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方水土养一方灵物。贵州出茅台，烟台出苹果，吐鲁番出葡萄，南方的蜜桔到了北方却变成又苦又涩的枳。在凉州北境和东境的腾格里沙漠边缘盛产沙枣。沙枣树身处广漠，生得毫无动人之处。记得儿时老师布置作文，题《故乡的沙枣树》。有位小伙伴开宗明义写道：“如果把杨树比作婀娜多姿的少女，那么故乡的沙枣树就是一位胡子巴叉的老头……”其拙陋粗黑，屈曲干瘦于此可见一斑。大漠气侯，年降水量仅几十毫米，蒸发量却在一千毫米以上，一年四季都有风沙肆虐。若是“姻娜”的少女哪能在此流连?只有这“胡子巴叉”的沙枣树，倔强地立于风沙线上，祖祖辈辈给人以荫庇。 吃沙枣的鸟 沙枣树的美，是内在的，朴实无华。五月端阳前后，满树银叶片下，绽出米粒大小的花蕾，是土黄色的—大漠的颜色。燥热的大漠风抚来，小小的花朵开放了，花呈五角形，细小的花蕊睫毛般眨动着，花托是一派素洁淡雅的银灰。香极了，那种香，不似茉莉的清香幽雅；不同于牡丹芍药的馥郁袭人；亦非桂花的浓馨悠沁；更不是梅花的寒香销魂。沙枣花香，极难形诸笔端。土、淳、燥，是阳光、大漠、黄沙、风的凝聚和升华。沙枣花开在大漠之中，并不寂寞。她的香气飘逸，引来蜂蝶，嗡嗡嘤嘤，为她献上一曲多情的大漠“华尔兹”，催她抚育出颗颗丰硕果实。 沙枣花 十月深秋，寒霜降下，百木萧索，沙枣树经霜“一杀”，树叶尽落，留下满树珊瑚，满树玛瑙。成熟的沙枣有蚕豆大，鼓胀饱满，通红、金黄、明桔红，一嘟噜，一嘟噜，压弯了枝头。沙枣树条上有尖刺，收摘沙枣是用棍子打。细长的柳丝条子，满树一搅和“哗—”一阵沙枣“雨”落了下来。脆生生敲在拣沙枣人头顶，引来姑娘们调皮的笑声。小孩们又蹦又跳，见有沙枣结得又大又甜的树，大人一打枣，他们就叫着，笑着聚在树下，仰着小脸，张开嘴一任沙枣落入嘴巴…… 沙枣树生在沙漠边缘，一长就是几十里、上百里。那漫滩的果实，附近的农民哪能不摘一点？所以沙枣是开放的，谁都可以摘。头年的沙枣采不完，有的到第二年开春依然红艳艳的挂在枝上。每年，去沙窝子植树的城里人，一到休息就满林子寻隔年沙枣吃，沙枣当然比不了酒芯巧克力好吃，可是那份寻觅大自然的乐趣，却是城里所没有的。 沙枣成熟的季节，也有许多经营干鲜果品的小贩来收购。骑着加重自行车，一边驮一个大芨芨筐，收得满了就运回城里，批发给摆小摊儿的。凉州城里，冬天鲜水果不多，沙枣干燥，耐存，能供应到第二年的新枣上市。 念小学时，学校门口就有个老头专卖沙枣。老人有一张跟沙枣颜色差不多的脸红中透黑。他的买卖极简单，就一个小竹篮，一只样式很拙陋的瓷杯。他的沙枣格外甜，是用酒喷了，闷过，又蒸透，没有一点涩味。学生一放学，他就用沙嘎的声音喊：“甜一沙枣子…”哪怕小孩围了一大圈，忙不过来，他仍忘不了喊“甜一—沙枣子……”有的小孩拿一分钱买，他也不嫌烦，以至我们一伙“儿童团”研究出，一分一分的买五次，比五分钱买一次要给得多！一打上学就买他的沙枣，五分钱就可以买一杯，挣开衣袋替你装好。不够五分钱就用手“抄”一抄给你，那一抄，小孩两手都捧不下。一天天的念书，人长大了，手也长大了，就觉得用同样的钱，买的沙枣比以前少了。细看，原来卖沙枣也是有点“门道”的。他那量沙枣的杯子，杯沿特边厚，看起来挺大，装得东西并不多。另外，他使手“抄”时，看着满满一大把，攥都攥不住，实际无名指和小指是卷在掌心里，被沙枣盖起来，并没几个沙枣。一伙娃娃就说他“奸”，闹着、笑着、拉他胳膊，要掰开他卷着的指头。没有小孩买沙枣时，他就将地下的沙枣核一粒粒拣起来，装进一只纸袋里，我们问他拣沙枣核有啥用，老人就给我们讲，沙枣核能做门帘。先用水洗净、再泡、泡软了，使针引上鱼线，把沙枣核一粒粒串起来，串好，使清漆一“镀”，跟水晶珠子一样，透风，又挡蚊蝇。听得娃娃们大感惊奇，争着帮他拣沙枣核儿.. 沙枣和核 待长大了，啃了几本书，有了“知识”，知道沙枣树“亦称银柳、香柳、桂香柳。胡秃子科。落叶灌木或小乔木，常生于沙漠地区，可作水土保持，防沙造林的先锋树种。”还知道沙枣木纹理美观，木质坚硬可以打出上好的“组合家具”；还知道沙枣果实现在已有人用它来酿酒；沙枣花蜜是优质蜜；沙枣核的门帘曾经通过广交会挂在香港、东南亚人的居室里。 沙枣核做的门帘（网络配图） 每年沙枣飘香的时候，耳畔仿佛还能听到那声沙嘎苍劲的“甜一—沙枣子”。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