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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一名乡村中学物理老师，一个古板、苛刻的“老头”，一直以来我在心中都给予他这样的评价，而且我时时刻刻想着逃离这个教师家庭，直到自己走上了教师岗位，成为了一名教师，才慢慢对过去释怀。如今，我对自己的孩子也做着父亲曾经对我做的事情，现在想想，孩子心里应该也有学怨恨吧。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赶上了大发展的好时候，从某种程度上被“解放”出来的父亲，在工作上投入了极大的热情。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了这个世界。一家子人住在十来个平方的学校宿舍里，由于父亲收入颇为可怜，母亲为减少家庭开支，在学校围墙附近开垦了一小片菜地，种了些菜。两个姨住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家里头都有几亩地，有时候会送些麦粉、山芋粉、玉米什么的，算是解决了部分吃饭问题。父亲全身心投入在教学上，对家里的事很少过问，有时候，母亲因为生活困难向他抱怨，父亲就坑着头在那里抽烟，时不时叹两口气，然后就又去批改作业去了。如果没有母亲的勤劳，以及四处化缘，我很难想象自己过的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乡村生活说枯燥却也有些趣味，说有趣却又比较单调。与其他孩子不同，我的自由被限定了大半，很多时候只能待在家里，出门“撒野”的机会很少。而担任班主任的父亲，天天和学生在一起，恨不得端个桌子坐到班级的后头，晚上回家又是批改作业，又是备课，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献给了工作。菜地里落下几片菜叶都心疼地捡起来的母亲，为了家庭日常运转到处奔波，闲下来一点时间还要给家人做饭、洗衣，收拾房间。都说读书辛苦，可我总觉得，父亲和母亲比读书的我要辛苦很多。  既不让出门，父母又没时间陪，我就出身在这样一个家庭，每天关在房间里与自己对话，这竟然还成为自己成长之路上的一大乐趣。一个人分饰两个角色，或更多角色，说着话，折着纸，就好像过家家一样，小学阶段基本上就是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到了初中，就在父亲的单位学习，都是熟悉的面孔，却并不是什么好事。我所有的一切都会被随时曝光，没有了任何秘密，顿时觉得所有的东西没了意思。父亲认为初中是关键的三年，在学习上对我用了点心。为了锻炼不怕苦不怕累的品格，父亲还经常大清早喊着起床，带我绕操场跑步。夏天还好，冬天是真的起不了床，感觉都快要了自己的命。但父亲的旨意是无法违抗的，有段时间感冒了，还被拖着起床跑步，身子架都快散了。 初中阶段，很多人“惧怕”教师子女，甚至在背后把教师子女形容成“爱打报告的小鬼”、“假斯文”，他们那些被老师知道的丑事，全都怪到了教师子女的头上，觉得是教师家的孩子告的密。到了高中情况要好不少，然而，父亲对自己的要求却愈加严格，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有一次实在受不了，跟父亲顶起了嘴，把这么多年心中的憋闷全都倒了出来。被父亲用鞭子抽十几下都不哭的自己，那次却哭得很凶，父亲没说什么，还是像往常一样狠劲地抽着烟，不一会儿，说了一句我当时听不懂的话“教师子女就该受点罪！”  高考之后，父亲帮我填报了师范大学，我更有些怨气。从进入大学那一刻起，就从不跟别人说自己的家庭。一直到大学毕业，我都很痛恨自己是教师子女。因为我的生活刻板，我的人生被安排，我缺少普通家庭般的关怀，我整天被要求这要求那。最重要的是，我一直感觉孤独，父母却不以为然。我痛恨自己的出身，直到走上工作岗位，成立了家庭，有了孩子，开始渐渐体会到父母的不容易和无奈。 我在很小还不记事的时候，曾掉落到距离父亲学校不远的一个池塘里，母亲不会水，扯着嗓子喊救命，被一个路人救回了一条命。而我曾落水的那个池塘，据说每年都有小孩失足落水。父母没有时间跟在身边，就只好尽量减少我出门的时间。每年的生日，父母都会为自己买蛋糕，在吃饭都很拮据的日子里，一个蛋糕，或许就是三口人几天的饭钱。当时觉得他们买蛋糕的行为是应该的，现在想想自己是多么幼稚。  没有时间陪伴孩子，这种情况如今也出现在自己身上。教学、备课、写论文、科研活动、批改作业、班主任、行政事务等等，每天都疲惫不堪，回到家就想好好休息，孩子眼巴着想我陪一会儿，自己却总打不起精神。跟父亲一样，我对孩子要求也比较严格，因为他是教师子女，学习成绩不能差，品行不能差。 当了教师才能体会教师，成为了父母才更懂得父母。那段坎坎坷坷，似乎没有陪伴的童年，其实父母一直默默伴在身边，用孱弱的双臂替我遮风挡雨。而父亲的故事由我延续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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