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驭风
梦李白二首 其一 杜甫
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
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
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 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 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
天宝三年（744）四月，杜甫与刚被唐玄宗赐金放还的李白在洛阳相识。小李白11岁的杜甫与李白一见如故。同年秋天，俩人加上高适同游梁宋（今河南省开封市、商丘市一带）。李白的性格是很open的，热情豪放，天真浪漫，心情好再加上有酒，基本上就没啥愁事了，三人一路游玩不亦乐乎，留下了很多优美的诗作，以及传说。第二年即天宝四载（745），意犹未尽的李白杜甫二人又同游齐赵，他们一路同行，同诗同歌，同游同醉，“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这交情可结的深了。 这年秋天，杜甫与李白在鲁郡（今山东兖州）相别，杜甫写了赠诗。诗云：“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诗中虽然感慨哥俩的漂泊不定，学道无成。可是，当儒家遇上了道家，“痛饮”过后，分手在即，杜甫还是用很“儒家式的”规劝表达了“杜甫式的”关心；而李白则用“道家式的”飘逸回应给小老弟杜甫以“李白式的”乐观——这首《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乐观的简直是干净利落脆（“醉别复几日，登临遍池台。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两相对比，倒显得小老弟杜甫老成，而老大哥李白率性。不管怎样，这两首赠诗充分体现了哥俩真挚深厚的感情——不言而喻却又倾吐无遗。
兖州石门一别，这哥俩就再也没有见面。杜甫西去长安，李白再游江东。再后来发生安史之乱，李白隐居庐山。杜甫颠沛流离，时不常的想起李白，写了不少怀念李白的诗。后来，远在秦州（今天水）的杜甫听说李白犯事被流放了，很是为李白担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接连几天杜甫梦见了李白，于是，杜甫就写了两首《梦李白》，本诗这是其一，描写初次梦见李白时的心理状态和心理活动，表现出对李白吉凶未卜生死攸关的惦念和关心。 
杜甫的《梦李白》二首，创作手法均采用“一头两脚体”的四、六、六分层结构。即诗歌一个开头之后，然后分开两段作为“脚”。两“脚”虽有前后，但结构大致相同。
江淹在《别赋》开篇就呼号：“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肯定是“左右兮魄动，亲朋兮泪滋。可班荆兮憎恨，惟樽酒兮叙悲”。 估计地处偏僻的杜甫听到了不少有关李白的不好的道听途说，却又无法分辨那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因而杜甫各种急各种痛。死别吞声，意思是悲痛欲绝的都失声了。而生别恻恻，也是悲痛万分的意思。所以，诗一起首，杜甫心中的因“别”而起的痛苦和悲伤就开始弥漫开来。听说李白被流放去夜郎（今贵州），云贵地区山高林密，瘴疠lì比较流行，那可是要命的，很危险。逐客自然是指李白，被发配到那种危险的地方，还没有李白的确切消息，作为妥妥的白粉和忠实的小弟，杜甫怎能不忧心如焚？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
一般来说，主动的说“我梦见谁谁谁了”，是平日里猛不丁的想起谁了，导致做梦梦见。要是说“谁谁谁入我梦了”，那基本上是持续连绵的思念所致，“想”的程度更深一些。杜甫一生共写了十五首有关李白的诗，对李白的惦念可见一斑。尤其是在那乱世里还听到了很多有关李白的负面传说，想多了，李白入梦了，好像是老友心有灵犀似的，入梦来安慰杜甫的念想，所以杜甫梦里乍一见李白，还是蛮开心的。
然而，又觉着不大对劲，这莫不是李白的魂来托梦吧？因为李白远在千里之外的瘴疠地，生死真是难以预料。“魂来枫林青”，出自《楚辞 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李白放逐的西南之地是青郁的枫林，杜甫流寓的秦陇有黑沉沉的关塞。古代人迷信，认为人的鬼魂出来活动都是夜间，大白天的见鬼十匪夷所思的，所以说梦见李白的孤魂一来一往是从“青”到“黑”，就是从李白遇难的南方瘴疠之地溜达到杜甫独处暂居的秦州，这一路路途遥远、艰辛，即使是孤魂，这么往来一趟，也非常的不容易。 讲真，杜甫的这梦做的挺惊悚的。
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
可要是李白没死，不是李白的魂入梦，想到这里，杜甫在梦里一激灵：李白既然困厄于江南瘴疠之乡，身陷牢狱，又没有长出翅膀飞出罗网（法网），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来到我梦里呢？
估计杜甫从梦中惊醒了，但还没有醒透，恍惚之间，仿佛在满是月光的屋的里，渐渐浮现出李白憔悴的脸。杜甫凝神细看，才知道是错觉，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杜甫又联想如果梦里真是李白的魂，天亮前还得飘飘荡荡的一路飘回去，大半夜的，那么老远的路，杜甫又引用典故表达他的担心。《续齐谐记》书里记载：东汉初年，有人在长沙见到一个自称屈原的人，听他说：“吾尝见祭甚盛，然为蛟龙所苦。”诗里，杜甫将李白和屈原联系在一起，乱世红尘，夜黑风高，江湖险恶，只能祝愿李白或李白的魂能一切顺利，“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了。
杜甫担着心的时候，李白已经没事了。那年月，没个手机联系不便，让杜甫白白的着了半天急。事实上，李白在被流放的路上，刚到巫峡就到特赦，又回到江陵了。李白还美的滋儿的写了首脍炙人口的七绝《早发白帝城》，诗曰：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
|
|
来自： 历史爱好者驭风 > 《原创“醉读诗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