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面坐着等你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正在给女儿穿衣，她忽然抱着我说：妈妈，你千万不要上天堂。

　　这已经是女儿第二次这么说了。

　　第一次这么说，是我与她坐着公交车经过母亲的墓地。那天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对女儿说道：你的外婆住在那座山上。

　　女儿当时问：外婆为什么住在山上，外婆不是在家里吗。

　　我想了想委婉地说：是妈妈的母亲，你自己的外婆，她前些年去了天堂。

　　女儿吃着嘴里的糖，对我说：妈妈，你不要去天堂。

　　母亲去世后，我们觉得父亲孤单，所以有亲戚为父亲找了个老伴，多年相处下来，大家也挺和谐的，平时，女儿也叫她外婆，为了怕孩子混淆，在幼儿园里说不清家里的外婆，一直也没与女儿细说。

　　这个早上，女儿第二次说到这个关于天堂的话题。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说，那天去外婆住的地方，你说了那个天堂，我今天忽然想到了，所以我才这么说的。

　　我想，可能是那天清明节的时候带她去扫墓，她才有了这么一说。我细细回想那天去扫墓时的情景。

　　那天，父亲指着母亲墓碑上的照片，对女儿说：兜兜，看仔细了，这是你的外婆。女儿问：外婆在哪里？ 父亲说：她不在了。

　　我说：外婆去了天堂，然后住在这里面了。

　　女儿不解地问：这里这么小，怎么住啊。

　　我和父亲不知道如何解释，也怕解释不清，只能互相看一眼沉默着，没有回答她的话。想到那天的对话，我笑着对女儿说，妈妈总有一天会去天堂的，每个人都会去天堂的。 女儿立刻问，那你什么时候去啊，要老得像阿太那样吗？阿太是老公的外婆，今年八十多了，依然很健康，我把那股害怕压抑住，故意笑着说，比阿太还老的时候。

　　女儿穿好衣服下了床，忽然坚定地说，那你像外婆一样住在那里的时候，我就一直坐在外面等你。

　　我愣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女儿说的“那里”是什么。我跟上一句：等不到怎么办呀？

　　女儿的语气更加坚定：那我一直一直一直等着。

　　我眼眶酸涩，控制着不哭，怕吓坏孩子，但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背转身流了泪。

　　我不知道，等女儿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她是否还会记得那样一个平淡的早晨，她讲了一个生死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