失去了。 她说春节后要好好工作，毕竟是这份工作，让她能体面地入院，请有经验的护工。她的另外一个计划是开始理财和储蓄。 平日烦恼千头万绪，病房走一遭，发现人生只有两件事重要：生命和钱。 她忽然笑起来，说翻老公手机这种傻事，再也不会做了，给自己添堵，没意思。 02 2018年，我还见到了一个同时失恋、失业的女孩。 她去年刚从老家河南驻马店来武汉，辞掉了县城公务员的工作，与男朋友租住在武汉的城中村里。异地恋的时候，以为男朋友上进、体贴，住到一起才发现他整天打游戏，工资三天就用完，剩下的27天全靠花呗和信用卡。 跟男朋友提分手的第二天，老板宣布公司裁员。她为了继续蹭住在男朋友的房子里，差点求复合。幸亏新房东知道她的情况后，答应房租月结，她才不至于为了三个月的房租，选择一个不喜欢的男朋友。 半个月内，她跑了十几家用人单位。经过星巴克门口，坐在户外椅上拍张照；经过商场门口，站在奢侈品广告招牌下拍张照。 这些照片，被她拿来发朋友圈，主要是给父母看，告诉他们，她一个人在异乡，挺好的。 有一天下大雨，她鞋里进水，又湿又冷，忍不住想，干脆回老家算了。但再想想父母那密不透风的关怀和唠叨，亲戚们贼溜溜的眼睛，她又觉得眼下的生活虽然难，但至少清静。 9月底，她找到了新工作。 这样一个独自在异地他乡的姑娘，谁陪她走过2018年最艰难的时刻？我想，是她不服输的心气儿和对过去生活的恐惧。 艰难中，我们最应该感谢的那个人是自己。你对自己狠一点，世界就对你温柔一点。许多时候，那条更好的上坡路，是被一时心软的自己毁掉的。 03 2018年，我还见到了父亲重病的姑娘。 ICU病房，一天花费上万，她工作10年的积蓄一个多星期就花完了。在老家帮哥哥带孩子的母亲，电话里哭着对她说，哥哥嫂子养两个孩子不容易，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医院缴费单来了一张又一张，她想起《一代宗师》里，叶问说，40岁之后，我才知道人生最难逾越的高山，是生活。 她30岁，生活这座高山摆在面前。 在电话里跟男朋友吵到歇斯底里，怪他不关心自己，怪他不能陪自己，怪他粗心，怪他忙。半夜，手机短信提示，男朋友给她打了15万。 清晨，去医院窗口缴完费，接到男朋友的电话，说工程不能按期完工，要不我请假回来看看你。她沉默了一会儿，咬咬牙说：“别分心，好好工作。我这边没问题。” 医生说父亲过两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康复的希望很大。她的账户上，还有九万多块钱，这个数字，像一个温暖的小心脏，在她的胸口搏动。 看到高中同学在朋友圈里发鸡汤：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她忽然不敢想象，此刻，一个男人陪她一起叹息，一起哭，一起发愁却束手无策。 人总要在挫折中长大，变得务实。不是在一起才叫陪伴，解决问题才是最长情的陪伴。她想起《太阳的后裔》里，宋仲基对乔妹说，我是个有能力的男人。 她庆幸自己遇到了有能力的男人，也立志去做一个有能力的女人。 04 2018年，我还见到了经历家暴、离婚的姑娘。 家暴来得十分突然，但也许在男人心里已经酝酿多时。她的三根手指几乎被折断。出院后，她答应了男人的所有条件，包括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在一周内办妥了离婚手续。 她一个人呆在小房子里养伤，不敢回父母家，害怕听到他们的哀声叹气。 她胳膊上打着石膏，去给孩子们上课，课上到一半，班长站起来说，老师您休息一会，我帮您擦擦黑板。 中午，校长安排老师帮她把饭打好，连平时跟她交恶过的女同事都帮她说话，说这种男人，早离早好。 那段时间，下班她也不愿意离开学校，抢着帮别的老师做课件、批作业。工作与同事，成了她冰冷生活的温暖所在。 10年前的某个夜晚，丈夫要她辞职在家带孩子，她想到班里有个学生，父母离婚，成绩一落千丈，刚答应老师一定要好好学习，于是，她拒绝了丈夫的要求。 如今，她很想对那个学生说“谢谢”。 是工作，陪伴了她人生最艰难的时刻，让她有勇气离开那个扬言要“废了她”的男人；让她即使手上绑着石膏，也清楚地明白，自己不是一个废人。 05 我，一个自媒体从业人员，同时开着一家有5年历史的咖啡馆。 很多顾客愿意跟我聊聊人生最艰难的时刻。 我发现父母几乎永远被成年人排除在艰难时刻之外。每个人对父母都是报喜不报忧，甚至有人说，天底下最势利的就是父母，你倒霉的时候，他们根本不爱你。 这句话，让身为母亲的我，惊出一身冷汗。 父母之爱，因为过多的担忧而变得沉重，甚至成为一种骚扰。希望我们这一代父母慢慢学会简单爱、轻松爱；慢慢学会接纳孩子的全部——你的孩子只是一个平常人，必然经历平常的挫折和失败，他们的成功，不是你急来的。 2018年就要过去，朋友圈风传一位互联网大佬的话：“2019年，可能是过去10年里最差的一年，却是未来10年里最好的一年。” 幸运的是，我们不是大佬。 最近我经常读海桑的《我是你流浪过的一个地方》：
2018，谁陪你度过那些艰难时刻，期待在留言区听到你的故事。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