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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上的那些坑儿,怎样才能避开?

 新民中街 2019-01-13

医学上的那些坑儿,怎样才能避开?

(郎景和院士与谭先杰在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学系)

谭先杰教授:郎大夫您好,感谢您接受《中国实用妇科与产科杂志》委托我对进行的专访。首先,请问您为什么要用“陷阱”作为关键词来阐述您的观点呢?

郎景和院士:所谓“陷阱”,就是我们在临床工作可能会遭遇的错误和问题,英文pitfall,直译就是“坑”的意思。可以说,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医生都有可能会遭遇陷阱。萨克雷在《鳏夫洛弗尔》中说:“你如果从来没有做过傻事情,你大概不会成为智者”。是的,聪明的人,有智慧的人,不可能是做事一贯正确的人。他一定是从所犯的错误和挫折中,从丰富的经历中得到教训,最后才取得成功,不要吝望不犯错误。

谭先杰教授:抱歉打断您一下,如何理解“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郎景和院士:打断得好!我前不久在欧洲妇科内镜学会年会上所讲的题目是“《孙子兵法》与外科手术”,把我们自己都很难理解的问题讲给洋人听,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我们常常讲一句话:百战百胜。其实不可能百战百胜,你看《三国演义》中过五关斩六将的关二爷,百战百胜么?没有!实际上,孙子兵法里并没有讲百胜,而说的“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这个“殆”字,不是指胜利,而是指伤害。也就是说,自己不受伤害就不错了,岂能苛求百战百胜?!

毛 主 席说:“错误和挫折教训了我们,使我们变得比较聪明起来”。后来我在想,我们外科大夫,从错误和挫折中学习到的东西,要比我们从成功和胜利中学习的多。你想想是不是这样?成功可以使我们得到经验,挫折和失败可以使我们得到教训,两者同样重要!

1.

诊治多陷阱,举步履薄冰

谭先杰教授:您能谈谈临床诊治中哪些地方容易出现陷阱?为什么会产生陷阱吗?

郎景和院士:整个临床诊治过程都会有陷阱。作为医生,我们需要掌握的正确的观念方法、人文理念与哲学思想。其中,最基本的问题就是我们对医学的看法。

医学有两大特点,一是局限性,二是风险性,这就是陷阱产生的原因。所谓局限性,就是我们认识事物的局限。医学是研究人类自身的科学,而人类自身的未知数最多。医学的局限,首先在于认识的局限,我们对人体最基本认识的解剖学始于16世纪,之前几乎一无所知;其次,医学的局限还在于方法的局限,100年前,我们没有输血、没有抗生素、没有真正的麻醉;第三,医学的局限也体现在疾病不可能被完全征服。人类和疾病的斗争,包括致病微生物、肿瘤或者其他疾病,会无限地进行下去。1981年之前,我们不知道艾滋病;2003年之前,我们不知道SARS;2009年,我们才知道禽流感H1N1。后来,几乎每年都有一个新的病种出来,一个比一个厉害,例如埃博拉、寨卡等等。

欧洲人不会忘掉两个惨痛的事件:一个是流感大流行,另一个是黑死病,都可以使成千万人丧生,甚至可以使一个城邦1周之内人口减少一半!虽然很多烈性传染病已经被人类控制,但疾病对人类的反扑还会存在。不要相信50年之后我们会完全战胜肿瘤这种话,这不太可能,从哲学上来说,没有可能。

我们对世界的认识是相对的,也许是片面的,甚至过后可能是错误的,医学原理也是如此。“没有包治百病的处方。”这不是我说的,是列宁说的。很多年以前,我担任副院长,有个外国人来推销仪器。他说他的仪器在美国做过实验,从冻伤到艾滋病都可以治。我连想都不用想,不会有这种东西。后来我劝他,你不能说你什么都能治,你说你什么都能治,大概就是什么都不能治;你如果说没有任何副反应,大概就意味着没有什么作用。

谭先杰教授:误诊误治是最常听到的词儿,我们应该如何看待和避免误诊误治呢?

郎景和院士:坦白地说,误诊是不可避免的。一项调查表明,我们对疾病的总的误诊率高达27.8%,对传染病误诊率超过30%,对肿瘤和结核的误诊率为40%。触目惊心的数字!但这是事实。

关于误治,很多时候公众对治疗有一个错误的观念,以为医院和医生总是能把病治好,没有治好就是误治。其实不然,治疗并不总是意味着治愈某种疾病,有时候意味着体恤关爱、减轻痛苦。记住特鲁多(Edward Trudeau)的名言:“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这是医生的责任。

谭先杰教授:记得您曾经给我们展示过一张兔子还是鸭子的图,并以此来说明医学的局限性,您能再给我们展示一下吗?

郎景和院士:应该就是这张图。

医学上的那些坑儿,怎样才能避开?

这是什么?兔子,还是鸭子?或者兔子和鸭子都可以。仅仅是角度的不同,结果完全不同。出自奥地利哲学家维特根斯坦(Lunwing Wittgenstein,1889—1951)。所以说,人的感知有时是不确切的。同样的事物,由于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其结果可以大相径庭。

美国哲学家罗蒂(Richard Rorty,1931—2007)也说:“真理不过是我们关于什么是真的共识,我们关于什么是真的共识不过是一种社会和历史状态,而并非科学和客观的准确性”。

2004年4月,英国医学杂志(BMJ)刊登了一篇很有意思的文章,文章说:有些“病”,至少60多种病, 是没有必要采取什么方法去治疗的,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什么方法有效,也许不治疗比用什么方法去治疗更好,也许最好的方法是不去治疗!所以,有时“期待疗法”、“保守治疗”,不是“不去治疗”,而是一种策略和方法。

谭先杰教授:您讲过有些病是越治越坏,在医学史上有几个著名的案例,您能再讲讲吗?

郎景和院士:1949年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获得者莫里兹(Egas Moniz,1874—1955),葡萄牙人,他的贡献是提出用前额脑白质切除术来治疗躁狂型精神病。这个“成就”很了不得,获得了诺贝尔奖。但1942—1952年,美国超过1万名接受手术的患者出现了严重并发症,后来证实这种治疗方法不可行。你看即使是诺贝尔奖获得者的成就,也可以被完全否定。

妇产科也有两个著名的案例:一个是孕期雌激素暴露导致女性阴道腺病和透明细胞癌;另一个是沙利度胺(反应停,曾用于治疗妊娠呕吐)造成的短臂畸形,也就是海豹畸形。

1984年我在挪威奥斯陆学习,正好赶上他们的国王奥拉夫5世的82岁生日,群众游行经过皇宫,接受国王检阅,一共有82个学校的队伍经过,其中最后一个队伍让我非常震惊——这个队伍中,有三四十个十几岁的小孩,都是晃着膀子走过去的,他们没有臂膀。国王陛下及皇族全体从露台上走下来,对他们表示关怀。这跟国王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历史留下来的,是曾经的“科学”带来的教训。

所以,伟大的医学教育家奥斯勒(William Osler,1849—1919)说过,医学是不确定的科学与可能性的艺术。精准医学很好,可以让我们更好地认识疾病,但实际上精准不了,精准只是一种理想,仍然会有局限性。

谭先杰教授:医学的局限性似乎是永恒的,那我们如何理解和应对医学的风险性呢?

郎景和院士:医学有很大的风险性,从诊断到治疗,从用药到手术,处处都有风险。诊断方面,有误诊和创伤;用药方面,有毒副反应、剂量耐受差异、过敏等;手术方面,有麻醉、出血、损伤、感染、意外等。这就是医学和其他科学、其他领域不一样的地方,所以我们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我曾经以为这是张孝骞教授说的,后来发现是来自《诗经·雅·小旻》,但张孝骞教授用得最好。

同样是前几天,我还在欧洲妇科内镜学会年会上主持了一个并发症专题会议,我的总结点评是:并发症可以发生在任何大夫、任何时间、任何手术;而且并发症的发生还会增加;微创可以变成巨创;我们从错误中学习的,比从成功中学习的要多。

2

重视临床经验,科学利用新技术

谭先杰教授:您曾经讲过,在医生的成长道路上,对这些陷阱的认识和对策的掌握,就是为了规避陷阱,能详细谈谈吗?

郎景和院士:让我们先从最近一二百年的医学史当中来认识。在20世纪之前,传统医学获得了一定成功。解剖学和生理学的进步,催生了现代医学。100年以前,医学的重点是对人体的认识,从维萨里的解剖学,到哈维的血液循环,再到列文·虎克的显微镜等。近100多年,医学的突破是对疾病的认知。人类在疾病治疗方面取得了重大进展,如抗生素、激素和手术等;研究方法不断突破,如遗传学、分子生物学等;其他学科,如电子、光学、仪器、工艺以及生物技术的发展,改变了我们的医学实践。

这些发展非常有用,但是也带来了新问题---医生的头脑、医生的思维逐渐僵化,逐渐沙漠化。我们会过多地相信得到的数字报告和其他影像学检查结果,但这一切只是寻找证据(Evidence),决策要基于证据,但证据本身并不是决策。决策还需要考量其他因素,包括资源、法律、经济等社会因素,伦理、道德、价值等人文因素;决策必须考量与平衡证据、资源和价值取向三个方面的因素。

循证并不能完全代替临床经验。强调循证是为了更好地进行临床实践,但临床经验是证据的来源,有时候临床经验是实践和决策唯一能够依靠的证据。

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一次我们给一个产妇进行了择期剖宫产,手术很顺利,但是产妇术后高热不退,检查不出来原因。我们给林巧稚大夫打电话,林大夫详细询问了病情,问病人宫口是否开了,我们回答说是择期剖宫产,宫颈没有扩张过。林大夫让我们用卵圆钳扩开宫颈,大量的积血从宫腔中流出,高热很快就下去了。这就是经验!但当时的教科书中并没有写,我认为这应该写入教科书中,你说对吗?

谭先杰教授:是的,郎大夫,我在产科工作的时候,上级大夫已经反复强调对于择期剖宫产的产妇,一定要在术中扩张宫颈,以免血存留在宫腔中,原来这也是从林大夫那里来的经验啊。

我也给您讲一段故事:几个月前,我的一个很年轻的术后病人发生了手足抽搐,我们都以为是低钙,结果补钙后症状不能缓解,后来才知道是过度通气综合征导致呼吸性碱中毒,让患者罩上一个塑料袋后,她的症状很快就消失了。尽管我们在生理课上也学过过度通气综合征,但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所以没有判断出来。说来也巧,前段时间我在飞机上就遇到了类似的情况,我用清洁袋捂住患者的嘴,患者很快就缓解了。我把这个故事写成了一篇文章,在文末我感慨道:虽然现在提倡循证医学,但医学在某种程度上还是经验科学。有些事情,有些病,只有你见过、听过,脑袋里才有这根弦,才会想到,才会处理,才敢处理!

郎景和院士:你说得很对,循证医学很重要,但经验有时更重要。我们需要找证据,但它不能代表决策。我们提倡遵循诊治指南,但问题是有些疾病,特别是罕见病、疑难杂症,根本没有指南可用,这个时候,经验就非常重要!一个有经验的医生的观点,就是指南。所以,我一直强调,一个没有临床经验的人,即使十分熟悉证据,也是没有办法给人看病的 。

当前出现了各种新概念和新名词,人们趋之若鹜。你看看,先后出了多少新名词,先是循证医学,随后是转化医学、价值医学,还有精准医学。但是,循证,未必都能找到证据, 证据不能代替决策;转化,从来都主张转化 ,未必都能转化;价值,不可能不讲价值,价值是观念;精准,只能力求精确,精准只是目标。

医学上的那些坑儿,怎样才能避开?

谭先杰教授:如何看待这些概念和名词呢?

郎景和院士:循证是什么?转化是什么?精准是什么?这些看上去很新的名词,如果你去读一些毛 主 席的书,你就会发现,老人家已经论述过了。比如循证医学,在《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和《认识论》中,主 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要实事求是,这不就是找证据吗?比如转化医学,在《实践论》中,主 席说,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实践,理论,再实践,这就是转化,多么清楚!精准医学也一样,在《矛盾论》中,主 席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对技术要精益求精,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所以,对于医生而言,我们不应该一味去追赶最时髦的词儿、最时髦的技术。“医生要永远地走到病人床前去,做面对面的工作。单纯地或仅仅依赖于检验报告是危险的!”这是林巧稚大夫的原话。

谭先杰教授:作为临床医生,我们要如何对待新技术呢?

郎景和院士:对于新的技术,我们当然要接受。我们不保守,但我们要正确认识,正确对待,正确理解,正确应用。我们始终要把临床实践放在第一位,把对病人的关爱放在第一位。我们要面对面地与病人交流。如果有一天,所有的医学完全被机器取代,我认为那个时候的医生就完全堕落了,医学就差不多该消亡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现在讲大数据,实际上还是找证据。但是我们要知道,大数据可能会自欺欺人,而且,大数据会形成新的技术官僚主义。还有,医学上的东西,是不能完全用数字来解决的。像图片中这样的医院,你愿意来吗?完全是全自动化的,但那不叫医院,那叫作坊,叫工厂,是一条冰冷的流水线。我们不希望有这一天,医生也不能这样当。

医学上的那些坑儿,怎样才能避开?

前段时间发生的胎儿基因编辑闹剧更是让人警醒。对胎儿的基因进行编辑,以及相应的研究,可能都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伦理问题,哲学问题。是能不能这样做的问题。孔子曰:君子不器。君子用器而非器,我们可以使用技术,使用工具,但不能成为技术和工具的奴隶,包括大数据,人是不会全在“算法”之内的,总会在数字够不到的地方呐喊!

3

培养正确的思维观念和方法,强化人文意识和哲学理念

谭先杰教授:在您的演讲题目中,你说谈妇产科临床诊治的陷阱和对策,也是兼论妇外科医生的成长,请您详细谈谈。

郎景和院士:我们知道,正确的诊断和处理来源于正确的决策;正确的决策来源于正确的哲学观念和思维方法。这很重要,而且是终身性的。所以,一个医生(包括妇产科医生)成长,需要培养正确的思维观念和思维方法,并强化人文意识和哲学理念。

学习和得到一点知识是容易的,但正确的思维方法是需要时间才能培养出来。一百年以前医学教育家奥斯勒就说过,医学实践的弊端在于:历史洞察的贫乏,科学与人文的断裂,技术进步与人道主义的疏离。这三个难题一直没有解决,并且愈演愈烈。

奥斯勒认为,临床工作的三条基线是:心地善良,心路清晰,心灵平静。我对这三条基线进行了这样的注解:心地善良,是关爱病人的职业精神;心路清晰,是思维与决策的职业智慧;心灵平静,是沉稳、认真与耐心的职业作风。你认为是这样吗?

谭先杰教授:当然是!但是医生在成长过程中,怎样才能坚守这三条基线呢?

郎景和院士:1995年世界医学教育峰会提出,要为21世纪重新设计医生。新时代的医生必须是细心的观察者、耐心的倾听者和敏锐的交谈者。

张孝骞教授教导我们,病人是医生真正的老师!的确,我们要敬畏生命——生命属于每个人,只有一次而已;敬畏病人——她把生命交给你,她是你的老师;敬畏医学——未知数最多的瀚海,要穷其一生去探索;敬畏自然——遵循规律,就是顺应自然。

我们都有保存生命的期望的乐趣,但我们都需要理解、耐心和安静。医生是在拯救病患中磨练自己灵魂的高尚职业,包括对待各种不同难治的疾病,各种不同难处的病人。

谭先杰教授:谈到治疗,自然会涉及到手术,您如何看待外科医生的手术技巧和手术能力呢?

郎景和院士:一个成功的手术,决策占75%,技巧只占25%,当然技巧也很重要。理论上我们应该做到100%的适应证而实施手术,而事实上术前正确诊断能达到70%就属于上乘。

这本书(《The Making of a Surgeon》)很好,是几十年前我淘到的,讲一个外科医生如何炼成的。其中的一段话我们可以好好体会:我们都想把工作做好,当我们工作做的非常多的时候,我们所遭遇的危险,就像工作做的非常少的时候一样多了。英文原文更好:In my desire to do a good job, but too much surgery can be as dangerous as too little.

大专家和小大夫一样,也会犯错误,而且犯的可能是大错误。比如腹腔镜手术,小大夫顶多是人工气腹时充气不好,造成皮下气肿或血肿。大大夫犯的错误就不一定了,可以是把血管弄破了,把膀胱弄破了,把肠子弄破了,把输尿管弄断了,问题更复杂,后果更严重!

所以,不论过去,现代还是将来;不论年轻医生,抑或比较有经验的医生,甚至外科技术专家,都有不同遭遇危险的机会,都会遭遇不同的危险。可以这么说,如果你的手术还没有发生并发症,说明你做的手术还不够多。

谭先杰教授:如何才能成长成为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呢?有没有捷径和秘笈?

郎景和院士:很遗憾,没有捷径。外科医生成长、成熟的过程,需要经过5年、10年、20年以至几十年的临床磨练,会有很多成功,也会有不少失败;会有很多经验,也会有不少教训。至于秘笈,也谈不上,但我愿意用“九个三”来阐述如何成为优秀的外科医生。三为大,九更大,九天揽月。

掌握三种技能,处理好三种关系,外科医生有三种不同的台风,外科医生有三个忌讳,有三种外科大夫,有三种快乐和三个忠告,外科医生有三个层面,最后达到三种境界。

谭先杰教授:斗胆借用一句古语:愿闻其详!

郎景和院士:首先需要掌握三种技能:解剖、技巧和应急。无论做到什么样水平的大夫,都要不断复习解剖、印证解剖、研究解剖,还要养成阅读解剖图谱、描绘手术图解的习惯;外科大夫要多实践,熟能生巧,还要琢磨、领悟;不仅在于如何去处理急诊、急救,还在于在手术中如何处理各种难以避免的,或可能发生的,或者意外出现的紧急情况。这三种技能也是外科医生成熟的重要标志。

外科三忌:开空、遗留异物、病人死在手术台上。“开空”,表明资料不全,决定不慎;遗留异物,是大忌,不可原谅,是最糟糕、最不幸的事情,没有理由犯这样的错误,一次也不行,一辈子都不要;病人死在手术台上,是很难堪、很不幸的,原因很复杂,不完全是术者的事情,应该在术前、术中谨慎处理,充分准备,应急应变,手术还要根据情况适可而止。

三种外科大夫:一种是乐于开刀而不疲,手技好,经验多,但不善于,或者无暇于,或者不屑于坐而论道及纸上谈兵,这种外科大夫不少,也挺好;另一种是理论广博,研究深高,长于讲授,但刀下功夫并不十分精彩,也不错;但最好是两者兼具,若能文武兼备,口、手、脑皆灵就更难能可贵了。

谭先杰教授:您讲过世界上有三种最快乐的人之一就是外科医生,是吧?

郎景和院士:对,但这不是我说的,这是美国《读者文摘》杂志在成千上万读者中问卷调查的结果。这三种人最快乐:一是千辛万苦把肿瘤切除的外科医生;二是完成了作品,叼着烟斗自我欣赏的画家;三是正在给婴儿洗澡的母亲。外科医生居然名列榜首,这让我很感动,也很感慨!

谭先杰教授:时间关系,最后请您谈谈外科医生的三个层面和三种境界好吗?

郎景和院士:外科三个层面分别是知识层面、技术层面和心灵层面。刚刚从医学院毕业做大夫,是知识层面,是学习掌握基础知识和临床常规;逐渐是掌握专业技术,并形成自己的风格;最后上升到理论,上升到心灵层面,这个是一个逐渐升华的过程。

外科大夫有三种境界:得艺,得气,得道。得艺是外科入门,是熟练流畅,处理疑难,独立胜任。得气是登堂入室,是有领有悟,排忧解难,随机应变。得道是位居中堂,是有精有神,提炼升华,探微发秘。得艺及得气之初,皆为匠。得气之后,并进而得道,遂成“气候”,则为师、为家。得道很难:十年磨一剑,百岁难成仙。百岁者,一辈子也,不一定都能成仙,但我们要毕生追求。

最后我还想说,平安是福!扬州个园里有一个门,瓶子的形状,代表“平安是福、平安是门”。后来,我自己照了一张相,平安、平衡和平静,表达的分别是和善、和谐与和平。希望每个医生和每个患者都能如此!

医学上的那些坑儿,怎样才能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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