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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高潮迭起的美男子——腓力四世 腓力也可以叫做菲利普，这个名字应该是来自希腊，貌似在欧洲叫菲利普的美男子非常多，我们认识好几个呢。 老杨一直感觉，外形优秀的人，性格方面都不太乖张，因为长得漂亮的人，成长过程一般是顺利的，周围的人对他们（不论男女）普遍比较友善，俊男美女，古怪变态的应该是少数（后天整容的另说）。不过，在中世纪的欧洲，出身于各国宫廷的俊男美女不在此类，他们的生长环境普遍险恶，而且深知成人后责任重大，经常会陷入你死我活的高危境地。所以，一定要把自己训练得心狠手辣一点儿，铁腕冷酷一点儿。 腓力四世是次子，本来没有继承权，加上3岁时亲妈就死了，他更没人管没人理了。1276年，大哥死后，腓力四世接班成为太子，1285年登基继位。这时人们才发现，这位17岁的少年法王，身材高大，容貌俊朗，非常出众，而作为一个翩翩美少年，他罕见地毫不轻佻，而是沉稳冷静。 腓力四世精力充沛，一辈子忙了很多事，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而他能忙出这么多事来，有一个很重要的基础，那就是他的婚姻。 腓力三世自己喜欢通过联姻搞关系，给儿子安排的婚姻更不能吃亏。腓力四世的王后是纳瓦拉王国的女王胡安娜一世。纳瓦拉国控制着比利牛斯山脉大西洋沿岸的土地，而女王家族还是法兰西香槟伯国的领主。 来自西班牙半岛的胡安娜我们还认识一位，也就是后来的“疯女胡安娜”，嫁的也是一位叫做菲利普的美男子。纳瓦拉的胡安娜女王比“疯女”幸运多了，她婚后，腓力四世成为纳瓦拉的共治国王（后来法国王室跟纳瓦拉关系一直纠缠不清），香槟伯国的领地正式归入了法国王领。腓力四世感念老婆对自己的帮助，两口子一直感情不错，王后死去，腓力四世没有续弦。 拥有来自王后家族的领地和势力，让法王更加强势自信。所以，腓力四世办了好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佛兰德尔恩怨 还记得法兰西的立国战——布汶战争吧，腓力二世打退了德皇，将英王约翰打成“失地王”，而当时伙同这两家向法王发难的，有佛兰德尔伯爵。 布汶战争如果腓力二世落败，佛兰德尔当然顺势自立，既然败了，只好维持这种不情不愿、随时准备反水的尴尬关系。 约翰王丢掉了英王在法国境内的大片土地，只有法国西南部的加斯科尼地区还在英王手里。腓力四世登基后不久，就想把这个地区拿回来。 英法难以避免会有些冲突，而英王是法王的封臣，法王召唤他过来解释，封臣必须过来见驾。偏偏当时的英王是长腿爱德华一世，也是个不服软的。腓力四世召他，他肯定不给面子，打起来是必然的结果。佛兰德尔伯爵一看，英法又开打了，他马上加入英王一边帮忙。 《老大的英帝国》中介绍过，长腿爱德华一世参加这场战争是很被动的。他当时正忙于收服苏格兰，腓力四世出兵加斯科尼，他又不能不应战，打仗还没钱。苏格兰还跟法国勾搭上，苏格兰答应每年用4个月帮助法军打英国。 这场战争从1294年打到1297年，爱德华一世停手了，一是他打不起，二是他想先收拾苏格兰这帮“北方祸害”。腓力四世占领了加斯科尼地区不少地区，他也遭遇了相同的问题，他也有个“北方祸害”——佛兰德尔伯国，他也感觉攘外必先安内。英法暂时停手，各自清理门户去了。 佛兰德尔伯国大约相当于现在的法国北部、比利时西部、荷兰西南部这一带。中世纪初期，这里的毛纺织业高速发展，经济也跟着高速发展，成为欧洲的重要商业中心。之所以一直跟英国关系密切，是因为英国不仅是佛兰德尔的羊毛原料供应地，还是毛纺织成品很重要的进口国。英国人不仅供原料，还购买成品，这样的客户谁不喜欢啊。在法王看来，这个日进斗金的摇钱树明明是自家的，可总是便宜了英国人，越想越不平衡，总憋着要拿回来。这次佛兰德尔给英国人帮忙，正好让腓力四世有充分的理由打过去了。 失去了英国的帮忙，佛兰德尔独自难以抵抗王军。腓力四世获得了非常短暂的胜利，佛兰德尔的市民们组织起来对抗法王。1302年，佛兰德尔的民兵战胜了一支法王派去平乱的骑士团，上千名骑士战死。当地人清理战场时，捡到了上千副金马刺，放进当地一个圣母堂供人参观，这次战役又被戏谑地称为“金马刺之战”。  腓力四世这下真火了，还以为这帮人只会纺羊毛呢，原来这么彪悍，不下狠手不行了。不过有个问题要先解决，佛兰德尔搞不定，英王又打回来，法军几乎撤出了之前占领的加斯科尼地区。算了，先跟英王和谈，专心跟佛兰德尔死磕！ 1303年，腓力四世和爱德华一世签订了停战合约。作为这个合约的条件，腓力四世将自己的女儿伊莎贝拉嫁给了英国的太子爱德华二世，这两口子大家都认识，男的是同性恋，女的外号“法兰西母狼”。 腓力四世对佛兰德尔的征服战打了整整3年。1305年，他号称打赢了，但是他也没宣布这个地区以后就是王领了，还是交给以前佛兰德尔伯爵的儿子，当地的百姓依然不服法王。我们就算是腓力四世暂时占领了这里吧，让他珍重，这个地区以后还有好多麻烦呢。 给教皇搬家 历史上，西欧诸国出了不少玩教皇玩得很爽的国王和皇帝，而卡佩家之前的国王对教皇的态度还是礼貌客气的，到现在为止，他家国王和教皇，好像没发生过特别激烈的故事。腓力四世上台，他就告诉我们，之前卡佩家那些前辈是没有实力收拾教皇，一旦有实力，法王玩教皇，能玩得出神入化！ 腓力四世上台就跟英国和佛兰德尔打仗，加上腓力三世的远征和圣路易往埃及送了大把银子，跟其他诸国的国王一样，腓力四世最闹心的是，自己雄心万丈的征伐计划，总是被金钱掣肘。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尤其对一个国王来说。 卡佩王朝之前那些列祖列宗，都感觉自己是个大宗主而已，不敢想自己是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而到腓力四世，他才真正找到“王”的感觉。既然自己是王，需要钱的时候，最合理有效的办法，就是在自己的王国里收税。 税也不能乱收，关键是要收得快、准、狠，最好是不要引发局势动荡。先找有钱的弱势群体下手。有钱了还能弱势吗？有钱就有权，有权就有钱，这两件事大部分时候相得益彰，而中世纪的欧洲有一个群体，不管多么有钱，他们就是牛不起来。大家都猜到了，又找犹太人麻烦了！ 西欧诸国，想欺负犹太人根本不用选日子、找理由。钱交出来，走人！犹太人把钱交给法王，而后被驱逐出境了。 当时意大利北方伦巴底王国有不少银行家在法国开展业务，这些外资金融机构也没啥保障，也被腓力四世掠夺了一遍。 这两个方面的钱加起来，数了数，还是不够。怎么办？还有一帮更有钱的人，不过这帮人不好惹，真要搞他们的钱，要想个办法做个规划。 想钱想疯了，胆儿太肥了，腓力四世盯上的，居然是天主教会！ 根据教廷的规矩，西欧诸国的信众应该将自己收入的十分之一上缴教廷，维持教廷的运作和神职人员的开支，这就是著名的“什一税”，巨大的一笔收入啊，所以天主教廷富得流油。老百姓要背着什一税，教士们却是不用交的，教士和神职人员不必承担任何税赋，光吃不吐，非常强盗。 强盗碰上猛人了，腓力四世下令，对法兰西国内的教士们征税！教皇卜尼法斯八世马上下诏，说是教士们不需要向任何国王缴税。腓力四世再下令，所有法兰西的钱和货物，没有经过国王批准，不准出境，尤其不能发到教皇国去！卜尼法斯八世这下没辙了，法国人不给他钱，他少好多收入呢，算了，只要我的钱不少，你爱收就收吧。 两边的梁子一旦结下，总会有其他冲突发生。在对一个叛逆的法国主教的处理上，法王和教皇谁也不肯让步，终于掀起了教皇的新仇旧恨。卜尼法斯八世召集法国的高级教士到罗马开会，给腓力四世下了个措辞严厉的敕令，可以想象就是威胁法王，要开除他教籍。 腓力四世一把火烧掉了敕令，并很帅地下诏，以后卡佩家的子孙，只服从于上帝，至于上帝的所谓代理人，一概不认识！教皇的反应容易猜，老办法，破门律！ 既然预备招惹教皇，腓力四世肯定有全套的规划。他召开了一个三级会议。顾名思义，就是找三个等级的人来开会。当时的法国，第一等级是教士，第二等级是贵族，第三等级是市民。这三个等级可能互相有利益冲突，但是如果非要分派站队，贵族和市民都对教士不满。而随着法国城市的日渐兴盛，市民已经是一支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了。 腓力四世就是吃定了这一点，所以他开个三级会议，这三级几乎代表了所有法国人。法王问：我向教士征税，不受教皇挟制有没有错？贵族和市民当然替国王叫好，而法国的教士以后还要在法兰西的土地上混呢，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吧，于是，法国的教士也愿意支持国王反教皇。 请大家记住三级会议这个词组，以后的法国史，每当有大事发生，这个词组就会出现。三级会议看着像是个民主协商机制，其实它跟英国的议会是不同的。直白地说，后来的法王一旦发现自己需要钱，需要解决危机，就会把三个等级找来寻求支持。 三级会议收到了法王需要的效果，三个等级的人都写信给教皇，表达全体法国人共同的心声。腓力四世趁热打铁宣布教皇是篡位来的，发了一支军队杀进教皇国，说是要逮捕教皇。 卜尼法斯八世跟腓力四世这一轮斗法，几乎完败。法军抓住教皇，拿铁链捆住，羞辱了一番。本来是想把他押回巴黎审判，腓力四世想想，这个事恐怕会闹得太大，既然赢了，就把教皇放了吧。没想到这老爷子心理太脆弱了，几天后，他把自己活活气死了！ 法王气死了旧教皇，有义务立个新教皇，法王的好友——波尔多主教成为新的教皇，克雷芒五世。大家还记得，德皇腓特烈二世也曾经收拾教皇收拾得很惨，当时的教皇还被迫搬家到法国的里昂上了几年班，等腓特烈二世死后才敢回去。腓力四世心想，看来教皇也不是非在罗马不可嘛，一个在法国境内的教廷，不是更安全更好控制嘛。 克雷芒五世对法王的态度可是非常谦卑的，陛下想怎么样都行啊。1309年，教廷搬家了，搬到法国东南部的阿维尼翁。以后近70年，教廷和教皇都成为法王御用，被他们操纵于股掌，历史上这批教皇被称为“阿维尼翁之囚”。 十 圣殿骑士团的悲歌 打仗到底要多少钱？不知道啊，腓力四世也不公开账目，他抢了犹太人、伦巴底人和教皇，还是说钱不够。这咋办呢，腓力四世说，你们不懂朕的心啊，不管是不是为钱，有一帮人老让朕闹心了，朕能处理了他们不？ 腓力四世这次惦记的，是圣殿骑士团！ 老杨原来介绍过，中世纪欧洲有很牛的三大骑士团。《德意志是铁打的》中，我们知道了条顿骑士团，现在我们怀着悲凉的心情，看看圣殿骑士团的故事。 耶路撒冷是伊斯兰教、犹太教和基督教共同的圣城，三大宗教都认为这个地区是世界的中心，都跟自己的信仰有着非常神奇的联系（耶路撒冷的故事老杨进入中东后慢慢说）。而这三大宗教都在耶路撒冷最看重的地方，也就是老城区的一片被叫做圣殿山的地方。这里现在也是耶路撒冷旅游的精华点，著名的哭墙就在这里，还有两个名声非常显赫的清真寺，一个是金箔铺顶的岩石清真寺，一个是阿克萨清真寺。 1099年，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取得辉煌的胜利，基督教世界拿回耶路撒冷，洗劫后，在当地成立了所谓的耶路撒冷国家。 基督教虽然取得了圣地，可没有全取中东啊，耶路撒冷小国小心翼翼地生存在穆斯林环伺中。从西方过来朝圣的基督徒，在进入圣城之前还是会遭到这些异教徒的屠杀和虐待。 有一些留在圣地的西方骑士，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朝圣者。在一名法国骑士的发起下，9名骑士组建了最初的骑士团。 “十字军”回到西方的，都发了大财，留在中东的，如果能抢到土地，也能建立起自己的势力。这9个到处溜达的骑士，显然是无钱无产的穷骑士。穷得真可怜啊，这些人明明被叫做骑士，可战马都配不齐，早年还有两个人一匹马出去杀人这种情况。然而，这些骑士组团之时，成员就被要求出家为僧，成为修士，并发誓“守贫、守贞、服从”，心无旁骛，信仰强大，一心认为，自己为保护朝圣者进行的所有战斗，都是圣战，上帝会看见，会赐福给他们，所以他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都知道，在战场上，这样的战士是最可怕的。 这个穷骑士团得到了耶路撒冷国王的支持。“十字军”走后，光杆的国王没有自己的常备军，活得挺危险。他决定扶持这个骑士团，让他们保护自己的小王国，还让他们驻扎在圣殿山，也就是阿克萨清真寺的一个角上。从此，这个骑士团就叫做圣殿骑士团了。 圣殿骑士团慢慢吸收成员，逐渐壮大，而他们强大的战力很快也让伊斯兰世界颇为忌惮。不久，这些人和事迹就传到了教廷，骑士团受到教皇老人家的大力嘉奖。 在基督教世界，被教皇看中就一步登天了。教皇在整个基督教世界为圣殿骑士团宣传，这帮孩子不容易啊，背井离乡地帮助咱们守护圣城，人家一不图钱，二不图你们报答，大家不能不懂感激啊，该捐什么就捐点给人家，人家日子艰苦着呢。 教皇这一吆喝，基督教世界的善心就被大大地激发了。顷刻之间，圣殿骑士团在全欧获得的土地、房产甚至宫殿和城堡多达几千处，至于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那就更多了。教皇免除他们的税赋，还允许他们在自己的领地上收取“什一”税；在战争中，骑士们少不了还有些顺手牵羊的掠夺，圣殿骑士团以惊人的速度致富，而且发展到富可敌国。 有了钱就能升级装备，有了光环就能吸引更多的骑士参加，骑士团的规模不断扩大。既然现在骑士团是教皇一手打造的，那以后就是属于教廷的圣战组织，直接听命于教皇，任何世俗的国王都不能指挥他们。 骑士团统一了服装，白色的长袍，肩上是鲜红的十字架。这个形象，代表着中世纪最彪悍铁血、最潇洒倜傥的武装。 骑士团的江湖地位日益升高，成员也经过精挑细选，从小就受到严苛的训练，加上现在不差钱，吃得好住得好，营养极好，骑士团的战士也越来越精良，战力越来越强，每个骑士基本都能以一当十。 1177年，圣殿骑士团最辉煌的时代。当时耶路撒冷的国王鲍德温四世，带领着300多骑士，几千步兵，外加80名圣殿骑士，在拉马拉附近的蒙克萨，攻击了带领3万人马的穆斯林猛人萨拉丁。最后，萨拉丁带着不到十分之一的人马靠着一匹神奇的骆驼逃回了埃及。 这场战役在西方历史被大书特书，基本上都是各种神迹，以至于后人已经不知道到底真实情况是怎么样。而16岁的麻风病人国王鲍德温四世，以非常少的兵力战胜了强大的萨拉丁，应该是事实。鲍德温四世号称随身携带的“真十字架”之类的东西显灵助他取胜，我想穆斯林方面恐怕更愿意承认那80个圣殿骑士之神勇。从这场战役我们可以看出，圣殿骑士团已经相当于“十字军”部队中的特种部队了。 本来圣殿骑士团一门心思打架杀人，现在他们拥有了巨大的财富，他们的日常工作除了训练、祈祷、保养武器外，就还需要考虑这些财产怎么办了。到底圣殿骑士团有多少钱，算不出来，反正圣殿骑士团是世界银行的前身，他们一手开创了对金钱的各种管理方式。 骑士们出征前，会把自己的钱财存放在骑士团里，领取一张条子，回头如果没战死，凭条子取回来，这个应该是早期的存款业务吧。圣殿骑士团在欧洲各地都有自己的分支机构，叫做“圣所”。如果一个骑士从巴黎到维也纳去，不用随身携带大包银子，路上也不安全啊，于是，他可以将钱存入巴黎的圣所，领个凭证，到维也纳的圣所把自己的钱拿出来，这个应该算是最早的旅行支票了。而最狠的，就是这些圣殿骑士们开始放贷！借钱并收取高额利息，为基督教世界所不耻，犹太人因为干这个，经常被基督教世界惩罚。教皇对于圣殿骑士团可是网开一面的，圣殿骑士团放贷收利息，日进斗金，教皇听之任之，偶尔还分一杯羹。 骑士团除了经营银行业，来钱的路子也非常野。江湖传闻，他们因为驻扎在圣殿山，为了装修住宅军营，挖空了圣殿山的地下，因此他们说他们挖出了不少“圣物”。 老杨要是穿越回去，山寨出的“圣物”恐怕卖不出好价格，因为没办法证明这个是真品啊。圣殿骑士拿出来的圣物，谁敢怀疑是赝品啊，圣殿骑士是神一般的战士，他们会卖假货吗？前面说到路易九世重金收购的耶稣戴过的荆棘冠，恐怕就是来自骑士团。这种东西，不管骑士团开出什么价格，我估计都不愁买家。就这一项，骑士团挣钱又挣海了。 13世纪的欧洲，最有钱的是天主教廷，其次有钱的肯定是圣殿骑士团。而当时的西欧诸王经常有手头不宽裕需要找钱的时候，骑士团还责无旁贷地向国王发放贷款，名正言顺地收取利息。 不管什么样的特种部队，总是要有一个大型的常规部队支持的。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开始，随着“十字军”越来越没用，圣殿骑士团也回天无力了。 13世纪末，圣地失陷，圣殿骑士团几次战役均告惨败，成员折损严重，他们要求撤回西欧。因为最早的圣殿骑士团是法国人发起的，成员中法国骑士居多，骑士团在法国的财产也最多，所以他们选择撤回了法国。这支英勇的职业军团离开了自己的起源发祥地，为自己选择了惨烈的覆亡。 回到腓力四世。他到处搞钱，穷凶极恶。大家可以猜到，他肯定是跟圣殿骑士团借了不少钱的。传说有一次，腓力四世被一些暴民袭击，躲进了巴黎的圣殿骑士团圣所，这个西方世界最有权势的国王当时就看傻了。他之前虽然知道骑士团有钱，可没亲眼见，今天身在其中才知道，他们居然富裕到这个程度！他是欠债的，估计他欠的债永远也还不完了，看到自己的债主这样金山银海的财富，法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前面说过，卡佩家的君主中，腓力四世第一个感觉到自己是王，是君临天下的主宰。对他来说，圣殿骑士团在法国生活，就是自己的臣子，他们正应该把所有的钱交出来，居然还敢收贷款利息？！越想越不平衡。他决定，把圣殿骑士团的钱搞到自己兜里去。 把别人的钱弄到自己兜里恐怕是世界上最难的事之一，尤其是面对圣殿骑士团这样的组织。之前如果有人打圣殿骑士团的主意，教皇肯定会站出来，号召全基督教世界为骑士团撑腰，如今腓力四世没有这个顾虑，因为教皇还要听他的呢。 1307年10月13日星期五，黑色星期五。后来的西方人，只要碰上13日星期五就全身上下脑袋痛，活得很不自在。这个古怪毛病就是开始于这一天。腓力四世突然下令，各地同时行动，将法国境内的圣殿骑士团成员全部逮捕，并监控他们的财产，不得随意转移出境。 不能没有任何理由就抓人吧？有啊，而且是基督教世界最严重的指控，异端！ 什么是异端啊？我们在欧洲的历史书上总能看到这个词，一看这两个字就知道，跟主流的基督教思想有点冲突的想法或者行为呗。对那个信仰时代来说，杀人放火还是小事，搞异端那可是极大的罪行。 圣殿骑士团号称是最虔诚的主的战士，过去两百年来，他们前仆后继，有几千人为同异教徒作战、捍卫基督教世界舍弃了性命，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他们啊。 腓力四世有凭有据，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证据，是说圣殿骑士团神秘的入团仪式。据说，骑士团成员入团时，要对十字架和耶稣像吐口水！这是为何呢？其实这个事完全可以理解。想想啊，骑士团的成员必须是无所畏惧的，而且作为战士，他们需要非常稳定的心理素质，如果遭遇异教徒，他们当着骑士团的面侮辱耶稣像，骑士们当时就气疯了，这个肯定不行吧。况且基督教不兴崇拜偶像，对一个基督像吐口水，不代表你内心对基督的不敬。 但是这个事，看起来还是有点惊世骇俗，真要有人用这个事做文章，可大可小。况且，圣殿骑士团还有其他很多说不清楚的事，比如骑士团的成员是不近女色的，但他们内部有潜规则，实在有需要，不用禁欲，可以找兄弟解决。大家都知道，同性恋肯定是被基督教抵触批判的。 诸如此类很多事，说不明白，没有标准，而这个所谓异端罪想要成立，唯一就是需要犯罪嫌疑人自己的供认不讳。被关押不久，包括当时的大团长贾克德·莫莱之类的人就招了，认罪了！ 为什么认罪，难道他们真有罪？哪个基督徒会承认自己搞异端啊，这是熬不住了，屈打成招。圣殿骑士团成员很骁悍，在战场上面对异教徒什么罪都能受，怎么死都不怕，但面对自己熟悉的同教朋友的严刑，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恐怕要打个折扣。中世纪的那些个花样繁多的酷刑，听着真挺吓人的。比如，这次对待骑士团，审判者喜欢玩文火烧烤，就是把人用小火慢慢烤死！ 就算是圣殿骑士团搞异端，法王也无权审判他们，他们是由教皇直接管辖的。而其他西欧各国的国王，大都不认可法王对骑士团的指控，他们对教皇施加压力，让他不能见死不救。 教皇克莱芒五世真想救他们啊，虽然他是腓力四世扶持的，还被他挟持到法国上班了，可既然是教皇，总不能毫不作为吧。当时骑士团的成员也指望教皇出面，救自己的性命。而让他们最后绝望的，正是这个没用的教皇，他采取的办法居然是让骑士团认罪伏法，他宣布解散骑士团，根据宗教裁判所的规矩，只要承认异端，可以饶其不死！ 骑士团团长贾克德·莫莱被关押了6年，虽然已经认罪，但他一直指望着教皇能主持正义。听说教皇下诏解散骑士团，72岁的老莫莱知道自己错了，他赌上了骑士团的名声和荣誉，最后还是让骑士团毁灭，大错特错！于是，他翻供了，他说之前所有的供词都是其他人瞎编的，他从不承认，而且骑士团也绝对没有异端之类的罪行！ 这个翻供也许正是腓力四世等待的。要知道，如果他们认罪伏法，保住性命，腓力四世后面的计划还不好实现呢。既然是打劫，当然最好是杀人灭口。 1314年3月，腓力四世下令在塞纳河畔处决贾克德·莫莱，其他被捕的骑士团成员，在过去6年的折磨中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莫莱被绑上火刑柱，他要求不要捆绑他的双手。大火中，他一直面向巴黎圣母院祈祷。他临死也为自己的仇人教皇和法王算了一卦。他说，一年之内，这两人会到上帝面前，接受他的审判和惩罚！ 腓力四世才不怕惩罚呢，莫莱一烧着，他就冲进了巴黎的圣殿骑士团圣所，带着买彩票中了头奖的心情。进入圣所，他再一次呆住了，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那些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全不见了，圣所徒留四壁！ 随后，腓力四世还是发疯地追寻这些财宝的下落，无果，蒸发了！而就在他逮捕骑士团的当天，停在码头的骑士团舰队也跟着消失！巴黎圣所是圣殿骑士团最大的银行，收藏的财富根本无法估计，这样莫名的消失，成了巨大的历史之谜。 现在普遍的说法是，腓力四世想对骑士团下手，团员们事先是略有消息的，有一些不太出名的骑士团成员，担负了财产转移的任务，以骑士团的实力和网络，在法王眼皮子底下搬运财物，恐怕还是做得到的。第一个说法是还留在法国某个城堡里；第二个说法是被当时支持圣殿骑士团的苏格兰国王接收了，不过苏格兰貌似也没因此发达；第三个说法是并入了医院骑士团。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欧洲成立了三大骑士团——圣殿骑士团、条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条顿骑士团的故事参看《德意志是铁打的》。而医院骑士团撤出中东后，辗转在马耳他岛成立了自己的骑士团国，后来几经战乱流离，他们现在在罗马城中还有自己的领地，也就是马耳他骑士团国大厦。这个大厦号称是个主权国家，跟世界上80多个国家建交。中国不承认他们，咱家的台湾也没和他们建交。马耳他骑士团国现在是联合国的观察家，又是世界上最大的慈善机构之一，有名又有钱，是三大骑士团中结局最好的。 腓力四世对圣殿骑士团的屠杀，应该算是西方历史上最惨的冤案之一。腓力四世因为这件事，让自己的美男子形象特别血腥邪恶，把名声搞坏了还没搞到自己想要的钱。这一轮法王对圣殿骑士团之战，很难说是谁赢了。 把手上圣殿骑士团的鲜血擦干净，腓力四世46岁了。在位29年，整出这么多事，演出很用心很努力，让我们这些看客们眼花缭乱，很值票价。1314年11月，莫莱被烧死后的第8个月，身体强壮的腓力四世去森林打猎，被野猪惊吓，落马摔伤手臂，随后就因感染死去。在这之前，教皇克莱芒五世已经死掉了。如同莫莱临死时的预言，他的这两个仇家，在一年之内都去上帝那里接受最后的审判了！ 十一 卡佩王朝末代三兄弟 也许真是受到了莫莱的临终诅咒，腓力四世盛年离奇早逝后，卡佩家的好运气就真用完了。腓力四世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前面说过，女儿伊莎贝拉光荣地被称为“法兰西母狼”，带着自己的情人跟自己的老公在英国争位，闹得挺难看。 而这三个儿子，先后成为法王。可想而知，三兄弟都当了国王，肯定不是因为王位的公平分配，而是实在生不出儿子了。老杨之前说过，卡佩的兴盛，很大的一个原因是这家超强的生殖能力，连续12代都生出男性继承人来。怎么兄弟三个都生不出儿子来呢？没办法，找了三个不着调的王后，这三妯娌忙着跟别人通奸呢。 腓力四世的三个儿子分别叫路易、腓力和查理，娶的都是来自勃艮第的公主。大王子路易娶的是勃艮第公国的公主，玛格丽特。腓力和查理娶了姐妹俩，来自勃艮第伯国的让娜和布朗歇。 14世纪，法国经济文化都在发展，有罗马传承的国家，最大的遗传基因就是饱暖思淫欲。此时的法国上流社会，到处可见穿着裸露、举止风流、毫不矜持的贵族小姐。玛格丽特公主从小养尊处优的，也没人教她三从四德遵守妇道，所以成人后，作风也颇为大胆泼辣。 这个通奸事件的主谋肯定是玛格丽特。作为大嫂，她要是稍微收敛点，两个弟妹断不敢造次的。却说三妯娌花天酒地到了一定的程度，就觉得应该找“小三”玩，大嫂玛格丽特和三弟妹布朗歇同时看中了宫廷侍卫兄弟俩，妯娌三个就借口要到某个避人耳目的修道院消夏，这两个宫廷侍卫趁夜溜进王妃们寝宫，行王子之事。 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久，这两个宫廷侍卫被抓了现行。这个事发生在1314年的4月，腓力四世死于当年11月。所以，这个事应该是他亲自出手清理门风。 两个奸夫虽然百般辩解，说自己完全被动，是太子妃用尽手段才让他俩抛弃忠诚，给王子们戴了绿帽。就算他们说是被太子妃强奸了都没用了，对他们的量刑到了极致。后来这哥俩被定性为叛逆罪，刑罚是，先阉割，接着剥皮，然后切掉脑袋，最后尸体被钉在十字架上示众。 三个妯娌呢？这三位都是有身份的人，刑罚就不能太重了，而且她们的结局还跟她们老公对这个事的态度有关系。 太子爷路易当时就休掉了老婆，玛格丽特被关进修道院监禁。1315年，登基后的路易十世越想越恨，派人去修道院将玛格丽特勒死，随后续娶了匈牙利公主克莱门丝。没想到第二年，路易十世就死了。王后生下了遗腹子约翰。 路易十世在位两年，忙着换老婆，政事管得少，他也没法管。这几年随着卡佩家王权急升，诸侯们都心生不满。1314年，法国粮食歉收，1315年又碰上了N年不遇的冻雨和洪灾，饥荒、瘟疫、叛乱接踵而至。路易十世在位时，帮他操持政务的是他的叔叔——瓦卢瓦公爵查理。查理公爵出于自己的某些政治目的考虑，也为了缓和国内的政治压力，在任最重要的事务就是找了个替罪羊。 替罪羊大名叫德·马里尼，早年是腓力四世的侍卫长和财务官，是先帝极为倚重的权臣，属于和珅那一类深受皇帝喜爱的贪官，非常有钱。这位法国“和珅”据说早期得罪过查理公爵，查理公爵一掌权，就给仇家判了个“巫术罪”，送上绞刑架，而这种绞刑架是专门处决小偷的。“和珅”巨额的家产被充了公，填实了王室的库房。“嘉庆爷”路易死后，留下一个遗腹子、一片广袤的领土和富裕的王室储蓄。 约翰生下来就是法王，他的二叔，也就是路易的大弟弟腓力摄政。约翰也许可以被记录在“吉尼斯世界纪录”中，他创下的纪录是，西欧在位最短的国王，5天，怀疑这婴儿眼睛还没睁开就驾崩了。 约翰之死是法国历史著名的谜案，大多数人怀疑约翰是被他二叔腓力害死的。另一种比较善良的说法是，腓力拿了个死婴换走了约翰，而约翰流落民间自生自灭，很多年后，还有人跳出来自称是约翰王。 其实约翰并不是路易十世唯一的孩子，玛格丽特王后曾经生过一个女儿。约翰死后，勃艮第家族觉得，可以让公主继位。腓力当然不干。第一，公主的血统成疑，谁知道是不是王后通奸生的野种；第二，根据法兰克最早立国时的《撒克利法典》：“女性和母系后裔无权继承王位。”腓力顺利进位成为腓力五世。 腓力五世的妻子让娜也被获罪，虽然同样被控通奸，貌似她也就是跟着凑了凑热闹，毕竟奸夫只有两个，总不见得三个王子妃要共用吧。腓力五世选择原谅，让娜被关了一阵子。到腓力五世获得王位，他叫上让娜一起涂油加冕，成为国王和王后，后来也挺正常地生活在一起。腓力五世当了6年法王，让娜几乎每年都给他生孩子，不过，能活到继位的没有。 轮到三弟查理了。腓力五世有一堆女儿，可是既然《撒克利法典》是他自己找出来的，所以他那些女儿也都无权继位了。 新登基的查理四世如何对待通奸的妻子呢？他没让布朗歇跟自己一起加冕，他要求离婚。很快，他跟来自卢森堡的玛丽结婚，第二年，玛丽在分娩时死去；又很快，查理四世迎娶了第三任老婆。他着急啊，他没有弟弟了，他必须生出儿子来，要不然将来大位就要旁落了。 这个事，着急没用。第三次婚姻的第三年，在位6年的查理四世也驾崩了，好在王后又怀着遗腹子呢。在所有法国人甚至包括海对岸的英国人的关注中，查理四世的女儿诞生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腓力五世和查理四世抵触女子继位，如今法国王室剩下一堆的公主，还是要眼巴巴看着王位被别人拿走了。 谁最有资格继承法国王位？前面提到，路易十世时的权臣、皇叔瓦卢瓦公爵，他一直等着这兄弟三个绝嗣呢。经过他上下活动一番运作，他的长子，也就是上面这三兄弟的堂兄弟腓力成为新法王腓力六世。卡佩家族的直系就此终结，虽然瓦卢瓦公爵也是卡佩家的子弟，但毕竟不是王室这一支了，也算是改朝换代，法兰西进入了瓦卢瓦王朝。 十二 百年战争中的法国 瓦卢瓦王朝统治法国200年，其中100年用来打仗，英法百年战争。我们都知道这两家新仇旧恨不少，主旋律就是打打和和。突然撕破脸，两边砸锅卖铁拼尽老本打了一个世纪，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这还要从腓力六世继位说起。卡佩直系绝嗣，腓力六世是查理四世的堂兄，血缘很近。还有一个血缘也很近的，查理四世的妹子“法兰西母狼”，她的儿子帮着推翻爱德华二世后，接班成为大英历史上最风华绝代的君主之一——爱德华三世，也就是说，爱德华三世是查理四世的外甥。根据咱家的规矩，娘亲舅大，似乎爱德华三世也可以要求法国王位。 之前卡佩家自作孽翻出来《撒克利法典》，女性和女性后裔都不能继位，所以在卡佩后的王位之争中，爱德华三世跳起来吆喝了两嗓子，看法国那边的老乡们不买账，他也就放弃了。 最要命的是，不是放弃了就可以不受刺激了，英国国王在法国还有自己的几片领地，还是法王的封臣。腓力六世登基，英王必须过海，跪在法王面前宣誓效忠。爱德华三世做到了，不管他在心里如何诅咒谩骂腓力六世，他还是毕恭毕敬地履行了一个封臣的职责。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英王，腓力六世痛快了？不，他一点都不痛快，无论哪个法国人成为国王，英国人死抓住不放的那几块领地都是鲠在法王喉咙里的刺，让历代法王寝食难安。 14世纪的法国，要说最发达富庶的地区，应该是两片：一片加斯科尼地区，这个地区是主要的葡萄酒产地，而英王爱德华三世是加斯科尼的公爵；另一片则是佛兰德尔地区，欧洲羊毛织物中心，根据我们之前的介绍，这个地区虽然表面上接受法国的统治，可因为跟英国联系紧密，当地老百姓更愿意跟英国亲热些，长期跟法王离心离德。自家的肥肉，每天被别人叼在嘴里，法王能不气吗？ 节节败退的腓力六世 腓力六世一继位，就开始小规模骚扰加斯科尼一带，不过因为师出无名，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好在，佛兰德尔给他机会了。 之前腓力四世在形式上收服了佛兰德尔，派出了效忠自己的伯爵统辖该地。这些法国伯爵在佛兰德尔日子一点都不好过，经常遭遇老百姓起义之类的事件。腓力六世一登基，就收到佛兰德尔伯爵的求救信，要求帮着镇压起义。 腓力六世大军一到，佛兰德尔的起义军被围困在卡塞尔山上。腓力六世的打法比较缺德，他不进攻，一边围困，一边在卡塞尔山周边放火。山上的起义军看着自己的家园被烧成白地，更加恨国王了。腓力六世这个同志做事也欠考虑，这佛兰德尔明明是法国的领土，哪有自己烧自己的道理呢。 起义军经过顽强的抵抗，不是法国骑兵的对手。16000名起义军，在战斗中被杀掉了13000人，尸体堆成三座山。其他没战死的，只要稍有名声地位，后来都没有逃过法王的毒手。通过这一轮血腥清洗，佛兰德尔地区又算是勉强归顺了。让这一地区屈服，腓力六世颇为得意。 为了建立在佛兰德尔最彻底的统治，法王命令佛兰德尔伯爵清理该地区的英国人。佛兰德尔的这些起义，当然是英王在背后支持的。如今看着起义失败，爱德华三世大怒之下，宣布停止对佛兰德尔的羊毛供应。 佛兰德尔的支柱是毛纺织业，几乎所有的羊毛都来自英国，英国的羊毛不过海，佛兰德尔人很快就会没饭吃。对于工厂停工、工人失业、百业萧条这个状况，佛兰德尔人一点不恨英王。他们认定，罪魁祸首还是法王腓力六世！ 佛兰德尔的事，已经让英王法王的关系剑拔弩张，偏偏还有人趁机煽风点火。有个法国人，罗贝尔，他要求得到阿图瓦的伯爵领地，腓力六世不答应，他怀恨在心，一边在法国挑唆反动势力，一边跑到英国去火上浇油。法王要求英王把罗贝尔交出来，英王拒绝。作为封臣抗旨不遵，腓力六世下令，没收英王在法国的封地。 爱德华三世可不吃这个亏，法军向加斯科尼一带进军，英军马上进攻佛兰德尔，爱德华三世送上战书。这份战书里，他不仅宣布要拿回英王失去的法国领土，还要求法国的王位。这是1337年年底，一般认为，这一年算是百年战争正式开打。 要分析开打时的实力对比，英国肯定是弱势，他家背后还有法国的老牌盟友苏格兰随时添乱。可就是这么不利的形势，百年战争的大部分时间，英国人都占着上风。 打仗这个事，跟谁打很重要，在哪里打更重要。英法两边都希望将对方的庭院变成战场，省得打坏自己家东西。所以，两边一宣战，都忙着捯饬舰队，抢着控制海峡，然后打上别人家的陆地。 1340年，法国组织200艘战舰预备越过海峡，还没完全出海呢，就被已经越海而来的英国舰队火烧赤壁，法舰损失大半。英国海军借此控制了英吉利海峡，并顺利登陆占领佛兰德尔。以此为据点，在随后的100年里，让法国大陆哀鸿遍野，支离破碎。（为节省纸张，保护树木，关于英法战争主要战役过程，详见《老大的英帝国》） 海战后，教皇调解，英国暂时放过了法国，没有乘胜追击。6年后，英国军队登陆，开始在法国的大地上征伐，迎战号称法兰西骄傲的法国的骑士团。 既然是骄傲，肯定是带着光荣传统的。非常传统，还穿着中世纪的重装战甲作战，他们自我感觉很酷很庄严，别人看这帮人就是笨重迟缓。装备落伍，思想也落伍，前面介绍过《罗兰之歌》，法国的骑士标准和骑士精神，就是愣头青，打起来不怕死，谁也拉不住，豁上自己的小命就英雄了。 1346年，英王驰援自己在法国的盟友，进攻巴黎。可能是佯攻，因为他很快又改主意预备越过索姆河撤退。法国人不干正经事，这么著名的索姆河，河上几乎没有可以正常使用的桥梁。好不容易过了河，没来得及跑远，英军被阻滞在克雷西的一个小山坡上，面对法国骑士团，展开决战。 这一战，英军大约一万人，法军有三四万。在《老大的英帝国》中，老杨从英国老乡的角度，高度赞扬了英国长弓手躲在树丛里给法国骑士团的一通乱箭。这次老杨转会了，现在是法国这边的了，我们对英国人的这种战法表示鄙视。大家都是骑士，骑士对阵正应该挥剑对砍，躲在山上放冷箭真丢人，俺们法兰西骑士明知道冲上去是送死，一步不退，前仆后继，杀身成仁。 据说腓力六世看着形势不对，多次下令撤退，骑士们不听啊，杀红眼了，迎着漫天的箭矢进攻，尸体一层叠着一层啊。战斗结束时，法国战死1500名勋爵，15000多骑兵，而英国那边，才死了200多号人！ 好在腓力六世及时逃出来了，爱德华三世也不客气，继续北上，取得了重要港口加来。看过地图就知道，对英法两家来说，加来港是真正的要塞。早年间，这个港口被海盗把持，英国的商船经常吃亏。爱德华三世攻击无果，便开始围困。围城期间，英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国内为此怨声载道，爱德华三世处境很狼狈。好在他坚持住了，11个月后，因为城内饥荒，不得不开城投降。 英王憋着这11个月的恶气，一定要找地方发泄，他预备杀掉城中最尊贵最有地位威望的6个人来泄愤。加来城中的6个贵人，主动愿意付出性命来挽救一城的百姓。到底爱德华三世有没有杀掉这6个义民，有一种说法是在王后的哀求下，爱德华三世放过了他们，王后给他们金币做盘缠，让他们离开了。后来，法国的雕塑家罗丹根据这个故事创作了著名的作品——加来义民，2010年这组雕塑来到中国上海展览，标价400万欧元。 爱德华三世饱受争议地围城一年，产生的价值绝对不止400万欧元。后来的两百多年，加来一直控制在英国手里，成为英国进入欧洲大陆的重要据点。 拿下加来港，英国的优势太明显了。下一步，他们会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一场无妄之灾给法国人帮了忙。对，“地主”们都知道，黑死病来了！ 黑死病让欧洲大陆哀鸿遍野，死人无数。爱德华三世为了将瘟疫杜绝在国土之外，以最快的速度撤回本土，并封闭海峡。不管他做了什么，英国也没有幸免。 法国更惨。1348年，黑死病在法国大陆上的进军要比英军更利落。顷刻之间，三分之一的法国人口被消灭，而其中还包括法王腓力六世。 国王度假 太子遭殃 百年战争节节败退，黑死病灭了半个国家的人，这个局面已经够让新接班的法王闹心了。约翰二世登基后，又有新的敌人跳出来添乱。 还记得剿灭了圣殿骑士团的腓力四世吧。他娶的是位于法国西南的小国纳瓦拉王国的女王，这样算来，后来纳瓦拉的国王也是卡佩家族的传人。如果英国国王可以要求法国王位，纳瓦拉国王当然也认为自己有权做法王。从瓦卢瓦王朝伊始，纳瓦拉那边就经常发难，到约翰二世，看着法国王室内忧外患的，纳瓦拉的国王查理更加不客气了。 约翰二世跟纳瓦拉的查理斗得水深火热，英国那边一边看热闹，一边继续征法行动，再次登陆。黑太子依然一路凯歌，一路劫掠。约翰二世看着英军深入，抢了不少辎重，觉得可以关门打狗，截住“匪军”给予痛击。1356年，约翰二世御驾亲征，与黑太子在法国中部的普瓦捷相遇。 克雷西战役过去10年了，约翰二世虽然没有卧薪尝胆，这个战败之耻他也不敢忘记。两边再次狭路相逢，“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出自姜文的《让子弹飞》），法军再次占据优势，拥兵数万，黑太子的抢劫武装只有可怜的8000多人。 约翰二世心想，上次我们的重装骑兵骑着马呢，那些英国长弓手只要射翻了马匹，骑士们就废了。于是这次，法兰西骑士下马，穿着一身厚重的壳，再次扑向英军。看着法军这个不得要领的打法，黑太子长叹一声，让躲在葡萄树后面的长弓手发射，悲剧重演。虽然法王刚猛异常，一直身先士卒，可身边的骑士越来越少。最后，约翰二世不得不带着幼子投降。黑太子本来只是想在法国打劫财物，没想到把国王和王子都劫走了。 国王被敌人掳走，这事发生的概率不高，但是咱们国家有一个很类似的故事，也就是著名的“靖康耻”。宋徽宗和宋钦宗父子被金兵掳去，高宗赵构继位，他怕父兄回家后他这个皇位就坐不成了，于是压制主战派，坚决害死了父兄二人，也害死了岳飞，还让一个叫秦桧的老头儿背了千年的黑锅。 法国王储查理可比赵构孝顺，人家一听说父亲和弟弟被掳，马上进入巴黎，接管政府。人家不是忙着篡位啊，人家是来张罗赎金的。英国对法王开出的肉价是天文数字，王储查理清点一下积蓄，发现凭王室现有的财力，要想赎回法王几乎不可能。 前面说过，法国一开始就有很好的规矩，国王要钱，开个三级会议，看看大家答不答应。三级代表都来了，英法战争屡战屡败，法国的贵族饱受打击，垂头丧气，一个比一个看着颓废，他们对着王储焦急的小脸耸耸肩，“俺们损失惨重，以后就不掺和国王陛下的事了啊”。教会呢，“贫僧不问世事，施主好自为之”。贵族和教会都帮不上忙，只好求第三阶层，也就是市民阶层出面了。 国乱方显忠良。这时，有个法国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人物出现了，他就是艾迪安·马赛尔。当时的巴黎，呢绒业占据重要地位，呢绒行业协会在巴黎势力很大，艾迪安·马赛尔就是来自这个协会，而且是当时的巴黎市长。 贵族和教会都不发表意见，以艾迪安·马赛尔为领导的市民阶层就勇于承担了。不过，他们可不是为了给王储帮忙，他们是趁机要求自己的权利。艾迪安·马赛尔代表巴黎市民抛出了“法国大宪章”，要求改革，市民直接参政议政，限制王权和贵族，选举贤能组成“委员会”，监理国事。 虽然英国的大宪章艰难地落地实现了，法国的王室和贵族可没那么好说话。艾迪安·马赛尔认为，王储不同意，是因为手下那帮佞臣太坏，需要杀一儆百。于是，敲响了圣母院的警钟，带着3000多市民冲进了王宫。当时王储身边最忠诚的就是来自香槟伯国的领主和王储自己诺曼底公国的骑兵军官，巴黎市民在王储眼皮底下将这两位屠杀，鲜血溅了太子爷一身！ 随后，市民掌握了政权，王储在被软禁了几天后，逃出了巴黎。巴黎市民起义成功，对贵族是个冲击，不管之前法国的贵族如何分裂倾轧，这时候也知道必须团结一致了，真让这帮小市民一步登天，贵族就不称为“贵族”了。在所有团结于王储周围的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纳瓦拉国王查理。他跟瓦卢瓦王室作对的目的是法国王位，要想争位，首先要有一个王位可以争吧，如果小市民们成了国家主人，他瞎忙什么呢？所以，他选择了与王储和解，共同镇压起义。 巴黎市民在艾迪安·马赛尔组织下，修建了大量防御工程。王储看着不容易攻破，就开始征召民工，在巴黎外围构建工事，预备围困巴黎。 英国战争、黑死病、王室和领主为了战争的苛捐杂税、英军的抢劫，凡此种种，让法国农村民不聊生，实实在在的“民工荒”。王储此时还急着拉壮丁，终于把农民逼反了。 1358年，法国北部的农民打死了来抓壮丁的王储士兵，推举吉约姆·卡勒为首领，发动了起义。当时，法国贵族称呼农民为“扎克雷”，大意就是乡巴佬。这个起义就被命名为“扎克雷起义”了。起义口号听着也吓人：“杀死所有贵族，一个不留！” 打击面太大了。老杨一直认为，这个口号是起义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法国贵族本来松散，如今遭遇如此明确的共同敌人，他们自然是紧密团结，共同作战。英法两边本来就纠结，很多英国贵族在法国有土地，也是法国贵族，听说乡巴佬要杀掉所有的贵族，这还了得，于是好多英国贵族也跨海来帮忙了。 如此一来，整个法国现在是这样一个势力格局，王储和贵族们结伙，一边围困巴黎，一边镇压农民起义。虽然巴黎市民也看不上乡下人，但艾迪安·马赛尔觉得，农民起义可以利用。当时巴黎被围，城内早晚坐吃山空，于是艾迪安·马赛尔跟城外的农民起义军联系，让他们帮着打通一条粮道。 乡下人老实啊，觉得这帮城里人也跟贵族作战，那是革命同志，于是很痛快地完成了他们的要求。谁知，粮道一通，粮食一到手，艾迪安·马赛尔就跟农民军切割了，他们撤回了派往农民军队的支援，城里人不跟乡下人玩了！ 镇压农民起义，纳瓦拉的查理国王是个骨干。他也知道，起义军发展太快，人多势众，正面战斗不是对手。好在农村人老实，耍奸计，他们不懂。纳瓦拉国王约农民起义的首领谈判。吉约姆·卡勒学关云长单刀赴会，被纳瓦拉国王当场擒住，给他戴上烧红的铁圈，酷刑处死。农民起义，组织机构不科学，一听说老大没了，就陷入迷茫，贵族军队趁机将他们一举镇压。 扎克雷起义是中世纪欧洲比较大型的农民起义之一，对当时的封建制度是个巨大的冲击，而贵族和领主们经过这个事，偶尔也会反省自己对农民的态度，这直接导致农奴制逐渐解体。20多年后，英国的瓦特·泰勒也学着发动了一场更大规模的英国农民起义。 农民起义被镇压，没人帮巴黎市民搞粮食了，艾迪安·马赛尔想出一个昏招。他决定让纳瓦拉的查理来当法王，这样可以用纳瓦拉的军力对抗王储。这个事直接激怒了巴黎市民。纳瓦拉的查理和瓦卢瓦王朝的查理，谁当法王不一样啊，巴黎市民起义难道是为了换个查理来当国王吗？我们争取的是我们能说话的政府啊。巴黎市民认为遭到了艾迪安·马赛尔的背叛，王储领兵攻城，混战中，艾迪安·马赛尔死于他的追随者之手。王储的军队进入巴黎，开始屠杀起义的巴黎市民。 为什么艾迪安·马赛尔貌似在历史上并不怎么出名，可老杨说他是法国历史的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呢？因为，他在法国第一个提出了建立一个人民可以参政议政的政府。虽然结局很失败，下场很悲惨，但是在14世纪的欧洲能揣着这种想法的人，是可敬的。 王储历经艰辛回到巴黎王宫，忙着重整政事，忙着秋后算账，忙着杀人杀到手软。英国的爱德华三世才不管人家有没有准备好呢，又开进来了。内外交困，只能求饶。1360年，法国和英国签订了《布雷丁尼合约》，法国继续筹集那笔天文数字的赎金赎回约翰二世，并认可英国对加来和阿基坦地区的占领。两国暂时休兵，法国专心搞钱。 1356～1360年这4年里，法国人尤其是王储焦头烂额、水深火热，约翰二世在英国监狱日子却是很不错。英国人待若上宾，好吃好喝，所以老约翰根本体会不到法国的艰难。合约签订后，小王子被押在英国，约翰二世回国安排筹措自己的赎金，中途听说小王子逃离英国，他觉得有违骑士之道，自己又跑回英国去，主动要求被羁押，让法国人继续为他的赎金寝食难安。因为这个“二百五”的行为，约翰二世被称为“好人”。欧洲人的标准咱们看不懂啊，这个伙计绝对算得上是祸国殃民了，“好人”不会是讽刺吧？ 智者和疯子 约翰二世被擒，王储进入巴黎主持大局时才18岁。跟英国那个黑太子笑傲江湖的飒爽英姿相比，查理太子那几年的监国岁月可以说是狼狈不堪而且艰难无比。黑太子没机会登基，不知道成为英王会如何，查理太子成为查理五世后，却是一个很着调很靠谱的法王。 《布雷丁尼合约》虽然屈辱，却是为法国争取了休整喘息的机会。查理五世领导过对市民和农民起义的镇压，下过基层，做过调研，所以知人善用。 查理五世最看中的一名将领叫盖克兰，来自布列塔尼一个古老但是没落的家族。查理五世登基后，纳瓦拉国王查理继续启衅闹事。为解决两边的恩怨，法王割让了他自己诺曼底公国的一块领地。 盖克兰正式加盟查理五世的麾下为他效力后，第一时间就解决了纳瓦拉国王，让他归还了国王的土地，并让纳瓦拉老实了很久。 除了英法战争、法国内部不和，法王还面临一个很头痛的问题。普瓦提埃战役后，英法好久没有大型战斗，两边有大量的雇佣兵失业。这帮人是社会不安定因素。当他们签合同帮人打架抢劫时，叫雇佣兵。没有合同，为了自己的生计打架抢劫，那就是职业强盗。雇佣兵出身的职业强盗在法国境内频频犯案，谁也拿他们没办法。盖克兰非常聪明地鼓动他们加入了一个贵族的军队，而这个贵族正好征召人马去西班牙中部的一个国家争夺王位。于是，这帮让查理五世和法国市民无比头痛的犯罪团伙，被打发到比利牛斯山那头去了。 纳瓦拉和雇佣兵，是查理五世最闹心的内部问题，盖克兰都解决了。剩下的问题，就是解决英国这个外部问题了。 对付英军，盖克兰的战斗思路是“游击战”和“焦土政策”。不跟英军正面交锋，烧毁粮食房屋，埋伏或是佯退，牵着英军的鼻子走，让对方无法找到给养，也无法找到对其有利的作战地形，无法布下他们的长弓阵。法军羸弱，这种游击战也不总奏效，盖克兰本人两次被英军俘虏，查理五世坚信他是个人才，每次都花重金将他赎回。 查理五世的钱花值了。1370年，被“游击战”拖得精疲力竭的英军遭到法军的重创，乘胜追击各个击破的法军收回了大部分条约割让的土地。到1380年，英国在法国只占有5个城池。 1380年的一场战役，盖克兰阵亡。就在这一年，英明的查理五世也驾崩了，加上之前已经死去的爱德华三世和黑太子，英法战争的几个明星人物都下场了。所以，有些历史书将1380年定义为英法百年战争的第一个阶段结束。 开打快半个世纪了，到查理五世法国才稍微取得了一点点优势。查理五世跟之前的法王不同，他有知识有文化但体弱多病，所以不能亲自上阵打架，留在王宫里，他想清楚了一个国王应该做什么。不幸的是，好容易出个头脑清楚的法王，只照看了这个国家16年。后人称呼查理五世为“智者”，这个称呼绝对不含讥讽。 英国的爱德华三世和黑太子先后死了，10岁的国王理查二世要面对帮他摄政的叔叔。理查二世的“太子党”和摄政王的“兰开斯特党”党争，一片混乱，后来还引发大规模农民起义。客观地说，法国在这段时间能占据上风，跟英国内部的混乱很有关系。 上帝安排了这么好的机会给法国人，法国人却不接受。跟理查二世一样的难兄难弟，法王查理六世12岁接班，查理五世给他留下经验丰富的顾问团，大部分都是他叔叔。刚开始几年还挺和谐，比如一登基，查理六世就跟德国方面结盟，并邀请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造访巴黎，是当时的一大盛事。整个法国看着挺繁荣昌盛的。 叔叔们都想把持小王为自己争夺权益，而查理六世也不想做傀儡。亲政后，他总想罢黜几位叔叔，用自己的亲信辅政。 1392年，查理六世对叔叔们发起行动。在行军穿过森林时，他发起了高烧，神志不清。几天后，他突然拔出剑来，见谁砍谁，包括自己最亲密的近随。国王疯了！ 摄政叔叔们本来差点被整倒，如今看到国王突然疯了，很松了一口气，既然国王是个疯子，再辅佐他就没有意义了，大家各凭本事上吧，看谁能最后控制法国。 就这样，英国人本来无力打法国，结果法国人开始自己打自己了。 内战比外战还狠 这段时期的法国诸侯，有两派势力最大，勃艮第公爵和奥尔良公爵。勃艮第公爵虽然号称是法王的属臣，可公国几乎是自治的；而奥尔良公国虽然拥戴王室，可既然国王疯了，他们就要求让查理七世的弟弟，也就是奥尔良公爵路易执掌王位。其他的诸侯知道自己实力不够单打独斗，所以就分别加入这两个阵营站好，买定离手，赌赌自己的运气。 查理六世一疯，两边就开打，各有输赢，难分高下。鉴于法国诸侯都有点或远或近的亲戚关系，自然有家族里的老人家出面调解。1407年，新接班的勃艮第公爵约翰和奥尔良的公爵路易在巴黎会面，握手言和，承诺以后相亲相爱不打架。 三天后，奥尔良公爵路易收到传召，说是法王找他有事。查理六世疯得很间歇，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他说他要找奥尔良公爵谈事，路易也只好去见驾。上了街的路易发现中计了，冷不防遭遇二十几人围攻，都操着斧子等凶器。奥尔良公爵在大街上被砍掉了脑袋。 这不是疑案，因为不久勃艮第公爵就亲口承认，这个事是他安排的。凶手认罪也不能伏法，虽然在整个法国，勃艮第派和奥尔良派分不出谁更有势力，但是在巴黎，勃艮第派却是有着绝对优势的，巴黎最重要最牛的屠夫协会支持勃艮第派。大家想想，屠夫结伙，谁敢惹他们啊。 奥尔良新公爵查理继位，这位查理公爵在法国文化史上可是个人物，他算得上是法国历史上头几号的宫廷诗人。诗人有个好老婆，老婆有个好爹，奥尔良公爵的岳父是阿玛尼亚克伯爵。伯爵主持大局，带领奥尔良派找勃艮第要说法，打进了巴黎，获得了控制权。因为阿玛尼亚克伯爵成为奥尔良派的新领导，所以奥尔良派又被叫做阿玛尼亚克派。这个名字太长了，我们继续叫他们奥尔良派吧。 明明英国混乱，法国人有大好机会收复河山，可现在他们自己跟自己打得不可开交。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法国人不长进，就把机会让给英国人吧。于是，英格兰那边，亨利五世登基了！ 亨利五世从登基就张罗着继续到法国打架。原来说过，法国诸侯没有起码的国家民族观念，面对即将到来的英军，不论是勃艮第和奥尔良都没感觉是自己的家园遭到侵略，他们两边都考虑着跟英国结盟，趁机干掉另一派。 亨利五世最先考虑是奥尔良派，他要求查理六世的女儿为妻，还要求诺曼底和安茹两片英国祖上的领土做嫁妆。查理六世和奥尔良派都不答应，勃艮第趁机凑上去示好。在勃艮第派号称“中立”的欢迎下，登基2年的亨利五世从诺曼底登陆，踏进了法国。 1415年，刚经过一场艰苦的攻城战，伤亡巨大的英军和法军主力相遇在阿让库尔。这个战役老杨在《老大的英帝国》中已经详细描述了，跟英法战争前面的局面一样，名将盖克兰已经为法国人制定了克制英军最完美的战法，可法国人不理会，还是像打了鸡血一样向英国的长弓阵里冲，让英国人非常无奈地射杀他们。历史再次重演，英国再次以不利的局面和弱势的兵力取得了胜利，看着地上层层叠叠的法军尸体，英国长弓手忍不住想问：“法国骑士是不是有集体自杀倾向啊？” 这场战役法军的指挥官就是我们的大诗人——奥尔良公爵查理。诗人遭遇战神，我们忍不住掬一捧同情之泪。好在上帝的安排都有他的美意，查理公爵不仅惨败而且被俘，押到英国做了25年的人质。就是在英国的这25年，查理用英文写下大量优美的诗篇。文学界公认，他的英文诗要比法文诗成就更高。如果不是兵败被俘，查理的诗才恐怕就浪费在法国内战外战那些俗事里了，而且很显然，查理公爵打架夺位的水平，严重比不上他写诗的水平。 阿让库尔战役，让英国人打开了通向巴黎的道路。奥尔良公爵被俘，奥尔良派遭受重挫，勃艮第派赶紧跳出来，赶在英军之前进入巴黎，巴黎的老百姓比较像墙头草，又拥戴勃艮第派掌权了。勃艮第派开始在巴黎追杀奥尔良派，奥尔良派只好挟持太子逃出了巴黎。 勃艮第派的约翰掌握了巴黎，虽然跟英国关系暧昧，可也不能看着他们直接占领了法国吧，约翰觉得应该跟英王谈判，看这场战争到底怎么了局。查理六世虽然还在世，不过疯得更厉害了，根据对等的原则跟英王谈判，勃艮第公爵肯定是名不正言不顺，地位不对等的。于是，约翰给随着奥尔良派到处流浪的太子查理送了个消息，要求见面协商。 那是1419年，流亡太子查理16岁，会面时，奥尔良派设下埋伏，当场杀掉了约翰，给老公爵报了大仇。 冤冤相报，没完没了。约翰的儿子菲利普接掌了勃艮第派的大旗，并立即和英国正式结盟，要求追杀奥尔良派，替父报仇。 菲利普最大的心愿是报仇，貌似对法国王位还没这么上心。亨利五世只好进入巴黎，面会疯子法王，让他给个工作计划。1420年，法国人交出一份更加丧权辱国的《特鲁瓦条约》。这个条约其他内容都不重要了，其中有一条宣布了法国的灭亡。那就是，查理六世如果死掉，亨利五世过来接掌法国王位！ 贞德——转折 都知道百年战争成就了一个法国女子的大名。其实，在这段时间，还有一个女人在影响着历史，这个女人就是法国的王后，疯子查理的老婆，来自德国巴伐利亚的伊莎贝拉王后。 刚嫁入法国时，伊莎贝拉还不太干预国事，查理六世疯掉，王后成为大执政，还有一个执政会议给她帮忙，她忙的事就多了。关于国事，她没什么天赋，就是会花钱，生活骄奢淫逸。这样的女人掌权，少不得是要盘剥百姓的。 伊莎贝拉生了一打孩子，4个大儿子早夭，所以她最不喜欢的五儿子查理成为太子。这母子俩关系不好，查理经常批评母后私生活放纵不检点。 奥尔良派执掌巴黎时，太子跟奥尔良派一起，将伊莎贝拉放逐，还要求她进修道院反省，她恨死了这个儿子。后来勃艮第掌权，王后被放回来，就是在她的“帮助”下，法王签下了《特鲁瓦条约》。 这个条约对伊莎贝拉来说基本无害，因为亨利五世迎娶她的女儿凯瑟琳，她虽然不是王后，以后还是法王的丈母娘；而她最恨的儿子查理，就此丧失了继位权。这个妈做事比较绝，不是查理经常说母后不守妇道吗，伊莎贝拉就说，查理根本不是查理六世的亲儿子，根本无权继位。 被“罢黜”的太子查理跟奥尔良残存的武装藏身在法国中部城市布尔日，一天天数着日子，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1420年，英王亨利五世和法王查理六世相继驾崩。根据条约，亨利五世和凯瑟琳公主生的儿子成为英法两国国王。这位被委以大任的亨利六世，当时还不满周岁。 勃艮第派和英国人控制巴黎，查理和奥尔良派把持着布尔日。疯子查理一死，布尔日就宣布太子爷是正牌查理七世。一个巴黎法国，一个布尔日法国，南北分裂，一场恶战眼看又要爆发。 独裁下的民众容易蠢蠢欲动，如果有两个政府可以选，民众也容易蠢蠢欲动。北方控制在英国和勃艮第派手里，英国人对法国的老百姓不会太仁爱，老百姓一受气，就有人向布尔日的查理七世求救。英国在巴黎的摄政王知道，如果不铲除布尔日这股势力，法国人是不会接受亨利六世成为新法王的。于是，英军联合勃艮第的军队，包围了查理七世所在的奥尔良城。 法国南部将查理七世视为挽救法国的救星，北方有些觉悟的贵族也希望查理七世振奋精神领导一场像样的反英斗争，可查理七世自己没底。之前对英作战的屡战屡败，加之现在经济窘迫，无力组织人马装备，藏身在希农行宫的查理七世实在是有点过一天算一天的意思。他想，如果上帝保佑法国，就降下奇迹吧。 奇迹当然是贞德，一个出生在洛林和香槟边界地区的小姑娘，家里有点田产，父亲是个村干部。贞德他们村，虽然处于勃艮第派的势力范围，但一直效忠法国王室，英国人和勃艮第派经常到贞德的家乡劫掠，从小贞德就知道英国人和勃艮第那帮卖国贼是两个大坏蛋。 12岁那年，贞德在村后一棵大树下遇见了上帝派来的大天使。大天使说，上帝让她带兵解救法国的危亡，并带太子去兰斯加冕为法王（她自己说的）。 从此后，这个村里的姑娘就有了不一样的人生追求。她就到处找人托关系，希望能面见太子，并带兵打仗。3年后，一场奇异的战役给了贞德机会。 奥尔良被围期间，法军一直比较被动，不太进取，难得的主动出击只有一次。那是1429年，英军赶着300辆大车，载着武器补给奥尔良，车上最多的是大量的鲱鱼。大家都知道，英国人没吃过啥好东西，古往今来，他们就是吃鱼和薯条。 补给车队容易遭人袭击，法国人心想，英国佬就是长弓手厉害嘛，几个送鱼的，不打白不打，打完还能吃一顿全鱼宴。于是，法国非常罕见地发动了主动进攻。还是挺重视的，为了这支小补给部队，法国派了三四千人，大约是英国送鱼部队的三四倍！ 这就是所谓的“鲱鱼战役”。英法打了几十年，法国人每次都能以多输少。没想到，这次对后勤部队也没意外，惨败而且死伤甚重。 鲱鱼战役一开打，就有人预言了法国的失败，这个预言就来自贞德。贞德天天找当地驻军的军官，要求见王储，一直被人当疯子，没人愿意搭理她。她第一次显示“神迹”，就是预言了鲱鱼战役的惨败。后来战败的消息传来，让不少人觉得这个村姑也许真有点神通。终于，军官答应带她去见王储。 贞德被王储接受的过程，传说甚多，比如查理七世穿着侍卫的衣服躲在人群里，贞德一进门，就准确地走到王储面前，跪下并抱住王储的腿；王储跟贞德私聊了一阵，出来后，说是贞德说出了很多只有查理七世和上帝才知道的秘密等。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要带兵打仗，谁知道是不是间谍或者特务啊。安全为重，查理七世要求对贞德的身份“大起底”，查了祖宗八辈，没有特务卖国贼或者里通外国的记录。行，给你一帮人，打去吧。 让一个17岁的小姑娘带兵去解奥尔良之围，充分说明，此时的查理七世已经活得非常绝望了。他这个做法，有个中国的俗语形容得最准确：死马当活马医！ 1429年4月，贞德进入战场，跟她协同的法军指挥官制定了战术。因为屡败屡战，法军认为，先想办法给奥尔良城内送点儿补给，让城内先顶住，救援的法军慢慢寻找进攻英国人的机会。 贞德是个爆脾气，说这个作战计划简直就是缩头乌龟，十分没种，既然来了，等什么啊，扑上去直接动手！ 随后，贞德举起法军的大旗，带着她的小股部队，冲锋在最前面，一次次地对英国军队发起正面攻击。贞德不是花木兰啊，她虽然造型中性，可没女扮男装，英法两边都知道那个打架不要命有点疯狂的小个子是个17岁的小村姑。这个画面对法军是极大的鼓舞，对英军是非常威慑。尤其是因为肩部中箭被抬下去后，她一把拔出箭来又回到了战场，异常彪悍。 不到一个月，围困奥尔良的英军开始撤退，贞德神奇地解了奥尔良之围，将法国从被英国人生吞的边缘拉了回来。 奥尔良安全了，王储有了反攻北方的基地，所有人都认为，这时的法军应该直取巴黎，恢复政府。只有贞德力主放弃巴黎，先进入兰斯，让王储先加冕为法王。兰斯是敌军的地盘，攻击兰斯的距离几乎是巴黎的两倍，攻打兰斯要比巴黎艰难得多。因为奥尔良的胜利，让贞德这次说话管用，王储接受了贞德的建议，北上直取兰斯。 1429年7月17日，兰斯被攻克，王储涂油加冕成为查理七世。鉴于英国那个小婴儿还没有过来加冕，所以在道理上，查理七世就应该是江湖上唯一正牌的法国国王。 第二年，战争形势对法国越来越有利，可惜在一场小型战役中，贞德被勃艮第派俘虏。勃艮第派对同胞还是不错的，他们优先对查理七世报价，看看法王能不能花笔钱把他的大恩人赎回去。没想到，查理七世对这件事保持了理性的克制。那就是，既不出钱也不出力，装作不知道有贞德这么一个人存在。 贞德的结局参看《老大的英帝国》吧。因为她被关进了英国的监狱，被英国人审判，所以她的故事就属于英国历史的范畴了。 英法战争法国彻底胜利后，贞德的母亲多次上访，终于说服教皇重审贞德案，为这个不幸的女子平反，不仅平反，后来还被追封为“圣女”。 贞德死后，法国的抗英大业更加蓬勃旺盛了。敏感到法军和英军的时运发生转移，英国国内的局势也比较动荡，识时务的勃艮第公爵菲利普灵活转移了立场，和查理七世修好，并承诺为国王陛下而战。而此时，查理七世还获得了一位高人的援助。这个高人，名叫雅克·科尔。 雅克·科尔是个富商兼银行家。他加入查理七世的幕僚班子后，带给法国王室翻天覆地的变化。查理七世任命他为财政部部长，这位财长经常贷款给国王，但，重要的不是借钱，他教会了查理七世搞钱的办法，那就是长期固定的税收。 之前说过，法国王室一直没有建立像样的王权，国王混得磕磕绊绊的，收税也收得不理直气壮。雅克·科尔帮助王室建立了合理而且长期的税收制度，国王有了固定的进项，遇上打架，就不再到处找雇佣兵打短工，而是为自己培养并饲养了一支常规军队。就是这些措施，让查理七世在后来的对英战争和国家统治中，逐渐掌握了优势和主动。 1437年，法军收复了巴黎。1453年，波尔多的英军投降，宣告绵延了116年，世界历史上时间最长的战争终于结束，也宣告英国的势力和野心彻底退出了法国大陆，虽然，还有一个加来港控制在英国人手里。 十三 查理七世和女人 历经艰难，领导法国人几乎是绝地反击取得胜利，抗击了侵略者，保住了法兰西国家，按道理，查理七世应该是值得大力表彰的君主。不过，法国战胜，这么大的功劳，人们往往先想到的是贞德，17岁的女英雄带来的惊天逆转。而贞德被捕后，查理七世居然见死不救，没义气没良心，让他形象更加糟糕。应该说，贞德成就了查理七世，也败坏了查理七世。 查理七世命犯女人，他的一生命运经常因为女人而改变。前面说过，查理七世的妈妈，伊莎贝拉王后宣布查理七世是野种，不能继承王位，而主动将王位让给英国人，他因此做了好长时间的流亡太子，潦倒窘迫，如果不是圣女贞德横空出世，还不知道他的结局是如何悲惨。除了贞德和王太后，查理七世后来又遭遇了一个改变他命运的女人。如果说伊莎贝拉是最狠的女人，贞德是最勇的女人，这次，国王碰上了最美的女人。 法国是浪漫之都，这个名字的建立绝非一日之功，要历史的积累。“地主”们觉得，法国史应该是粉红色的回忆，春光旖旎，结果这都混到15世纪了，法国历史除了打架还是打架，好歹出个女主角，还是中性打扮，比史泰龙还彪悍。法国历史什么时候能有点“颜色”呢？ 这就来了，就是从查理七世开始，“法兰西情妇”成为法国历史一道亮丽的风景。 1443年，查理七世去他的姐夫那里商议国事。这次的重要会议肯定是没开出什么结果来，因为姐夫身边的一个侍女，一直让查理七世心神不宁。 这个侍女的芳名叫阿涅丝·索蕾尔，这个名字在法国历史上的地位，大约等同咱家的西施或者玉环，可以号称是法国头号美女。这个尤物出生在地中海岸边土伦市的一个渔村，都说这个渔村盛产美女，阿涅丝是其中的佼佼者。她的父亲为查理七世的姐夫办事，偶然姐夫遇见阿涅丝，惊为天人，于是招入宫中，成为侍女，而后遇上了查理七世。 又是小舅子，又是国王，他看中了，没有不给的道理，阿涅丝被送到法王身边伺候。不用说，阿涅丝肯定专宠后宫的。查理七世不能离婚，法国的王后也不能生于微末。而且，查理七世的老婆及其娘家在英法战争中，对查理七世的支持是巨大的，没有王后家的财力，查理七世早就支持不住了。 查理七世看阿涅丝如珍似宝，除了王后之位，什么都可以给，包括名分。之前的法王，偶尔有几个情妇，基本都是不公开的，就算大家都知道，也不明说。而查理七世却公开了阿涅丝的身份，全法国人都知道，阿涅丝是“法兰西情妇”。 阿涅丝美貌和智慧并重。她知道，如果仅仅满足于做个花瓶，她的年华会非常短暂，于是，她开始插手政治。知道通过阿涅丝可以上达天听，联系国王，很多有头脑有野心的投机家或者政客就围绕在阿涅丝身边，她毫不费力就给自己网罗了一个智囊团。有这帮人出谋划策，她就经常左右查理七世的朝政，成为王朝一股异常强大的幕后势力。 根据咱们的经验，这种后宫干政，而阿涅丝又没生出儿子来，那么她最容易得罪的一个权力集团就是太子党。 太子叫路易，查理七世流亡期间，出生在布尔日。可能是幼年看到父亲狼狈的生涯，所以从小，路易对权力和王位的渴望就异于常人。1441年，18岁的路易就伙同他人发动过一场叛乱，企图推翻查理七世。叛乱失败，查理七世放过了儿子，也没说剥夺他太子之位，还给他领地，继续让他做总督。 1450年，英法战争最后的阶段，英军在诺曼底一带做最后的坚持，法国的战斗异常艰苦。查理七世不得不御驾亲征，前往诺曼底督战，让太子路易留在巴黎监国。 阿涅丝·索蕾尔已经为查理七世生了3个女儿，她多么希望能生出一个王子来，当查理七世出征诺曼底之前，她再次怀孕。 都知道太子深恨这个妖女，两人不仅经常争吵对骂，太子爷甚至预备带兵找阿涅丝算账。如今他监国，在皇家度假村里养胎的阿涅丝很忐忑，她总担心，查理七世在外征战有个好歹，她的前途就堪忧了。自己吓自己几天睡不好后，她决定，不如到前线去找国王，还是在他身边比较安全。 正值法国隆冬，天气寒冷，道路颠簸。阿涅丝在路上动了胎气，早产下一名男婴，还没等阿涅丝高兴，侍从就通知她，孩子早产夭折了。受此打击，阿涅丝一口气没缓过来，很快也跟着去了。红颜薄命，法兰西第一美人就这样香消玉殒。 给查理七世的报告中，阿涅丝和小王子的死因当然是长途旅行的颠簸、路上生产缺医少药、气候严寒等多重因素。不过这个死因报告这么多年来都不能被人接受，法王再穷，也不能让自己的宠妃在路上冻死吧？ 好在人类文明不管怎么发展，一个这样的美人都不会被历史淡忘。2004年12月，法国科学家开棺验尸，根据阿涅丝留下的骸骨，法国人宣布，阿涅丝死于下毒！ 谁毒死的？历史谜案。查理七世也怀疑爱妃死于谋杀，他找不到凶手，但是不妨碍他用这个事大做文章，大张旗鼓地抓了主要嫌疑人雅克·科尔。 雅克·科尔被捕的罪名是在太子的唆使下暗杀阿涅丝。这个挺冤，因为都知道，雅克和阿涅丝私下关系非常不错，而害死阿涅丝，雅克自己也没啥好处啊。其实，法王曾经的大恩人雅克被扳倒，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太有钱了，从法王到贵族臣民，很多人都欠他钱，如今要整死债主，欠债的都非常高兴。先是贞德，后来是雅克，查理七世对自己的恩人都比较冷血。最后，雅克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所有的财产都被查理七世拿走了。 阿涅丝在宫中几年，开创了以性感著称的法兰西风情。阿涅丝留下很多画像，一脸端庄，但都露着半边乳房，在咱家的标准上，直接可以列入春宫画之列。据说就是她引领了低胸装的流行，后来的欧洲上流社会，尤其是巴黎，女人的裙子恨不得领口开到肚脐眼。而她将头发全部后梳，露出额头这个造型，也领导了很长时间的巴黎时尚。 阿涅丝死后，查理七世和太子路易的矛盾并无缓解，反而越闹越凶。查理七世死得很惨。1461年，他活活把自己饿死了，可不是因为绝食啊，他的身体从脚开始溃烂，一直向上发展，症状貌似糖尿病或者梅毒。到最后，他因为下颌溃烂，根本无法进食，在万分痛苦中死去。而他希望死前能看到太子，嘱咐几句，可太子爷不给他机会，只是在外祈祷着让自己早日登基。 十四 万能蜘蛛聚合国土 若干年后，路易十一死去，跟查理七世在另一个世界碰面，查理七世原谅了这个儿子当年所有的背叛和不孝，因为作为国王，路易十一的的确确比父王强多了。应该说，他比大多数的法王都强，他是瓦卢瓦王朝最伟大最成功的君主。 路易十一其貌不扬，矮小瘦弱，尖下巴，驼背，喜欢戴个破帽子，穿得破破烂烂，生活得异常简朴低调。后来的人叫他“市民式的国王”。比起欧洲史上那些英俊挺拔的骑士国王，路易十一有点儿非主流的猥琐。然而，根据历史经验，玩政治的，如果生活奢靡过于讲究，一辈子的追求不过是满足华服美食等低级欲望；而对生活质量毫无追求的人，如果他不是看破了红尘，觉得一切皆空，多半则表示他的生活目标超越了这些低级的欲望，他追求的是最高的人生目标。 路易十一幼年时代被藏在一个城堡里，生活几乎与世隔绝，那正是查理七世朝不保夕的日子。幼时的遭遇使得路易十一的性格阴沉，为人冷酷多疑。1440年，17岁的路易就被几个贵族拉着造反，被镇压。查理七世没有降罪，反而让他主持太子的领地，也就是多芬地区。没几年，多芬就被打造成了一个独立王国，行政机构、法律法规、商业发展都显得和查理七世的统治很不一样，然而一切还都有条有理。 除了建设自己的领地，路易十一就是变着法子跟父亲作对，终于把查理七世惹恼了，发兵攻打多芬地区，父子反目。看到父王动真格的了，路易赶紧跑路，也变成一个流亡太子，他跑到勃艮第公爵府邸藏了5年时间。这5年期间，跟他关系最好的，是勃艮第公国的继承人查理。 1461年，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查理七世屡次表明，他希望临终时，太子路易能在他身边。路易一点没感动，他忙着找了一帮子算命师占星师，天天占卜，数着日子看查理七世到底什么时候死掉。 登基后，路易十一让贵族和封建主很不爽。他有自己的治国思路，根本不用查理七世留下的老臣。在他自己的亲信中选拔贤才，不问出身背景，不论是不是贵族，只要有能力，都可以进入政府部门；大力扶持城市商业，让城市资产阶级对他感恩戴德，愿意跟他站在一起，并且给他经济支持。查理七世在位，已经固定了税收和常备军，路易十一完善了这两大支柱，国王收税不用再开三级会议，要打架也有自己的人马。查理七世因为英法战争中得诸侯之力甚多，欠着人情，所以在位时有点看他们脸色，而路易十一接班后的这些动作，其重要原因就是要提升王权，削弱贵族，让法王能说话算数。 贵族当然不会让国王这么容易如愿。此时，路易十一面对的最有实力的敌人，就是他流亡勃艮第时的好友，刚刚接班成为新勃艮第公爵的查理。其实，这几代的勃艮第公爵，他们对法国王位没那么偏执，他们最想的，就是勃艮第能彻底独立，完全脱离法兰西。不屈服法王，这个理想是很难实现的，于是，由查理公爵牵头，成立了一个叫“公益同盟”的团伙，聚集了一帮子各有目的要找法王麻烦的诸侯，开始造反。 路易十一瘦骨伶仃，走路都不顺溜，别指望他能纵马出征，他的优势是脑子好，会耍计策还会用钱。用离间分化的办法，逐步分拆了“公益联盟”。查理公爵一气之下又鼓动自己的亲戚，也就是英国国王爱德华四世，一起进攻。路易十一早早预备了一笔退兵费，送给英王。英国国内正闹玫瑰战争呢，对爱德华四世来说，先把住英国的王位显然比去法国当帮凶更重要，拿了路易十一的钱，英国不给勃艮第帮忙了。 好在，勃艮第公爵虽然帮手多，对头也多。他家一直忙于争取洛林地区。《德意志是铁打的》中，老杨介绍过，洛林地区一直是法德两国间敏感地带，对于勃艮第来说，这个地区更是重要，因为如果打通这个地区，则勃艮第属地和他家的佛兰德尔属地连接成片，势力则可以倍增，是独立称为国家的重要基础。于是，查理公爵一直和洛林地区及瑞士联邦作战。敌人的敌人当然是朋友，路易十一对洛林和瑞士联邦出钱出力，鼓励他们对查理公爵斗争到底，终于在1477年，查理公爵死于南锡的一场战斗，陈尸冰河，尸骨被野狼吞噬，下场极其悲惨。 查理公爵及其勃艮第公国是诸侯中最反骨、最强悍的一支。他们失败，路易十一统一整合法兰西的大业上最大的障碍没有了。路易十一继续有系统有条理地将那些公国领地一个个归入王属。 1481年，到路易十一因为动脉硬化驾崩那一年，法兰西的版图基本被勾勒成功，除了布列塔尼这个地区，其他现在看到的法国领土基本都臣服在国王统治之下，贵族势力被极大削弱。从路易十一这一代起，法国国王的专制统治才算是真正建立。 路易十一头脑清醒，颇有谋略，在收复这些贵族领地的过程中，浴血奋战的时候几乎没有，他全部靠各种阴谋诡计达到目的。统治效率极高，考虑问题周全，外派干部时，他给的叮嘱是：确保万无一失。因为做事面面俱到，很周全，有点三头六臂的意思，所以后人称他为“万能蜘蛛”，又因为他将法国的土地完整统一，建立了霸道的王权，所以又被称为“国土的聚合者”。 十五 那些花儿之一 方窗子戴着尖帽子 一转眼就进入16世纪了，地主们弹指一算，眼看就要进入文艺复兴了，开头说法国的艺术之香无所不在，怎么看到现在，这法国历史，不是法国人自己打，就是跟英国人兄弟打，一会儿战乱，一会儿饥荒，一会儿还黑死病，不但没有香味，还隐隐有恶臭，到底法兰西之香在哪里？ 其实这一路走来，沿途一直花开花谢，只是火药味道太浓了，让我们一时忘记了暗香浮动。路易十一被称为连接中世纪和文艺复兴的桥梁，让我们在这个桥梁上停驻一阵，回顾一下中世纪以来法国的那些花儿，好好体会一下法兰西之香。 文化课题包罗万象，宗教、文学、哲学都在其中，如果要挨个介绍，需要专门写本“法国文化史”，老杨只能挑选不能回避、必须留下记录的内容。 第一个不能回避的法国艺术，当然是建筑。因为法国带给全世界建筑一个大品牌，那就是：哥特式。 哥特式建筑最早起源于11世纪末期的法国，到13世纪开始流行欧洲。哥特式建筑很好辨认，修长，直线，硬朗，长条窗户，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尖塔高耸，头上顶着个又直又高又尖的帽子，那些尖顶如同竖起的剑尖直刺向天空，看着阴森森的。世界建筑最典型的两种风格拜占庭式和哥特式是很好分辨的，前者戴顶圆帽子，后者戴顶尖帽子。 现在冠以“哥特式”的艺术很多，比如音乐，比如服饰，最近流行的吸血僵尸貌似也应该属于这个艺术范畴，特点就是硬朗冰冷，有点黑色有点恐怖或者怪诞。而早先法国这种尖顶的建筑并不是被称为“哥特式建筑”，而被称为法国式。“哥特式”在当时的欧洲不算什么好词语。哥特族在罗马时代也是个蛮族，文艺复兴后期，那些所谓的正统艺术可能是觉得这个直插入云的尖帽子也挺怪诞，所以就称之为“哥特式建筑”，现在听着很酷，当时绝对含着鄙夷。 法国第一著名的哥特式建筑就是巴黎圣母院，而从建筑学的角度说，哥特风格最经典最成熟的作品是亚眠大教堂。英国人学得比较快，他们家著名的西敏寺也就是威斯敏斯特教堂，也是这个风格的著名代表。 除了这些教堂建筑，中世纪的法国战争不断，所以用于防御的堡垒要塞也修了不少。为了照顾后面的历史，留个伏笔，老杨特别介绍巴黎东部的一座著名建筑。可惜，现在去巴黎旅游，最多也就是看个遗迹。 大家还记得艾迪安·马赛尔这个悲情人物，巴黎的市长，梦想着建立一个市民参政的政府。14世纪，巴黎的市民起义，查理五世被赶出巴黎，为了防御，艾迪安·马赛尔取得巴黎的领导权后，组织修筑巴黎的城防，在巴黎的圣安东尼城门，一座巨大的城堡动工直到查理五世末期才完工。8座圆形塔楼组成庞然大物，巍然屹立，后来的法王又不断地对其加固，让它更加雄伟坚固，逐渐成为巴黎的重要标志之一。这，就是法国历史著名的巴士底狱。艾迪安一手引导带领了巴黎市民的起义，启蒙了他们的斗争精神。虽然他的梦想最终没有实现，而他主持修建的这个建筑矗立在巴黎，帮他见证了300多年后的那场伟大胜利，这算是历史发展的某种神秘吧。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法国中世纪的文化，第二个必须记录的是巴黎大学的创立。巴黎大学和意大利的萨莱诺大学、博洛尼亚大学是欧洲最早的三所大学，理所当然被称为“欧洲大学之母”。 欧洲中世纪，教育基本被教会垄断，只有教职人员或者预备投身神职工作的人，才有资格接受系统的教育。随着城市和商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产业需要文化知识，于是一些商人工会或者是行业协会就自己开设学校。“UNIVERISTY”这个词最早是“联合”的意思，也就是说，各种师傅、老师联合在一起，组合各种学科开设的综合性教育机构。因为这个，中世纪的大学有自己的独立性，既不属于教会，也不用看地方脸色，自由研究，自由发展，因此能够诞生出更多独立进步的思想和研究成果。 欧洲尤其是北欧的大学或多或少都受点巴黎大学的影响，巴黎大学早期那些创立者，在欧洲学界都有先贤圣人一样的地位，而巴黎大学的创始人中，最出名的就是阿伯拉尔，这位仁兄在欧洲文化史上绝对是个大腕。不过，根据老杨八卦的历史观认为，阿伯拉尔会享有这么大的名声，除了他的学术成就，更主要的是他有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 阿伯拉尔出生在布列塔尼地区的骑士家庭，因为对神学的痴迷，放弃了骑士的继承权，到处寻访名师求教。阿伯拉尔显然是天才级的小孩，他总是不断地找到名师，没几年后就“干掉”自己的老师。 中世纪欧洲，神学当道。神学这东西，不比其他学科，它基本没办法通过实践或者实验来检测权威。最后的鉴别标准就是“辩论”，你把你的理解说出来，让对方哑口无言，无可辩驳时，你就算“干掉”对方了。 “干掉”好几个名师，又PK掉几个巴黎的神学权威，阿伯拉尔就出名了。1115年，作为当红的大学者大神学家，阿伯拉尔成为巴黎圣母院主教学校的神学教师。 阿伯拉尔肯定是“麻辣鲜师”，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思想新锐，言辞大胆，上课还表情丰富，慷慨激昂。最重要的一点，阿伯拉尔还是个帅哥！不，此时他36岁了，中世纪的标准，算是有魅力的大叔。阿伯拉尔是偶像级的导师，粉丝加学生从四面八方围聚在他的讲台下，课堂上盛况空前，甚至有人称他为“巴黎第一教师”。 阿伯拉尔有个同事费尔伯特，也是个教士，收养了自己的侄女，美丽清纯的埃洛依丝。费尔伯特看这个侄女奇货可居，就想培养她一下，让她有机会嫁入豪门，对自己也是个提升。在那个没有学校的年代，要想受教育，只能去神学院听课，而女生是绝对不许去的。 费尔伯特求阿伯拉尔帮忙，能不能私下给自己的侄女开个小灶。谁知，阿伯拉尔“面试”了埃洛依丝后，居然提出搬到费尔伯特家里居住，正式做埃洛依丝的家庭教师！ 这可是个天上掉馅饼的事。以当时阿伯拉尔的声望，有钱都不一定能请到家里教书，他居然什么都不要，主动愿意一对一开私塾，费尔伯特那几天有中奖的感觉。 可能是阿伯拉尔神学教师的身份，而且刚刚罗马教皇再次颁布和强调了神职人员禁欲之类的规定。所以，对于阿伯拉尔跟自己年方十七，正当花季的侄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费尔伯特这个糊涂鬼一点也没有警惕。 阿伯拉尔只是信上帝，没答应要禁欲，他愿意搬到费尔伯特家住，显然就是跟埃洛依丝一见钟情。而从埃洛依丝角度，把崇拜转化为爱情而后发展为情欲，一点难度都没有。费尔伯特专门为侄女求学开辟的书房，不久成了阿伯拉尔和埃洛依丝的伊甸园。 时间长了，费尔伯特终于察觉了，震惊之余，当然是勃然大怒。他要把阿伯拉尔赶出去！可惜，太迟了，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里的重要工作就是造人啊，埃洛依丝怀孕了。 这个事要是被曝光，那可是惊天的丑闻啊。费尔伯特只好任由阿伯拉尔带着埃洛依丝逃回老家布列塔尼，在自己的妹妹家里生下一个男婴。 阿伯拉尔要求跟埃洛依丝结婚，并正式向费尔伯特提亲。阿伯拉尔当时是个低级修士，天主教会慈悲地规定，这个级别要想结婚可以结，结完婚以后就别想在这一行继续混下去了。阿伯拉尔的求婚被埃洛依丝拒绝了。她说，如果阿伯拉尔跟她结婚，大好的前途就被葬送了，一个天才就被埋没了，最重要的是，一个哲学家怎么可能在摇篮和尿布之中找到真理呢？（埃洛依丝没有信佛教，佛教说：会修行哪里都是道场，奶孩子换尿布都是修行）埃洛依丝宁愿做阿伯拉尔的情人，也不愿意做他老婆，是不是她看清楚了，不管什么时代情人都比老婆受关注些？ 阿伯拉尔负责任，一定要结婚。两人把孩子丢在老家，回巴黎秘密结婚了。费尔伯特想到自己的长期投资丢进水里，如今侄女还见不得光，越想越气，虽然答应了隐瞒这个秘密，可还是忍不住到处说。很快，丑闻传遍了大街小巷。 埃洛依丝必须避避风头，阿伯拉尔通过关系，找了个修道院，让埃洛依丝假扮修女藏身其间。费尔伯特发现侄女失踪，更加怒不可遏。一天晚上，他雇用了一帮子暴徒，还有一个理发师，买通阿伯拉尔的仆人进入他的卧室，将他按在床上，阉割了！ 遭此大祸，阿伯拉尔有一阵心灰意冷，但作为一个教徒，一个神学家，还有其他方面的追求能让他重新振作。他建议埃洛依丝正式出家成为一个修女，埃洛依丝答应了。在她宣誓后，阿伯拉尔也遁入空门，在圣丹尼修道院成为一名修士。 欲练神功，挥刀自宫！这个是秘籍。费尔伯特帮着阿伯拉尔断了尘根，一了百了，让阿伯拉尔彻底放下了红尘，把全部精力投入了对神学的研究。 阿伯拉尔是个思想家，思想家最基本的素质就是有独立的思想。在圣丹尼期间，他抛出了自己对上帝的一些逻辑理解和分析，引起轩然大波，被认为是异端，被迫烧毁自己的手稿，离开圣丹尼修道院。 在某个贵族的帮助下，阿伯拉尔在塞纳河畔得到一块土地，建立了一个简陋的小教堂。他的学生们听说他再次出山授课，又从各地聚集在这里，慢慢形成一个小村落，教堂也扩大了。 教会认为，阿伯拉尔还是在聚众散布歪理邪说，所以继续对他打压。他只好放弃自己一手营造的小天地，再次回老家避祸，进入布列塔尼的一家乡下隐修院当院长。这个地区貌似民风比较粗鄙，僧侣们也没受什么好教育，阿伯拉尔差点丢了性命，辗转又回到巴黎。 大约10年，阿伯拉尔没有跟埃洛依丝联系。回到巴黎后，听说埃洛依丝的修道院关门了，于是安排她进了自己建立的修道院。 在阿伯拉尔被教会迫害期间，为了安慰一个遭受挫折的朋友，阿伯拉尔写了一本书《我的苦难史》。他深谙安慰人之道，要想让对方不要哀怨自己的不幸，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他，自己比他更不幸。是啊，谁能比阿伯拉尔更惨呢，先是肉体被摧残，然后在精神上被迫害。 这部书被埃洛依丝看到后，心如刀割。10年里，虽然不和阿伯拉尔联系，但对这个人的爱情从来没有减少，阿伯拉尔成为修士是为了敬拜上帝，埃洛依丝成为修女是为了敬拜阿伯拉尔。虽然后来埃洛依丝成为修道院院长，但仍然坚持她对阿伯拉尔的爱情超越对上帝之爱，而且愿意为这件事“下地狱”。要知道，对一个中世纪的女人来说，“下地狱”不是空口白牙的诅咒发誓，她是真的相信，死后有个惨烈无比的地狱在等她的。 从这时起，两人恢复了通信。这些信件，有对宗教的理解，有对上帝的敬爱，更重要的，是纪念彼此间苦难无奈的爱情。这些情书后来被结集出版，成为世界爱情史上最荡气回肠的篇章。也就是这些书信，让阿伯拉尔和埃洛依丝成为古往今来历史上著名的情侣之一。 阿伯拉尔一直没有放弃对自己思想的坚持。晚年时，他热衷于教会改革，教皇对他忍无可忍，最后终于通过惩罚，将他驱逐出教。1142年，63岁的阿伯拉尔想到罗马去请求赦免。对于一个出家人，被下了破门律，这个惩罚太重了。因为身体羸弱，走到克吕尼地区他再也走不动了，这个中世纪欧洲的大哲人就在克吕尼修道院溘然长逝。而他坚持的那套理论，以理性逻辑来分析神学，“信仰应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之上”被认为是后来欧洲重要的经院哲学的基础，也被认为是照进中世纪腐朽禁锢的黑夜的一线曙光。 教皇在阿伯拉尔死后赦免了他，克吕尼修道院长非常有爱地将教皇赦令发给了埃洛依丝。20多年后，埃洛依丝也死去，要求跟阿伯拉尔合葬。几百年后，两人被转移到拉雪兹神父公墓合葬，成为一个重要景点，让后世人去那里祈祷一份海枯石烂的爱情。而阿伯拉尔的墓志铭写的是：“高卢的苏格拉底。” 阿伯拉尔去世后的60年，当时的法王腓力二世和教皇正式认可“巴黎大学”的成立，成立之初还是个神学院，当时的名字叫“索邦神学院”。不管叫什么名字，所有人都认为，这所大学的前身，就是阿伯拉尔在塞纳河畔开设的学校。所以，他是巴黎大学真正的创始人。而巴黎学院也秉承了阿伯拉尔的治学办法，就是喜欢辩论。后来的历史发展中，巴黎大学经常参与各种辩论，不论是时政还是文化还是新思想，都在辩论中点燃了照耀该时代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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