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 建 新 固然,小小说的创作,可以有许多的话题,如意蕴的深入开掘,人物性格的刻画,令人难忘的细节选择,情节的巧妙设置,语言的鲜活生动等等。其中,结尾的设计是十分重要的! 再如《失手》(蒋先平)。小说写一个“神偷”,一直跟踪一个中年农民,虽用尽心计,但最终也没有得手。如果仅仅写小偷的失算,情节再曲折,读后也难给人留下更深的印象。这篇小说结尾写小偷眼睁睁看着中年农民把两万块钱交到了学校,而发出感叹:“出手太晚了,两万块钱让学校拿下了,我是暗处偷,人家是明里要啊,这世道啥时变得这样了呢?” 真是石破天惊的一笔!前边所有关于企图偷盗的描写原来不过是为此做的铺垫!结尾处这重力千钧的一拨,顿时掀起读者心潮的冲天巨浪!又引发多少愤懑与联想!这个结尾真具有化平淡为奇卓,化腐朽为神奇的特殊功力。 《驳骨神医的神话》(何百源)也写得十分蹊跷:小说前半部有意放开笔墨写一个“驳骨神医”治疗跌打骨伤的绝妙,让人不禁十分向往;正当人们赞不绝口时,作者突然笔锋一转,结尾处老人的一番话不啻给人一个当头棒喝:“当一个人走红的时候,就会伴生出一批神话和传奇文学作者。”这个点破,就有更深的意义与更高的层次:将身边的锁事记述上升到了对事物本质犀利剖析的高度。 颠覆,是指结局不仅出乎读者的意料,而且完全违反了前面情节的发展逻辑。这里,因果的线型思维链被彻底打碎了:结尾不再是前面事件水到渠成的自然延续,而是一种反叛。 《走钢丝》(日本 . 星新一)虽只有几百字,却写得出神入化。小说写一个男青年去追求一个中年妇女。目的是掐死她,夺她的财产。正要下手时,警察来抓捕了。男青年仓惶逃跑。警察却告之是来抓那女的——那女人常靠杀死与她缠绵的男子发财!小说正常的逻辑应该是:男子欲害富婆夺财——警察及时赶到——救了女人——抓住了犯罪嫌疑人男子。现在的事件与结尾完全是违反常见的生活场景与人们的习惯思维逻辑。小小说就是要靠这种异想天开来征服读者,以显示出这种文体的特殊艺术魅力!而我们的小说往往缺乏这样的 “深加工”,使十分宝贵的素材失之于平庸! 《主任的儿子》(今声)写办公室的一群人在看到主任全家福的照片时,齐声夸他的儿子有福相,将来有无限的前途。结尾却是主任告之大家:他的儿子患先天性痴呆症,五岁了还不会叫“爸妈”。反向的结局,因其给读者造成的巨大心理落差而形成冲击,以此带来阅读的情趣。 转移,是指结尾出现了前文所未曾有过的元素。而这个元素恰恰是小说的重心所在。“王顾左右而言它”,“顾左右”不过是虚晃的一枪,“它”才是重心所在!阴差阳错是这类小说突出的特点。 《秤砣》(魏金树)写我第一次做买卖,在秤上做假,哄了一位大嫂。但当大嫂回来,我惴惴不安,感到做假即将被揭穿时,大嫂却连连夸我做买卖诚实。原来,她把我卖过的香蕉到一个卖鸡蛋的老汉那里秤了,还多了半斤!结尾处这个老汉的出现,刻画了一个更贪婪的小贩的形象。“我”与他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新的元素的出现,表面上看,让人感到突兀,实际正是作者的匠心所在!作品令人回味之处也正在这里! 《长寿理由》(贺鹏)写一个小区老爷爷、老奶奶都在积极锻炼身体。一问,他们锻炼的原因竟是因为交不起存尸费、运尸费、火化费、骨灰盒费、墓地费。 按照常理,锻炼是为了长寿——长寿又是为了生活得更好。但这条思维链在中途发生了转移,成为了:锻炼是为了长寿——长寿是为了省去丧葬费! 如果说,“颠覆”是使用对比形成正反落差以造成读者心理上的冲击;那么;“转移”则是利用引出新境界形成“出乎意料”的新格局让读者喜悦(或震撼)。两者方法不同。但同样具有美学价值。 释疑,是小小说结尾最常见的方式。小小说多用设疑—扩大疑问——释疑的结构图式。这类小说成功的关键是,如何“释”得巧妙,“释”得精彩,令人叹为观止又回味无穷! 《二十年后》(美国 欧。亨利)、《霍拉斯的厄运》(英国坎宁)、《回乡魂》(新加坡 结尾的巧妙陡转,是作家睿智的体现。在谈到小小说的创作时,王蒙提出了一个极精彩的建议“亏你想得出”。我们常常感慨大家的奇思妙想,却很少去钻研其形成的原因。这决不是一时的灵机一动,也不是某天早上醒来的突发奇想。这是作家长期细微观察生活,时时思考琢磨、反复修改的结果。同时,在小说的构思上也要下大的气力。首先要有全篇整体的巧妙构思:即小说不是仅仅只注重在结尾的“穴”上,从开篇的设局,到反复的铺垫,到陡转的时机把握,到转后的收束,都极有讲究!既要巧妙,又不能露出刻意雕琢的人工斧凿痕迹,这是很难把握的。 (本文发表于《写作》2012年第四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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