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安乐椅上的推理

 昵称61520381 2018-12-28

我拉开了窗帘。却没有拉开窗户的勇气,凶猛的寒风一次次无情地冲击着玻璃,仿佛想把它撕碎一般,而玻璃也痛苦地呻吟着,我不住地打了个寒颤,放下了窗帘,重新回到了沙发上,我的对面坐着我的新室友,他是昨晚才搬过来的,可就是这个我认识还不到12小时的陌生人,在几分钟前我们还天南地北地闲扯着,从世界末日聊到现在的房价问题,而我聊的正起劲时,他却突然沉默起来,低头看起了我看过的杂志,他时而热情时而冷漠,是他天生如此?还是我说了什么话,让他不高兴了?我开始回想我们聊的最后一个话题,是星座与性格的关系问题,我大谈现在之所以很多人觉得星座描述性格很准,是因为陷入了作者的圈套,每一个星座都对应着许多品质,包括优点和缺点,可我们仔细对比就会发现,其实12星座中所描述的特点有普遍适应性,说点简单点,你是水瓶座,看了其对应的性格,觉得很准,但只要你移眼看看其他星座,没准你会发现白羊座说的也是你……之所以会这样因为作者利用模糊两可的字眼和人们只爱关注自己的心理,来让读者一个个对号入座。可我的新室友并不同意,但也不完全反对,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他认为这个一个本末倒置的问题,人们一开始为了研究星座与性格之间的关系,对不同星座的人的性格进行调查分析,然后进行归纳总结,得出每个星座与其对应的性格,这本身其实只是一个概率问题,当初所抽取的样品越具广泛性、普遍性、多样性,现在所得出的结论就越具真实性。其实现在的读者还是在扮演样品的角色,只是不同的是当初样品是为了验证理论,而现在是为了迎合理论,这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就像是以前为了证明“7+8=9+6现在是为了证明“9+6=7+8一样无聊。但是他也指出星座和人的性格还是有一定联系的,不过他似乎看的更彻底,星座的本质是什么,是一个日期范围,与其说每个人都有一个星座,倒不如说每个人都有一个出生日期更确切些。不同的出生日期会有不同的温度、光照等气候条件,影响着胎儿的发育,从而间接影响性格。

我不得不说他的这个观点很新颖,听起来好像也挺科学的,但我天生就是一个好胜的主,而且没理也能给我辩出三分理来,就这样我们两位文雅的绅士平静的辩论着,没有脖红耳粗,没有调侃讽刺,有的只是犀利的语言和旁引博证的例子。结果是我辩赢了,但我很清楚如果我用的是他的论点的话,我会赢的更轻松。也许他同样是个好胜心强的人,所以才会不高兴吧,我不禁有些后悔了,想起了工作上的前辈对我说的一句话‘辩论,赢是可以赢得比赛,但输却可以赢得朋友’我暗自决定以后不能再这么欺负新室友了,看他现在这么专心,我也不便打扰,就靠在沙发上,想着自己的事。

在彼此沉默中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开口了:“老兄,你不该这么想的,如果当初你追她的话,也许她现在就不会当模特,只会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罢了”我也跟着感慨道“是啊!昨天的偶然,都将成为今天的必然,是没什么好幻想的”突然我意识到了问题的可怕性,猛然抬头,对面的新舍友正对着我笑着,那是一种胜利者对着失败者骄傲的的笑容,我敢说当时我辩赢他的时候,我的脸上一定也挂着这张笑容,他平静的说道“看到你惊讶的表情,我就知道我一定猜对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相信他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于是问道:“你知道我在想谁?”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低头翻阅手中的杂志,翻了几张就停住了,把杂志正对我,好让我看清他停住的那一页,我顺着他那细长的手指停留的那一块,不由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他看到这情形,笑的更开怀了,如果说他之前的笑容是小家碧玉型的,那现在绝对是抽风型的,想我之前还在为惹他不高兴而耿耿于怀,而现在我真后悔当时没好好的奚落他,不过与其说我现在是气愤,不如说我现在是好奇。

“你是说,你是猜出来的?”

听到我的问话,他才努力恢复常态,清了清喉咙,用一种平和的语态说道:“也不尽然,毫无依据的想法才能叫猜,我的应该算是推测,别人的想法没有人能百分百确定的,我只是根据你的言行举止想象你的心理,然后说出万千可能中一个可能性较大的想法而已”

“你学过心理学?”我接着问道

“没有,只是我在书上曾看到这样一句话‘想知道别人在想些什么,就去做他正在做的动作吧’我觉得很有道理,也是一直这样做的,不过成功的次数并不多,好在这次是成功了!”说完他又不顾形象的笑了。而我却无暇顾及他那令人厌恶的笑容。又问“你是说你是通过观察我的动作推测出我的心理的?”

“别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又一次坐直了身体,接着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还原你从拉开窗帘到我开口打断你思路你的一系列心理历程。”

我很礼貌地伸出一只手,表示请他继续。

“你拉开窗帘,无疑感受到那凛冽的寒风,听那风声,应该还不小哩,接着就拉上了,双手抱臂蜷缩了一会儿,应该是被从缝隙吹进的寒风冷到了,我注意到你的脸上却露出了满足的表情,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庆幸不用在这样一个鬼天气去上班,直觉告诉我你也是这么想的,然后你回到了沙发上,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知道你一定在想和我有关的事,可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因为可能性太多了,直到你轻打了一下你的脑袋,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我在脑海里模仿你相同的动作,觉得你是在懊悔,那一切就明了了,一件和我有关而且又让你懊悔的事,应该就是之前你把我辩地哑口无言的事了”听到这我忍不住笑了。

“看来我又猜对了”他看着我,停了一会儿,我适时的止住了笑声,他便又接着说:“你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后,就停留在了你的那张大学毕业照片上,你挺起了胸膛,目光也变得炯炯有神,应该是想起了当时的雄心壮志,但没过几秒,你就又像一个斗败的公鸡,无精打采起来,那么是什么让你有挫败感呢?我也盯着你的照片看,想象成是我的毕业照,我会想些什么,大学生活?大学老师?大学同学?……对就是大学同学!我记得在你无精打采之前你曾瞥过我这边,当时我以为你是在看我,但想到你的大学同学,我就清楚了,你看的是这本杂志!”他说这话时,把那杂志拿的老高,仿佛在炫耀一般,而我也知道了他在说些什么,在之前的闲聊中,我曾兴奋地拉着他看杂志中的一个女模特,告诉他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大学同学,而且我很意外她现在变得这么漂亮,还当了模特。想当初她只是一个打扮土里土气,一心只想着读书的乖乖女而已。当然我的新室友也毫无悬念地说出了我所推测的,之后他又说道:“之后,你不再失落,而是手托着下巴,斜看着上方,一副幻想中的满足相,我觉得一般男人像你这种情况的话,一定会想‘早知道她现在这么漂亮,当初追她就好了……’然后我就打断你了,好了,我说完了,告诉我猜对了多少?”

“没全对,但已经够神奇的呢!”“不过……”我故意拖长了语调“你在辩不过我的时候,心里就盘算着怎么反将我一军了吧?

“哈哈,被你看穿了”他做了个鬼脸,继而又认真的说道;“不愧是律师啊!心思缜密”

我承认我又被吓到了,“你……”

“如果看到书架上有那么多的法律书籍而本人又有说死人不偿命的口才的话,而我还猜不出他是干什么的,那我就太笨了!”

“正相反,你太聪明了,你刚才的这段推理像极了福尔摩斯,我记得福尔摩斯有一次也像会读心术一样让华生吃了一惊”

听了我的赞美,他倒是谦虚起来了:“过奖了,这种事还真得看运气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表演这种推理艺术的鼻祖可不是福尔摩斯,而是爱伦坡笔下的侦探杜宾,出自《莫格街凶杀案》”

我静静的听着,心中对这位熟悉侦探小说的新室友的好奇心越来越重,终于爆发了,我站了起来伸出右手“你好,我叫任杰,是个律师”他似乎对我这突兀的行为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可笑了,这种事本该在刚见面的时候就说的,正犹豫是否该把手收回时,我感到了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握住了我。

“你好,我叫慕容玄华,是一名推理小说家”                   

                    

“慕容玄华?不会是写了最近很火的那个小说《消失的尸体》的慕容玄华吧?”我打趣地问道。

“怎么,你看过我的小说?觉得怎么样?”他充满期待地看着我,那神情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画了一幅自以为不错的画等待老师夸奖的样子。原本我以为慕容玄华只是一个笔名,而他只是正巧与一正红的作家同名而已。可现在听他这么说,我不由认真地重新打量了一下他,他和我差不多高,应该在170cm左右,长得比我消瘦,但似乎练的很结实,从他穿着的那件修身的蓝色毛衣可以依稀看见那起伏的胸肌,应该是一个爱锻炼的人,长得一张娃娃脸,浓眉、大眼、高鼻、厚唇,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刚入社会毫无经验的大男孩,我想谁也不会把他和那个广受好评的小说家联系在一起,在我心里他至少应该更……,更……,我不知该怎么形容。

~~,觉得怎么样~~~他在我面前招着手,歪着脑袋,故意压低了音量,拖长了语调。看到他这有些略显幼稚的行为,我突然想到该怎么形容他了,他至少应该更成熟、稳重些才对。

我心中是满是疑问,但我的脸上却没有写着问号,怎么能让这位新朋友觉得我不相信他呢。

“嗯,写的很不错,”我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很有新意,你创作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侦探,可以足不出户,仅凭别人对案情的描述就能破案,真是太神奇了!无疑,你在推理小说界开创了一片新天地”,他听了高兴地像一个孩子,但说出的话倒是十分理智,“那种推理模式有一个专业术语,叫做安乐椅上的纯推理,而且开创这一模式的也不是我,而是之前我跟你提过的美国作家爱伦坡,他可以说是推理小说的祖师爷,开创了包括安乐椅上的纯推理在内的5种推理模式,其他4种分别是密室杀人、破译密码、心理战术以及人的盲点。我只是觉得安乐椅上的纯推理这一模式在国内还是少有人涉及,所以才想尝试一下,看来反响还不错”

他说的没错,现在国内很多推理小说都融入了其他元素,或是爱情,或是惊悚,更扯的,加上异能玄幻,这样做是迎合了多方面读者爱好,但却弱化了本该是最重要的推理,使整个小说显得不伦不类,这也就解释为什么他写的小说《消失的尸体》一经推出,就收到了读者广泛的追捧,除了新颖的推理模式外,他的小说结构非常单一,没有爱情让你纠结,没有惊悚让你害怕,更没有异能玄幻让你觉得鬼扯。它只有严谨、合理的逻辑推理,让你享受精彩绝伦的思维盛宴。不过在看那本小说时,就有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我的心中,让我久久不能释怀,现在好了,我可以当面问问作者。

“不过,有点小小不足,”

听到我这么说,慕容玄华开始认真地注视着我,等待我下面要说的话。

“就是你创作的侦探太过理想化,试问在现实生活中真的存在安乐椅上的纯推理吗?”

没想到我话音一落,他竟哈哈大笑起来,“你……你觉得不存在吗?”他努力让自己的带着浓浓笑音的话说得清楚,而我也的确听得很清楚,甚至有些气愤,我很认真地提出我的疑问,却得到了他的嘲笑,“你觉得存在吗?”我大声地反问道。他似乎听出了我语气的变化,恢复了常态。

“不好意思,刚才失态了,不过,我觉得真的存在”他很认真的回答。

“那证明给我看啦!”我还余怒未消,话中带刺。

他双手摊开,问道“那我该怎么证明呢?”

我把茶几上一份报纸扔给了他,“那你把这上面的案子破了给我看看!”

                        

慕容玄华展开了报纸,背缓缓地靠在了沙发上,左腿不安分地架到了右腿上,其实我本人是很反感这种坐姿的,觉得很不尊重人。但我眼前的这位,我相信他从没想过这样的坐姿会给人带来的感觉,或许他只是喜欢这么坐,换句话说,我的这位新室友很率真,我不敢说他很单纯,因为在之前的谈论中他已充分展现了他思维的复杂性。总而言之,他这种率真的性情在当今这个充满欺骗与被欺骗的社会中已是很难能可贵了,我若再和他计较,倒显得我很小家子气了。

“你说的是这起5岁女童被杀案吗?”他虽是在问我,可却头也不抬,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报纸。从他的言行来看,他根本就不需要我的答案,心中早就认定是那个案子了,这也难怪,因为这个案子整整占了一个版面,只要一展开报纸,就能看到那醒目的用黑色粗字写的标题“令人发指!5岁女童被侵至死!”之所以说是‘令人发指’是因为那可恶的凶手不仅杀害的无辜的小女孩,还残忍地将其毁容。

“这种凶手要是抓到的话,死一百次也不足惜!”我愤愤地说道。

慕容玄华这才抬起头,望着我,语重心长地说:“任老弟,冷静点,怒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问题变得更糟糕。古语云‘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我很意外这些话能出自他之口,他像是一下子突然长大的了,又或者说,他本就是一个大人,只是有时候看起来像个孩子。不过他的一席话的确让我冷静了下来。

“这么说你能像你小说的侦探一样仅凭案情描述就能找出凶手?”

“不知道,但我可以试试”他坐直了身体,放下了高高在上的那条腿,双脚安稳地呆在了地板上。“不过我有个要求,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除非我和你说话,否则不要打断我,或是制造一点噪音。可以吗?”

他说这话感觉是在与我商量,但口气更像是命令,不过我并不在乎,我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告诉他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多说一句。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新沉浸在了报纸的那个案子中。

空气仿佛顿时凝固了,周围也静的可怕,只能听到时钟的滴答声与屋外风的咆哮声音声相荷。我难受着坐着,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坐的沙发年纪有些大,只要动一动,它就会不合时宜的呻吟一下,这在平时倒没什么,只是刚刚我才答应了慕容玄华不会发出一点噪音,所以只得一动不动的老实呆着,不过我发现慕容玄华也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我的心里倒是平衡了许多。

慕容玄华此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浓眉依旧,但却紧锁,在眉宇间可清晰地看到一个‘川’字;大眼还在,只是少了一份童真,多了几分锐利,高鼻紧绷,厚唇双屛,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眼珠还在动,他现在简直与一雕像无疑。但仅就他的神情而言,他更像一个准备捕食的雄鹰,他那锐利的双眼正注视的猎物,似乎只要时机一到,他就会伸出那双锋利无比的鹰爪,将那还毫不知情的猎物抓出来。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此刻的他才真正能配得上慕容玄华这个名字。

“请把我房间的笔记本拿给我,当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拿你的,只要能上网就行了”他的突然一句话让我高兴不已,终于可以好好活动一下了,我给他拿来了我的电脑,并帮他连上了网络,他平淡地说了谢谢后又投入了案件。我是不愿再坐下了,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决定暂时欣赏屋外的风景。但是屋外除了看起来一样毫无特色的住宅,就是偶尔有车辆、行人宠幸的灰色街道,可就在这看似平和的日子的,没准在我们所不知的角落里,正发生着凶杀案呢,而我们却无能为力,所能做的也许就是当凶手被抓住时,发出一声已没有任何价值的谴责。难道就没有防范于未然的方法吗?慕容玄华在《消失的尸体》中借侦探之口所说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他说:“世上的所有犯罪动机总结起来无非只有六种:名、利、爱、恨、情、仇,但从本质上来说其实只有一种,那就是——欲,只要人还在,欲望就在,那这世上的罪恶就永不会有终止……”我抬头望天,向天空发出了无声的呐喊“难道只有在老子所提倡的那种清心寡欲的世界里,罪恶才不会存在吗?”我很清楚,这个问题不是我该问的,也不是我能解决的,但是我却说服不了自己不去想。当初就是为了能维护正义才去当了律师,但后来才发现一个律师能做的真的微乎其微。我回头看了看那全身贯注的同伴,从好胜心上,我不相信他能找出凶手,但从正义感上,我真的希望他能有神奇的能力解决这个案子。纵使这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

“解决了”他如释重负般地伸了个懒腰,重新恢复了之前那个我有些厌恶的坐姿。

我看了看钟,不到20分钟,我怀疑的问道:“你是说你找出凶手了?”

“嗯”他自信地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报纸上说现在警方连嫌疑犯都还没有头绪呢!”我大声地提出了我的看法,在我看在,即使他那套推理方法可行,最多也只适合做选择题,也就是说在有嫌疑犯的前提下,通过推理分析,判断谁的疑点最多,进而推断谁是凶手,可现在我让他做的是一道根本没有选项的填空题啊,难道他想说那女孩的父母是凶手?这简直是开玩笑!

“我并不认为那女孩的父母是凶手,当然这也是可能性能之一,但这种可能性太小而不足以让我说出来”慕容玄华又一次出其不意地道出了我的心声,但这次他并没有因为我吃惊的表情而得意,继而平静的说道:“我并不知道凶手是谁,只是对凶手一些特征应该有点头绪了”

他闭上了眼睛,继续说着:“凶手是一男性,年龄在3040岁。未婚,独居,近视,戴眼镜,眼白有血丝,一手,极有可能是右手有咬伤,体材消瘦,住在龙阳小区,刚搬来应该还不到一个星期,”

慕容玄华感觉好像他在脑中已然勾勒出了凶手的样子,只要给他一看照片,他就能瞬间指出凶手一般。不过对我来说,他刚才的一通话完全就是在信口开河!

“你就吹吧,反正又不犯法”我语带讽刺,但并不能怪我,谁让他把我当傻子一样耍。

“我就知道,只说结论而不说过程,是会让人觉得在说大话,我会告诉你我的依据,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验证我的推论呢?,”

“这不用你担心,我自有办法,你只要告诉我你那关于凶手乱七八糟的描述是怎么得到的就可以了”

“好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不想低估你的能力”他把报纸回扔给了我。“你再重新看一下那份报道,把所有主观性的言论和任何与案件无关的字句删掉,再仔细想一想,之后也许你就会觉得我的想法没那么荒唐了”

我接到报纸,但却没有展开,而是把它叠好,放在一边,“不用了,那篇报道已经一字不露的在我这里了”我骄傲地指了指我的脑袋。

慕容玄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喜的表情,“任老弟,你不会可以过目不忘吧?”

我闭上了眼睛,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而他见我默不作声,还在不依不饶问我。

“不要发出噪音可以吗?我现在需要安静!”

我从眼缝中偷瞄到慕容玄华听到我这话时脸上那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好像他此生从未受过此种待遇一样,我在心中暗喜,像慕容玄华这种自命不凡的人,是该偶尔灭灭威风。

在“惩罚”了慕容玄华,我的思绪集中到了那篇报道上,我很清楚慕容玄华要我那么做的意图,一般来说,笔者为了让报道更具可看性,会可加上情绪化的语言和主观性评论,这无疑会更吸引读者的关注,但于案情分析却是不利的,案情分析最忌讳的就是有先入为主的看法。

之前说过我是律师,可以大言不惭的说,在业内还算小有名气。所以对这种在实质上就像是在小学语文试卷经常出现的概述文章的题目一样的任务,我还是很拿手的。那篇报道可以把它看成是一篇记叙文。而概述记叙文最关键地就是提炼出其中的六要素,即:时间、地点、人物以及事件发生的开始、发展和结局。这是小学老师那时经常教导我们的,而我此刻都还记忆犹新。

在经过一番提炼、删减后,我在脑中重新阅读了这起案件:

凶案发生在昨晚,死者是一对在路边卖烧烤的夫妇的5岁女儿,案发当晚大概9点钟左右,那对夫妇往常一样准备收摊回家,可他们的女儿却要上厕所,他们便让女儿在后面的空地方便,谁知等了20分钟也没回来,那对夫妇便到空地去找,在砖堆后面发现了他们女儿的尸体,面目全非,但致命伤是后脑被硬物砸击。下体裤子被褪去,且已不见了踪影,上身衣物有被撕扯的痕迹。警察赶到后,在周边四处寻找,可却没发现凶器和任何可疑人士,但从死者伤口上的残留物,警方判断这凶器便曾是砖堆上的砖块之一。至于现在去哪了,警方还在调查。

这就是经我压缩过的整起案子。

首先我毫不怀疑这个凶手是一个男性,而且是一个十足的心理变态!否则怎么会侵犯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孩呢?至于慕华玄华说凶手是30开外,我也可以理解,如果是年轻人的话,能吸引他应该是完全绽放的鲜花,而不是含苞待放的花蕾。再者如果一个人有泄欲对象的话,也不会冒险做这种事,所以对他未婚的推断,我也勉强同意。但对慕容玄华的其他描述,我就不敢苟同了。

我对慕容玄华说出了我的看法,慕容玄华并没有很意外,好像我刚才说出的几点一般人都能看出来一样,我多少有些失望。

“很好,既然如此,对你所赞同的推论,我就不多作解释了,不过任老弟啊!既然你也认为凶手没结婚,为什么却得不出他是独居的结论呢?”

被他这么说我当然不会服气,我可不会像他一样妄下论断,“我可不认为未婚和独居之间有绝对的因果关系!凶手也可能是和别人合租或是和父母同住啊!”

慕容玄华摇了摇手指表示不赞同,“任老弟啊,你考虑问题还不够全面啊!你想一个30出头的男人还会和他人一起租房子住吗?”

被他这么一点,我顿时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但出于一名律师的自尊,我还要和他继续辩下去。刚想发问,就被他一句话挡了回来。

“而一个经常看色情片的人是绝不会和父母同住的,一般像这种人尤其是凶手这种近乎性变态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愿意任何人发现他们的特殊癖好的,特别是他们的父母”

“你说凶手经常看色情片是不是太过绝对了!”

“一点也不,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国内外的许多社会学家都曾做过调查,研究有多少性犯罪者有观看色情片的喜好,结果发现两者之间是有一定联系的,而且就我个人经验而言,没有足够的看片经历是不会形成像凶手那样的性怪癖的”

“一般人在看色情片时,都会全身贯注,几乎不眨眼,会尽可能地靠近屏幕,以追求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慕容玄华突然停了以来,也许是发现了我正以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反感地说道:“拜托,别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邓爷爷说得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亲身试验的话,那别人的研究也是一堆数据而已,一个推理小说家也要为他的作品负责,让它更具真实性才行,再说了,你敢说到现在从没看过色情片?”

我从没想过会有人非常严肃地和我谈论这个很不正经的问题,而我也不想回答,话题一转:“这么说,你就是根据你的个人经验,认为凶手近视、戴眼镜和眼白有血丝的吗?”我说这话时特意将‘个人经验’加重了语气,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反而很自豪的说:“没错,还有说出来怕吓到你,我曾千百次的想过如何不露痕迹地把周围的人杀掉,我在脑中模拟过很多杀人手法,当然,都没有实践过”

他的话像冷风般地吹过我的脊梁,好吧,我承认我被吓到了,想不到他会是如此疯狂地推理小说家,还是说所有的推理小说家都会有他这种想法,隔行如隔山,我也不便妄加揣测。

“不好意思,有点跑题了,言归正传,我接下来要说的一个推测很关键,除非你有办法证实它,不然我剩下所有的推测都可能是乱猜的。”

“你先说”我坐直了身体,下意识地觉得快接近真相了。

                 

“你知道凶器在哪吗?”

“你知道?”我急切地问道。

“我敢说你在删减那份报道的时候一定忽略了在空地旁有一个小池塘”

我突然想起报道上的确有提及那女孩的父母一开始曾在小池塘边寻找。

“你是说那个凶器在池塘里?”

“不仅如此,还有那女孩失踪的裤子。”

“可你是……”

“现在不如你先证实一下我的想法是否正确,不是更有意义吗?”慕容玄华打断了我的话。但他说得没错,我拿出手机,联系到了本地警局刑侦小组队长白夜,他是我的儿时的玩伴,现在的好哥们,我向他简要说明了情况,而他正好负责这起案件,所以我们可以说是一拍即合,我放下手机,慕容玄华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任老弟,还真是人脉很广啊!连警局都有人……”

“别说笑了,现在可以跟我解释了吧”

“遵命”他对我作了一揖,他真是严肃时也不忘耍宝。

“其实一开始让我奇怪的并不是凶器不见了,因为这是常有的事,而是死者的裤子不见了,是凶手拿走的吗?不可能,因为但凡收集死者衣物的凶案,大多会是连环凶杀案,可此前并没有过类似事件,那会是因为这是第一起吗?不可能,凶器是凶杀现场随处可见的砖块,可见凶手是临起杀意,不是预谋犯罪,我又联想到凶器不见了,于是在我的脑中就浮现了这样一个画面‘凶手将女孩杀害后非常害怕,他从没想过要杀人,现在他只想快点将手上满是血迹的砖块扔掉,他想到了小池塘,又看到了地上被他扒下的裤子,竟荒唐地认为用裤子绑着,会扔的更远些,他也是这么做的,他用力地扔出了砖块,仿佛这样能把他刚才残忍地行为一并扔掉一样,之后就慌张地逃走了。’”

慕容玄华在做这段充满文学色彩的描述时,眼睛是闭上的,让我的感觉是他在用心的在编造一个故事。之后慕容玄华不愿再多说一句,因为他说过除非证实这个猜想,否则他剩下的猜想就不存在了,此时我们早已没有兴趣开始任何其他话题,而这个话题又无法继续下去,所以只好彼此沉默,等待我那位警察朋友的消息。

大约40分钟后,我终于接到了那望穿秋水的电话,白夜那头激动的语气已然说明了一切,我是既高兴又失落,高兴是因为知道慕容玄华是对的,失落亦是如此。

慕容玄华倒是冷静的很,也许他早就成竹在胸了,让我打电话,只是为了消除我的疑虑。

“现在你就可以将我所有的论点告诉你那位警察朋友了,我都说的这么详细了,那人应该很好找,每个人的齿痕和指纹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到时只要比对一下那人手上的齿痕就可以了”

我把慕容玄华的看法告诉了我在电话那头的朋友,在我非常严肃认真地要求下,白夜终于同意去试试,因为他相信我这个老朋友,但他不知道我把赌注下到了一个认识还不到24小时的新朋友上,不过此时此刻我相信这位新朋友有足够的能力让我这样做。

“你是怎么知道凶手的住处的?”

“还有凶手的手上有伤呢?”我有点迫不及待地问道,如果说之前我还因为我的好胜心想在慕容玄华的推理中找茬的话,那现在我只想心平气和地好好享受这场本该出现在小说中思维盛宴。

“真相就在我们眼前,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

“好了,你就别卖关子了!”我无情地打断了慕容玄华的自我卖弄。

“好吧”慕容玄华的脸上浮现了一丝不悦。

“我之前说过,这不是预谋犯罪,从凶手的角度分析,他根本就没必要杀人,可他却杀了,还那么残忍,谁会和一个小女孩有深仇大恨呢?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当时已失去了理智,一个人在盛怒的情况下是最容易犯错的,那又会是什么让他恼羞成怒呢?我又联想到那对夫妇并没有听到女孩的呼喊,如果那女孩真的能呼喊的话……”

“你是说死者被凶手捂住了口”我接上了慕容玄华的话,但转而就觉得有漏洞,

“不过也可能是凶手现将死者杀害,然后……”我停住了,一个更合理的想法闪过我的脑海。

“不对,我知道了!事情是这样的,凶手看见女孩在方便,顿起淫念,他拿起手边的砖块,本想只把女孩打晕,但却不想失手将其打死,他很害怕,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死者是谁?便将其毁容,之后逃之夭夭,这就解释那女孩后脑的致命伤了”我兴奋地提高了音量。

慕容玄华轻轻地鼓起掌来,

“啧啧,任老弟,你不去当警察真是可惜了,你很有想象力,而且推理合情合理”

我听了心中顿有一股暖意流动,但不到片刻就又瞬间冻结。因为……

“不过,不可能”

“不可能?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说合情合理吗?”我不服气的问道。

“是合情合理但也只是符合逻辑而已,并不符合实际。”

“为什么?”

“你弄错了这起案件的性质,你本能的把它当成一件凶杀案,当然它也的确是,不过我早就说过这并不是预谋犯罪,从凶手的角度来看,这本该只是起猥琐儿童的性侵犯案件而已”

“那又怎么样?”

“这并不怪你,任老弟 ,因为你不了解性犯罪者的心理,我告诉你,其实他们的心理是很奇怪的,他们在实施性侵犯时,比起生理的快感,他们更追求心理上的快感,被侵犯者的反抗和喊叫会更刺激侵犯者的性欲,当然在这起案件中,凶手是不能让死者发出声音来的,明白了吗?”

“我懂~~,你有个人经验嘛”话一出,我就后悔了,不该说这么露骨的讽刺话。

好在慕容玄华一心在案子上,没听出什么话外之音,我想要在平时的话,他一定会和我没完的。

“现在你对凶手捂住死者这一推测,没有异议了吧?”

“嗯”

“那凶手手上会有咬伤你也能想到吧?”

“嗯”

我接连老实地点了两次头,现在我是学乖了,就算再有把握,我也不会再班门弄斧了,感觉自己就像跳梁小丑一样。

也许慕容玄华说了这么多也感到累了,之后的推理异常简练,没有一句废话,这也是我最乐见的。

“凶手在大晚上放着有路灯平坦的大路不走,反而从这昏暗、坑洼的空地上经过,我能想到的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在超近路,于是上网查了查地图,果然……”他边说便把笔记本屏幕转向我,手还在上面比划着。

“你看,这附近就只有这个小区,从空地走的话就很近,可从大路就远多了。所以我大胆的推测凶手住在那里,女孩的父母能放心她一个人在昏暗的空地上方便,又或者说一个5岁的小女孩敢一个人去,就充分说明了那女孩是经常一个人晚上去空地,可之前却没有发生意外,所以我认为凶手是刚搬过来的,至于一星期吗?……”慕容玄华还想接着解释,我也正听着入迷,不过这时来了白夜的电话,让我打开电视看新闻台,我便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我想是正巧看到了白夜想让我看到的新闻。

我们一直在讨论的凶手此刻正出现在电视上痛哭流涕,他已被拘捕,不过戏剧性的是,他并不是被捕的,就在白夜按照我的要求前往龙阳小区的路上,就接到警局的电话,说凶手已经主动投案自首了。

“哎!好在凶手自首了,不然结局还真不一定哩……”慕容玄华庆幸般地说道。

我有些疑惑了“怎么,你不是非常有把握吗?”

他听了发出了我很熟悉的大笑,而且应该是克制了很久的缘故,这次他笑的更忘乎所以,要不是在我的多次催促下,他说不定能一直笑到到中午呢。

“任老弟,你到现在还没发现吗?我的推理中有一个最薄弱的环节”

我仔细地想了想,依旧茫然的看着他。他这次倒也爽快。

“那就是我说凶手的手上有齿痕,真的是我乱猜的,当然我非常肯定死者肯定是做了什么让凶手发狂的举动,但究竟是不是咬了凶手,我并不确定,而且就算真的咬了,也不一定会留下齿痕的,不过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这样推测,因为只有有齿痕才是最有力的证据,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解决了”

看着慕容玄华如此轻松的说出这件事,我真是有种想立刻杀了他的冲动,好在事情是这样解决的,不然我很可能失去我最好兄弟信任,就这点而言,我第一次对凶手有了感激之情。

直到报道结束我都没看到凶手的双手,而我也不敢再让白夜去证实,我只希望白夜能忘记我之前说得所有的话。所以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慕容玄华那大胆的推测是否正确,不过那慕容玄华也的确有几分本事,他对凶手的其他推测大多是正确的,报道上只说凶手的确是刚搬到龙阳小区,但是不是超过一星期就不得而知了,还有就是凶手并没有戴眼镜,由于在电视上也看不清他的眼白是否有血丝,总之一句话,以后我对慕容玄华的任何推测都会保持一个铁的原则,那就是——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

慕容玄华为了表示歉意应该也是为了庆祝他这套不大靠谱的推理法的勉强胜利,提出请我吃饭,我也并不推辞,因为这一上午我也受了他的不少气,应该得到补偿的。

“任老弟,还在生气呢?”

“别以为你总能猜对别人的心思,还有,我可比你大,别老弟,老弟的叫我了”

“相信我老弟,你是没我大的,而且我知道我比你大两岁”

“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你是属牛的”

“你怎么……”

“想知道吗?这顿你请?”

可还不等我回答,他又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开玩笑的,告诉你好了,还记得我们早上一开始的闲谈吗,那时你……”

我们边聊边出了门,看着旁边这位喋喋不休的同伴,我有理由相信我以后的生活是不会清静了……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