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袁世海回忆录(78)展才华 盛兰成名

 古稀老人赵 2020-06-20
袁世海回忆录(78)展才华 盛兰成名

世芳、叶氏三兄弟(盛章、盛兰、盛长)自费来到上海,这使一直约不来人的孙兰亭十分高兴。付清他们的车费,又找来胡少安和陈永玲,恰好云溪、春华在天蟾演毕也归到一处,再加上我们,号称“十大头牌”,预定在天蟾舞台演出。大来公司统管中国大戏院、黄金大戏院、天蟾舞台、共舞台等几个剧院。孙兰亭请顾乾麟、吴性裁两位先生担任大来公司董事长,兼管天蟾舞台。吴性裁原是北平的一位颜料商,酷爱京剧,曾一度包过华乐园,他经营有道,聘用刘铁林做经理,协助管理,处理日常事务,使很不景气的华乐园起死回生。他很懂得这“十大头牌”的阵容是极有号召力的,其中剧目如何排、名次如何写是一个非常微妙而棘手的问题。搞得好,各展才华群英荟萃,势不可阻。吴性裁请我和盛章、盛兰、世芳等人小酌,酒过三巡,很慎重地与我们商量打炮剧目。对于这十人的打炮剧目我非常感头趣,提前就做了考虑。过去每个演员除自己专工的行当外,大都还有另外的爱好,像盛戎会打鼓,还能自拉自唱,盛麟爱画脸谱等。这些我都不会,我的爱好是派戏单。也许是因为在科班时爱看萧长华先生派戏,尤其爱看堂会赶包时怎么派戏。我考虑这十个人中有文有武。剧目必须把每个人的长处发挥出来,我向吴性裁提出了我的设想,开场《翠屏山・盗王坟・巧连环》,盛兰演前石秀,云溪演后石秀,盛章演时迁。陈永玲饰潘巧云,盛长饰杨雄。接着演《连环套・盗御马・盗双钩》,我的窦尔敦,胡少安的黄天霸。盛章的朱光祖。大轴子是《奇双会》,世芳的李桂技、盛兰的赵宠。吴性裁和大家说,认为无可挑剔,戏码当即敲定。及至戏报贴出,戏票很快就一抢而空。

演出的盛况非比寻常,上海的天气热,观众比天气还“热”!吴性裁高兴极了。说:“大总统实在调度有方,这个大满堂的策划让我佩服!”“大总统”是我当时的外号,因为袁世凯的“凯”与我名字中的“海”发音相近,两人又都不留头发,所以大家都这样叫我。后来,吴性裁除付我应有的戏份钱外,又送给我一个装有二百元法币的红包作为奖励。

这期间,盛兰演了全本《周瑜》,是由翁偶虹先生将新老内容结合重新编写的一出剧目。剧是喜剧风格,特别是小乔和周瑜洞房中全戴丑脸面具,误以为对方相貌丑陋,甚为风趣。盛兰演周瑜招亲前完全以扇子生出现,风流倜傥,最后在《临江会》一折,又施展雉尾生、子生英姿勃发的特长,很见功力,深受观众好评,颇得同行赞叹!

盛兰才华显露,吴性裁认为他还有潜力可挖,就让他到黄金大戏院演出,并约请了张淑娴、林树森合演。

第一天的打炮戏是《连环计》《关公月下斩貂蝉》。毋庸讳言,这是一出以吕布为主角的戏。在此以前,盛兰随马连良先生来沪演出,主要扮演《群英会》中的周瑜,虽然也常演《雅观楼》《御碑亭》《射戟》等不同类型的小生剧目,但不是同一场演出,所以没能使观众看到他多方面的才能;而且有马连良这杆大旗,即使观众觉得盛兰是位好演员,印象也不会特别深刻。这次他在全本《周瑜》中分别展示了扇子生、雉尾生的风采,又在打炮戏《连环计》中大显身手,令观众刮目相看。

盛兰是叶师傅的第四子,长我两岁。我入科时,他尚在学旦角,演过《南界关》。这出旦角戏是大师哥金喜棠(艺名海棠红)的一出拿手戏,前文后武。此戏盛兰演得不错,在战寿春时一段武打,盛兰的表演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萧先生认为旦角应是双肩微向前,呈伛胸状。盛兰喜挺胸,表演时阳刚有余,妩媚不足。况且科班中旦角已经不少,各有所长,于是决定给盛兰改小生。萧先生有空的时候,还给他细抠《群英会》中的舞剑动作。萧连芳师兄是萧长华先生的亲侄,擅长穷生、扇子生,盛兰向他学了《红露禧》《连升店》等戏,打下了良好的穷生基础。

翎子生的戏是萧先生一手教授的,也就是说盛兰所有饰演周瑜、吕布的戏,都由见多识广、博学多能的萧长华先生亲授,水平非同一般。像《临江会》一剧,周瑜向刘备敬酒时暗藏杀机的眼神与锣鼓点儿的配合极准确、传神。武小生的戏,科班中没有专人教,只靠教武戏的王连平、刘喜义等师兄代教是远远不够的。萧先生就让盛兰去向茹富兰师兄学,他是名武生茹来卿之孙、名武生茹喜九之子,也是叶师傅家的大姑爷。茹富兰有着极好的武小生功底,为了保持茹门的家传武生风格,改唱武生,就将武小生的技艺诚心诚意地教授给了盛兰,所以盛兰的《探庄》《雅观楼》《八大锤》《战濮阳》都演得极为出色,此外他还能演《伐子都》这出原是武小生的戏。

记得有一年,新艳秋约茹富兰去上海演出,茹师兄串演周瑜,观众竟本末倒置地认为是茹大哥在学盛兰。这说明茹大哥教盛兰的一招一式,盛兰都学得扎扎实实。虽然小生中的穷生、朝子生(雉尾生)、扇子生、武小生的功夫盛兰全已练就,但萧先生还觉不够,又让盛兰继续求名师指点,拜了程继仙先生为师,使盛兰得其真传。上海这期演出的成功,标志着盛兰在扮相英俊、嗓音高亮、大小嗓结合自然、武功好等基础上更加成熟,成为继程继仙先生之后文武昆乱不挡的全オ小生。

看了他演《连环计》中《梳妆掷戟》一场的身段和《风仪亭》中的翎子表演,勾起我对科班往事的回忆,逝去的情景像电影似的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闪现。

先生曾让我们向曹心泉先生(曹二康之父)学习昆曲的《梳妆掷戟》。曹先生是位三庆班留下来的昆笛元老,年事已高,我们必须去百顺胡同曹先生家中学习。我学董卓,盛兰学吕布,刘盛莲学貂蝉,盛利学李肃。因为曹先生上了岁数,在教唱时唱完一口气换下口气,往往带出呼噜声,我们当时都是十几岁的孩子。不太懂事。听到一下一下的呼噜音,忍俊不禁。我和盛利使劲儿憋着不敢笑出声来,唱旦角的刘盛莲习惯性地掩口而笑,也不出声,盛兰顾忌较少,笑了出来,惊动了曹先生,他老人家很不高兴地说盛兰:“我这是老啦,免不了的!人家都不乐,怎么就你乐!你是少老板啦,是吗?”几句话说得盛兰有点儿挂僵,也没敢怎样。谁知学完戏走出曹先生家,盛兰可就忍不住冲我们开火了:“你们三个都乐了,就呲得我一个!我不就是出声了吗?你们不乐,我不也就不乐了吗?”他的脾气我们都知道,况且他是师兄,又是师傅的孩子,大家不敢惹他。我和盛莲只听着,不说话。盛利在我们几个人中年龄最大,这次出来学戏,他负责带队,盛兰学旦角时曾跟盛利的父亲张彩林先生学过戏,即使这样,性格一向平和的盛利也不好说什么,只向几个人说了一句:“咱们跟齐了。”我和盛莲马上排成一行走,盛兰也只得跟上。这是富连成科班的规矩,不管去哪儿都得排队,除非一两个人。盛兰更火了:“好哇!你们拿排队治我……”他越火,我们越不敢理他;越不理他,他的火越大。等走进广和楼,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一边喊着“你们合伙气我哟”,一边抄起扮戏的镜子往脑袋上拍。哗啦!镜片粉碎。亏得过去镜片薄,盛兰的脑门儿上只划破一条小口子。这件少年时的小事,至今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盛兰成人后,这火暴脾气使他在艺术上、生活上吃了许多苦头。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