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仔细回味盛文哥排练时所讲的应注意的地方,将窦尔墩的重点唱段、身段分场次反复地练习。 “手指得再高点,再高点……眼睛,看住!对!” “右腿,别腿还得再远些。好!再来来!”盛利师兄站在一旁给我认真地挑着毛病。功夫不大,他就把我“指挥”出一身汗。我揪起袖口擦擦脑门上的汗珠,看了一眼站在我对面的盛利,我呆住了!他端着肩膀,缩着脖子,双手揣进袖口,两脚不停地踏步。他那原就苍白、清瘦的面庞,被月光一照,越发显得蜡黄。我的心紧缩了:他身体一向是瘦弱多病,将他从热被窝里叫醒,站在院里受凉,万一冻病了,我于心何忍!? “接着往下来呀,不许偷懒啊!”别看他只比我大三岁,口气还真象位大师兄呢!
“我看你太冷啦!你回去睡吧!要是把你冻病……” “没关系!”他又打了一个冷战,一边拿出双手哈哈气,一边说:“你快点往下来,咱们早些回去就成啦!”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只好继续往下排。 “你的上身再往前倾一些!”我已经排到盗马的“边挂子”。 “再往前倾点,对!这才好看,你别忘啦!哎!……”他象发现奇迹一样地指着地下大声说,“你看看地上的影……”我连忙向他摇手示意。他领悟到声音太大,马上又变成小声,“你看看地上的影儿什么样,就找准范儿啦!” 我低头一看,太妙了!没想到,我的行动得到皓月的同情和支持呢,它柔和地望着我们,无私地洒下皎洁的月光,遍地的清辉,象变魔术似的将小院“变”成一面大镜子,我照着地上的身影,判断、寻找动作是否准确和优美。
为了不使盛利太冷,我让他给我演黄天霸。反正这出戏他演彭朋,排戏时他都在场,黄天霸的台词他知道个大概。果然,他很快就不冷啦。全场戏都排完,我忽然想起,郝老师演窦尔墩,在“盗马”一场中,唱完“要成功跟随他暗地埋藏”后,为了表现窦尔墩急于盗马的心情,随着“四击头”接“崩、登、仓”的锣鼓,他有一个甩手、捋胡、串手腕、转身背向前台,干净利落的子午式亮相。我学做一遍,让盛利和科班的身段比较一下。 “当然是郝先生的动作好看,还有俏头。” “你也来一遍让我看看哪个好。”我将动作给盛利说了说,他也学做一遍,我更觉得郝老师的动作好。 “以后,我演窦尔墩的时候,换用郝老师的动作,你说,行吗?” “有什么不行,反正都在‘崩、登、仓’同样的锣鼓经里。” 有理!我要是用这个身段,就一定要观众认可!我暗暗地下着决心。 几天来,压在心里的石头似乎见轻了一些。自此之后,只要有月光,我都要去后院练一阵。盛利师兄身体不好,有时回家养病,不能每次都来,但只要我有了新的“创作”,一请必到。至于那破木门,也成了我忠实的通讯员。谁往后院来,必先推破木门。“吱扭”的响声给我“通风报信”,我赶忙进厕所,正大光明地蹲在那里,谁也不知我到底在干什么。有一次徐天元先生夜里跑肚上厕所,我就是用此法安然“脱险”的。 戏排成演出了,我仍坚持私下学习,每次演朝官下来只脱去蟒袍(广和楼后台都是碎砖地,尘土很多,因此规定下场时必须脱下蟒袍,免得脏了),来不及洗脸就去扒台帘,认真地看,默默地记,领会着舞台上节奏的快慢,直等戏演完,才和“窦尔墩”一起去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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