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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霖铃·寒蝉凄切 》【北宋】柳永

 昵称091203 2019-01-14
 2019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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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霖铃

     
            
【北宋】
柳永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

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

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

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

风情,更与何人说?

 

译文

 
   
秋后的蝉叫得是那样地凄凉而急促,面对着长亭,正是傍晚时分,一阵急雨刚停住。在京都城外设帐饯别,却没有畅饮的心绪,正在依依不舍的时候,船上的人已催着出发。握着手互相瞧着,满眼泪花,直到最后也无言相对,千言万语都噎在喉间说不出来。想到这回去南方,这一程又一程,千里迢迢,一片烟波,那夜雾沉沉的楚地天空竟是一望无边。
   
自古以来多情的人最伤心的是离别,更何况又逢这萧瑟冷落的秋季,这离愁哪能经受得了!谁知我今夜酒醒时身在何处?怕是只有杨柳岸边,面对凄厉的晨风和黎明的残月了。这一去长年相别,相爱的人不在一起,我料想即使遇到好天气、好风景,也如同虚设。即使有满腹的情意,又能和谁一同欣赏呢?

 

   此词上片细腻刻画了情人离别的场景,抒发离情别绪;下片着重摹写想象中别后的凄楚情状。全词遣词造句不着痕迹,绘景直白自然,场面栩栩如生,起承转合优雅从容,情景交融,蕴藉深沉,将情人惜别时的真情实感表达得缠绵悱恻,凄婉动人,堪称抒写别情的千古名篇,也是柳词和婉约词的代表作。

【作品简介】

  《雨霖铃·寒蝉凄切》由柳永创作,被选入《宋词三百首》。这是一首描写离情别绪的词,是柳永的代表作。词的开头三句写离别环境。都门设帐,“留恋”依依,船老大又催促开船,几个曲折,将别情逐渐推向极致。“念去去”顿作转腾。替行者设想,虚处落笔,自见真情。“更那堪”作一递进,强调惟眼下清秋时节的离别最令人感伤。“杨柳岸、晓风残月”是历来为人称道的佳句。至此意还未足,“此去经年”一句,可见这一对依依难舍的情侣的痴情与真情。情景相生,别意缠绵;写景造境,虚实相生。



  

注释

 

  《雨霖铃》,词牌名之一,又名《雨霖铃慢》,双调一百零三字,前后阕各五仄韵,本调常用入声韵,且多用拗句。

  《雨霖铃》词牌来源:

   马嵬兵变后,杨贵妃缢死,在平定叛乱之后,玄宗北还,一路戚雨沥沥,风雨吹打皇鸾的金铃上。如《明皇杂录》里写道:“明皇既幸蜀,西南行,初入斜谷,属霖雨涉旬,于栈道雨中闻铃,音与山相应。上既悼念贵妃,采其声为《雨霖铃》曲,以寄恨焉。”这也便是词牌《雨霖铃》的来历。雨霖铃:又名《雨霖铃慢》,双调一百零三字,前后阕各五仄韵,本调常用入声韵,且多用拗句。《雨霖铃》词牌来源

  此调原为唐教坊曲。相传唐玄宗避安禄山乱入蜀,时霖雨连日,栈道中听到铃声。为悼念杨贵妃,便采作此曲,后柳永用为词调。又名《雨霖铃慢》。上下阕,一百零三字,仄韵。这首词选自《全宋词》,雨霖铃又作雨淋铃。这首词是他离开都城汴京(现在河南开封)时写的,抒发了跟情人难分难舍的感情。



   雨霖铃,唐教坊曲,后用为词牌。《
乐章集》入“双调”。《乐府杂录》:“《雨霖铃》,明皇自西蜀返,乐人张野狐所制。”《碧鸡漫志》卷五引《明皇杂录》及《杨妃外传》云:“帝幸蜀,初入斜谷,霖雨弥旬,栈道中闻铃声。帝方悼念贵妃,采其声为《雨霖铃曲》以寄恨。时梨园弟子惟张野狐一人,善筚篥,因吹之,遂传于世。”《漫志》又称:“今双调《雨淋铃慢》,颇极哀怨,真本曲遗声。”一百三字,前后片各五仄韵,例用入声部韵。前片第二、五句是上一、下三,第八句是上一、下四句式,第一字宜用去声。

    此调原为唐教坊曲。相传玄宗避安禄山乱入蜀,时霖雨连日,栈道中听到铃声。为悼念杨贵妃,便采作此曲,后柳永用为词调。又名《雨霖铃慢》。上下阕,一百零三字,仄韵。这首词选自《全宋词》,雨霖铃又作《雨淋铃》。这首词是他离开都城汴京(现在河南开封)时写的,抒发了跟情人难分难舍的感情。


   雨霖铃:词牌名,也写作“雨淋铃”,调见《乐章集》。相传唐玄宗入蜀时在雨中听到铃声而想起杨贵妃,故作此曲。曲调自身就具有哀伤的成分。

   寒蝉:天冷时叫声低微的蝉。蝉的一种,又名寒蜩(tiáo)。

   凄切:凄惨哀伤。凄凉急促。

   长亭:古代在交通要道边每隔十里修建一座长亭,负责给信使提供馆舍、给养等,后来也成为人们郊游和分别相送之地。后来经过文人的诗词吟咏,十里长亭逐渐演变成送别之地
的代名词。
    对长亭晚:面对长亭,正是傍晚时分。长亭:人们饯行送别地方。

    骤雨:急猛的阵雨。
    骤雨:阵雨。

   初歇:刚刚停下。

    都门:指都城的城门。国都之门。这里指北宋的首都汴京城(今河南开封)。

    帐饮:在郊野张设帷帐,宴饮送别。
    都门帐饮:在京都郊外搭起帐幕设宴饯行。都门:京城门外。

    无绪:没有好心绪。

    兰舟:船的雅称,相传鲁班曾刻木兰树为舟,因此得名。

    催发:催促出发。

    凝噎(yē):喉咙哽塞,说不出来话的样子。

    念:思考,考虑。

    去去:重复“去”字,形容路途遥远。

    暮霭(ǎi):傍晚的云雾。

    沉沉:浓厚的样子。

    楚天:指南方楚地。
    南天。古时长江下游地区属楚国,故称。

    暮霭沈沈(沉沉)楚天阔:傍晚的云雾笼罩着南天,深厚广阔,不知尽头。

    那堪:哪里能承受,这里有“何况”的意思。

    今宵:今夜。
    清秋节:萧瑟冷落的秋季。

    晓风残月:拂晓风起,残月将落。晓,拂晓,天快亮的时候。

    经年:一年又一年。

    纵:即使。

    千种风情:形容说不尽的相爱、相思之情,风情:情意。

    风情:情意。男女相爱之情,深情蜜意。情:一作“流”。


创作背景】
   
    柳永因作词忤仁宗,遂“失意无俚,流连坊曲”,为歌伶乐伎撰写曲子词。此词当为柳永从汴京南下时与一位恋人的惜别之作.


【作者介绍】
    柳永,宋代词人。字耆卿,原名三变,字景庄,崇安(今属福建)人。景祐元年(1034年)进士。官至屯田员外郎。排行第七,世称柳七或柳屯田。为人放荡不羁,终身潦倒。善为乐章,长于慢词。其词多描绘城市风光与歌妓生活,尤长于抒写羁旅行役之情。词风婉约,词作甚丰,是北宋第一个专力写词的词人。创作慢词独多,发展了铺叙手法,在词史上产生了较大的影响,特别是对北宋慢词的兴盛和发展有重要作用。词作流传极广,有“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之说。生平亦有诗作,惜传世不多。有《乐章集》。

    柳永,(约987年—约1053年)北宋著名词人,婉约派代表人物。汉族,崇安(今福建武夷山)人,原名三变,字景庄,后改名永,字耆卿,排行第七,又称柳七。宋仁宗朝进士,官至屯田员外郎,故世称柳屯田。他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以毕生精力作词,并以“白衣卿相”自诩。其词多描绘城市风光和歌妓生活,尤长于抒写羁旅行役之情,创作慢词独多。铺叙刻画,情景交融,语言通俗,音律谐婉,在当时流传极其广泛,人称“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婉约派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对宋词的发展有重大影响,代表作 《雨霖铃》《八声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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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1

  词的上片写临别时的情景,下片主要写别后情景。全词起伏跌宕,声情双绘,是宋元时期流行的“宋金十大曲”之一。

  起首三句写别时之景,点明了地点和节序。《礼记·月令》云:“孟秋之月,寒蝉鸣。”可见时间大约农历七月。然而词人并没有纯客观地铺叙自然景物,而是通过景物的描写,氛围的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别意。秋季,暮色,骤雨寒蝉,词人所见所闻,无处不凄凉。“对长亭晚”一句,中间插刀,极顿挫吞咽之致,更准确地传达了这种凄凉况味。这三句景色的铺写,也为后两句的“无绪”和“催发”,设下伏笔。“都门帐饮”,语本江淹《别赋》:“帐饮东都,送客金谷。”他的恋人都门外长亭摆下酒筵给他送别,然而面对美酒佳肴,词人毫无兴致。接下去说:“留恋处、兰舟催发”,这七个字完全是写实,然却以精炼之笔刻画了典型环境与典型心理:一边是留恋情浓,一边是兰舟催发,这样的矛盾冲突何其类锐!这里的“兰舟催发”,却以直笔写离别之紧迫,虽没有他们含蕴缠绵,但却直而能纡,更能促使感情的深化。于是后面便迸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二句。寥寥十一字,语言通俗而感情深挚,形象逼真,如目前。真是力敌千钧!

  词人凝噎喉的就“念去去”二句的内心独白。这里的去声“念”字用得特别好,读去声,作为领格,上承“凝噎”而自然一转,下启“千里”以下而一气流贯。“念”字后“去去”二字连用,则愈益显示出激越的声情,读时一字一顿,遂觉去路茫茫,道里修远。“千里”以下,声调和谐,景色如绘。既曰“烟波”,又曰“暮霭”,更曰“沉沉”,着色一层浓似一层;既曰“千里”,又曰“阔”,一程远似一程。道尽了恋人分手时难舍的别情。

  上片正面话别,下片则宕开一笔,先作泛论,从个别说到一般。“多情自古伤离别”意谓伤离惜别,并不自他始,自古皆然。接以“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一句,则极言时当冷落凄凉的秋季,离情更甚于常时。“清秋节”一辞,映射起首三句,前后照应,针线极为绵密;而冠以“更那堪”三个虚字,则加强了感情色彩,比起首三句的以景寓情更为明显、深刻。

  “今宵”三句蝉联上句而来,是全篇之警策。成为柳永光耀词史的名句。这三句本是想象当晚旅途中的况味,遥想不久之后一舟临岸,词人酒醒梦回,却只见习习晓风吹拂萧萧疏柳,一弯残月高挂杨柳梢头。整个画面充满了凄清的气氛,客情之冷落,风景之清幽,离愁之绵邈,完全凝聚这画面之中。这句景语似工笔小帧,无比清丽。清人刘熙载《艺概》中说:“词有点,有染。柳耆卿《雨霖铃》云:'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上二句点出离别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点染之间,不得有他语相隔,隔则警句亦成死灰矣。”也就是说,这四句密不可分,相互烘托,相互陪衬,中间若插上另外一句,就破坏了意境的完整性,形象的统一性,而后面这两个警句,也将失去光彩。

  “此去经年”四句,改用情语。他们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总感到欢娱;可是别后非止一日,年复一年,纵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赏的兴致,只能徒增枨触而已。“此去”二字,遥应上片“念去去”:“经年”二字,近应“今宵”,时间与思绪上均是环环相扣,步步推进。“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以问句归纳全词,犹如奔马收缰,有住而不住之势;又如众流归海,有尽而未尽之致。

  此词之所以脍炙人口,是因为它艺术上颇具特色,成就甚高。早宋代,就有记载说,以此词的缠绵悱恻、深沉婉约,“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这种格调的形成,有赖于意境的营造。词人善于把传统的情景交融的手法运用到慢词中,把离情别绪的感受,通过具有画面性的境界表现出来,意与境会,构成一种意美的境界,绘读者以强烈的艺术感染。全词虽为直写,但叙事清楚,写景工致,以具体鲜明而又能触动离愁的自然风景画面来渲染主题,状难状之景,达难达之情,而出之以自然。末尾二句画龙点睛,为全词生色,为脍炙人口的千古名句。


【赏析】2
  词是文学史上一种特殊的体,最早源于古乐府,兴起于唐代,经过晚唐五代的发展,至宋代已极为繁荣。“宋词”已成为我国文学史上的专用名词。宋代不仅词家众多,且风格亦多样。词本以婉约风格为主,到北宋苏轼才始创豪放一派。柳永是宋代婉约词派的代表词人,他继承发展了突出男欢女爱,别恨离愁的婉约词风,剪红刻翠的“艳科”,旖旎温柔的“情语”,成了柳词的主题。《雨霖铃》便是柳词中最能体现这种风格的杰作。

  《雨霖铃》这首词是作者离开汴京(当时为北宋首都),与情人话别之作。从上片的描写,读者可以这样想象:一个深秋的傍晚,北宋京都汴梁(今河南开封)郊外,一个临时搭起的帐篷内,一对男女饮酒话别。帐外,寒蝉凄惨地哀鸣,好像在为他俩伤别而哭泣。那不远处的长亭,已经隐隐约约,可见天色将晚,一场大雨也刚刚停歇。天将晚,雨已停,河边不时传来艄公的喊声:“快上船吧,要开船了!”两人不得已徐徐站起,移步出帐外,万般依恋之际,此刻可真的要分手了。你看他们双手相拥,泪眼相看,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船开了,人去了,渐行渐远。情人岸边伫立,含着泪,举着手,一直目送那兰舟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暮霭里。

  这就是发生在近一千年前的北宋词人柳永与情人话别的场面,也就是《雨霖铃》上片所写的内容。首句“寒蝉凄切”,点明节令——深秋,“蝉”而“寒”,鸣音“凄切”,渲染了悲凉的环境气氛,为下文伤别张本,也为全文奠定了感情基调。“对长亭晚”,交代时间、地点,“骤雨”,描写天气。天下雨,正好停留;时将晚,停留时间有限,他们多么希望雨不停,天不晚啊!“都门帐饮”,可知写京都之事,言别离之情。一桌好酒好菜,怎奈二情伤别,满腹离愁,何来心思。实在是食之不香,饮而不畅,是谓“无绪”。乘船的“留恋”情人不忍别,撑船的眼看天将晚不得不割断他们的情丝而“催发”,这种主观意愿与客观形势之矛盾,使别情达到高潮。“执手”二句,生动细腻,描情绘意,绝妙无比。仿佛在舞台上看到的那生旦主角,两手相拥,两肩上耸,诉无语,泣无声,比千言万语,嚎啕大哭,悲之更切。表面写两人分手之情状,实际暗写了他们极其复杂微妙的内心活动。柔情蜜意千千万,唯在泪花闪烁间。“念去去”两句,为近景远景相连,虚景实景交融。烟波千里,楚天广阔,茫茫天涯,何处是归程?离愁别绪都几许?风吹浪涌融暮霭。这不仅衬写了别后怅然空虚的心情,同时也暗示了作者在政治上失意后迷茫的前程。

  《雨》词下阕主要写别后的痛苦。伤情离别,自古皆然,可万不该在这冷落清秋的时节,这叫人怎能忍受?第二句照应首句,“清秋”应“寒蝉”,衬托出自己的离情比古人更深,意义翻新,不入俗结。“今宵”二句为千古传诵名句。“酒醒”遥接上片“帐饮”,可见当时虽然情“无绪”,然借酒浇愁,还是沉醉了。扁舟夜发,愁醉迷蒙,忽然醒来,想必已是拂晓。惊起忙寻觅,情人在何处?所见者唯杨柳岸上晓风残月也。清秋的晓风是凉的,“月”前着一“残”字,而境界全出矣。更衬托了词人当时凄清悲凉冷落的心境。此刻的离愁别绪如风卷浪拥,不可遏止。真是“离愁波涌杨柳岸,别绪风连残月边”。

  “此去经年”以下四句虚写想象别后的情景。作者由“今宵”想到“经年”,由“千里烟波”想到“千种风情”,由“无语凝咽”想到“更与何人说”。作者离开情人,寂寞凄凉,孤独万分,从此后即使有良辰美景,也只形同虚设,然而越是有良辰美景,就越发使人念情伤神。恐怕别后只能在“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中虚度余日了。最后两句中,一“便”一“更”,表明念之心切,爱之情深。

  《雨霖铃》这首词主要以冷落凄凉的秋景来衬托情人难以割舍的离情,可以看出,作者当时在仕途上失意,不得已离京远行,这种抑郁的心情和失去爱情慰藉的痛苦交织在一起,便谱成了这首词的主旋律。其成功之处在于写出了他的真情实感,但格调较低沉,情调未免太伤感了些。另外在表现手法上,这首词以铺叙为主,白描见长,勾勒环境,描摹情态,惟妙惟肖。写景则近景远景相连,虚景实景结合;写情则极尽渲染衬托,层层推进。情随景生,景随情移,情景交融,感人至深。



【赏析】3
​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柳永是一个浪漫词人,一个江湖词人,也是一个与词共着生命的专业词人。他一生混迹于乐工歌妓间,这些人都跟当时主要供歌唱的词有着血缘关系,这种生活决定了他以毕生精力来写词。郑振铎先生生说他“除词外没有著作,除词外没有爱好,除词外没有学问”(《中国插图本文学史》)。这虽然说得有些绝对,但确能概括初他作为一个专注于词的创作的词人的基本特点。

  柳永的词大都是在“偎红倚翠”生活中“浅斟低唱”的产物。前人说他“工于羁旅行役”(《直斋书录解题》卷二十一),这是他的词在题材内容上不同于前人的一个重要方面。他离乡背井,长期浪迹江湖,体尝到了生活中的种种苦况;又因此常常不得不与所恋的人离别,故所作多怨苦凄悲之辞。《雨霖铃》(寒蝉凄切)便是他这方面的代表作。

  这是一首送别词。在柳永以前,抒写离愁别绪的词非常多。但因为柳永是一个长期浪迹江湖的游子,对生活有着独特的体验,因而他写一对恋人的离别,就不同于传统的送别词那种红楼深院、春花秋月的狭小境界,而表现出一种烟波浩荡、楚天开阔的气象。

  上片写临别时恋恋不舍的情绪。“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这三句说,在深秋时节的一个黄昏,阵雨刚停,一对恋人到长亭告别。这里不仅交代了时间、地点,而且就所闻所见烘托出一种浓重的凄凉气氛。耳边是秋蝉凄切的鸣叫,眼前是令人黯然伤神的暮雨黄昏。这里所写的景象中已暗含了词人的感情,而又同时为下片“冷落清秋节”的概括先伏一笔。“骤雨初歇”四个字意味着马上就要起行,自然地引出下面对临别时矛盾复杂心情的描写:“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都门帐饮”,是指在京都的城门外设帐置酒送别。从这句看,这首词很可能是作者离开汴京南去,跟恋人话别时所写。依恋不舍却又不得不分离,因而也没有了心绪;可这时候,兰舟无’情,正在催人出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两句描写握手告别时的情状,感情深挚,出语凄苦。临别之际,一对恋人该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叮嘱,可是手拉着手,泪眼朦胧,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无言胜过有言,正因为气结声阻,就更能见出内心的悲伤。“念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这三句以景写情,寓情于景。一个“念”字领起,说明下面所写的景象只是一种想象,而不是眼前的实景。但虚中见实,由推想的情景中更能表现出一对离人此刻的思绪和心境。重复“去”字,表明行程很远。“念”字的主语是谁?词里没有交代。从感情来看,应该包括行者和送行者两个方面。分别以后,前去便是楚天辽阔,烟波无际,行人就要消失在烟笼雾罩、广漠空旷的尽处了。上片写离别时的情景,经历了一个时间发展过程,景象是由小到大,由近及远,而离人的思想感情则越来越强烈,到最后三句发展到高潮,因而既收束上片,又引出下片。

  下片写离别之后的孤寂伤感。“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这三句,由个人的离别之苦而推及于一般离人的思想感情,俯仰古今,在难言的凄哀中去深沉地思索人们普遍的感情体验。可是跟苏轼在著名的中秋词中“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的超旷态度不同,词人越是把个人悲苦的离情放到历史发展的广阔时空中来咀嚼,就越加陷入深沉的感伤之中,并 让读者越发感受到那沉重感情的分量。“冷落清秋节”,照应到上头三句,使得情景交融,增强了艺术感染力。“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两句是为人传诵的名句,被称为“古今俊语”。“酒醒”二字和上片“都门帐饮无绪”遥相呼应,使人将酒醒后的情景同前面送别时的情景自然地联系起来。妙在词人不写情而写景,寓情于景中。他不直接说自己酒醒之后如何寂寞孤凄,只是拈出在飘流的孤舟中所见所感的三种物象:岸边的杨柳,黎明时的冷风,空中的残月,心中那种凄哀悲苦的感情便充分地表现出来了。“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这两句更推开去,愈想愈远,愈远愈悲。.和心爱的人长期分离,再好的时光,再美的景色,也没有心思去欣赏领受了。“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这两句照应到上片“执手相看”两句,离别时是千言万语说不出,离别后是千种风无处说,这就在眼前与将来、现实与推想的对比中,把真挚深沉的情爱和凄苦难言的相思,表现得更加充分,在感情发展的高潮中收束全词。

  这首词以秋景写离情,情景交融;在表现上,以时间发展为序,虚实相生,层层递进,一气呵成;语言自然明畅,不尚雕琢,以白描取胜,确实表现了一种“清和朗畅”,“意致绵密”(黄蓼园语)和“秀淡幽绝”(周济语)的风格特色。


【赏析】4

​  在群星璀璨的北宋词坛上,柳永是耀眼的明星之一。南宋叶梦得在《避暑录话》中记有“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即为证明。在不胜枚举的柳词中,《雨霖铃》是流传最广的佳作之一。后人有“晓风残月柳三变,滴粉揉酥左与言”的谑语。柳永少年时到汴京应试,由于擅长词曲,熟悉了许多歌妓,并替她们填词作曲,表现了一种浪子作风。当时有人在仁宗面前举荐他,仁宗只批了四个字说:“且去填词”。柳永在受了打击之后,别无出路,就只好以开玩笑的态度,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在汴京、苏州、杭州等都市过着一种流浪生活。由于失意无聊,流连坊曲,在乐工和歌妓们的鼓舞之下,这位精通音律的词人,才创作出大量适合歌唱的新乐府(慢词),受到广大市民的欢迎。

  自古以来,表现男女离别之情的词曲赋层出不穷,而独有柳永的慢词《雨霖铃》经久不衰,传诵至今,这确实有很值得研究。探其中缘由,固然与作者坎坷的身世经历有着密切的关系,但《雨霖铃》的成功还在于其独到的表现手法:层次分明,语意明确,铺叙景物,倾吐心情,绝少掩饰;善于用“点染”法,反复涂抹,渲染效果。下面就《雨霖铃》作一粗浅分析:

  这首写离情的词,可谓淋漓尽致,备足无余。全词围绕“伤离别”而构思,层次特别清楚,语言简洁明了。先写离别之前,重在勾勒环境;次写离别时候,重在描写情态;再写别后想象,重在刻划心理。三个层次,层层深入,从不同层面上写尽离情别绪,可叹为观止。

  词的起头三句点明时间、地点、景物,事件是与自己心爱的人饯别。晚上,阵雨才停,知了发出凄切的鸣叫,长亭送别,叫人如何能够忍受这离别的痛苦!这蝉鸣助添悲凉,而一开始即道出“凄切”,为这首词定了调子。这一层展开了一个凄凉的氛围。“都门”两句,极写饯别时的心情,委婉曲折。两情依依,难舍难分之际,客船却不断催促。心理矛盾,欲饮无绪,欲留不得。由此可窥见留恋之情深。“执手”两句,再加深涂抹,在“执手”、“相看”、“无语”中更使人伤心失魄。这一层极写留恋之情。以上两层极尽回环、顿挫、吞吐之能事,足以使人为之呜咽。“念去去”以后,则大气包举,一泻千里,似江流出峡,直驰平川,词亦直抒胸怀。以“念”这一领字带起,表明是设想别后的道路辽远,“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浩渺的烟波,沉沉的暮霭,辽阔的天空,全是写景,实际上全含的是情,衬托出旅人前途茫茫,情人相见无期,景无边而情无限。换头以情起,叹息从古到今离别之可哀,“伤离别”点明这首词的主旨。“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句又将推进一层,更何况正在冷落清秋的时节呢,这是多么难以忍受啊!这是把江淹《别赋》中“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和宋玉悲秋的情思两者结合起来,提炼出这两句。把古人这种感受融化在自己的词句中,更赋予以新的意义。“今宵”二句,又进一步推想别后的凄凉,然而景物清丽真切,真象别者酒醒后在船中之所见。这一句妙在景中有情。“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诗经·采薇》)也是写离别的。离别的人一看到杨柳,就会想起离别时依依不舍的场面,就会浮现出赠柳昔别的情景,心中就会涌起一缕缕离愁。“杨柳岸”三字明写眼前景而暗写别时情,显得含蓄而有余味。几如身历其境,忘其是设想了。“此去”二句,再推想别后长久的寂寞,虚度美好年华。“便纵有”两句,再从上两句的遭遇,深入下去,叹后会难期,风情无人诉说,艺术地把离别之情推向高潮。以上第三层真是“余恨无穷,余味不尽”(唐圭璋《唐宋词简释》)。

  这首词写将别、临别以及别后的种种设想,以白描的手法铺叙景物,倾吐心情,层次分明,语意明确,绝少掩饰假借之处。尤其是把别后的情景描写得比真的还真,又以景视之,使人不觉得是虚构的,足见柳永的艺术手法之高妙。所以有人称其“微妙则耐思,而景中有情。……'杨柳岸晓风残月’,所以脍炙人口也。”(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又有人认为“'千里烟波’,惜别之情已骋;'千种风情’,相期之愿又赊。真所谓善传神者。”(李攀龙《草堂诗余隽》)这都道出这首词的妙处的。但刘熙载在《艺概》中的“点染”之说,更是值得称述的。他认为:词有点染,耆卿《雨霖铃》“念去去”三句,点出离别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三句染之。点染之间,不得有他语相隔,否则警句亦成死灰矣。

  刘熙载的这段评论,实际上是以画法论词,看出在柳词中的加深描绘,反复涂抹的技巧。既精微入里,而又大胆泼墨。也就是柳词中抒情与写景在章法和修辞的巧妙运用,可谓词中有画。而其中抒情,尤寄寓哲理。所谓“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清秋离别,多情那堪?感情极为沉痛,而染以“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更是伤心而又凄凉,情景妙合无痕,这一别后之情景,又是加“念去去”三句之点化而得,前后照应,委婉自如。柳词在点染方面的技巧运用,确是达到很高的成就的,在这首词里最为突出。



【赏析】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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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得到艺人们的密切合作,柳永能变旧声为新声,在唐五代小令的基础上,创制了大量的慢词,使宋词开始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这首词调名《雨霖铃》,盖取唐时旧曲翻制。据《明皇杂录》云,安史之乱时,唐玄宗避地蜀中,于栈道雨中闻铃音,起悼念杨贵妃之思,“采其声为《雨霖铃》曲,以寄恨焉”。王灼《碧鸡漫志》卷五云:“今双调《雨霖铃慢》,颇极哀怨,真本曲遗声。”在词史上,双调慢词《雨霖铃》最早的作品,当推此首。柳永充分利用这一词调声情哀怨、篇幅较长的特点,写委婉凄侧的离情,可谓尽情尽致,读之令人於悒。
词的上片写一对恋人饯行时难分难舍的别情。起首三句写别时之景,点明了地点和节序。《礼记·月令》云:“孟秋之月,寒蝉鸣。”可见时间大约在农历七月。然而词人并没有纯客观地铺叙自然景物,而是通过景物的描写,氛围的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别意。时当秋季,景已萧瑟;且值天晚,暮色阴沉;而骤雨滂沱之后,继之以寒蝉凄切:词人所见所闻,无处不凄凉。加之当中“对长亭晚”一句,句法结构是一、二、一,极顿挫吞咽之致,更准确地传达了这种凄凉况味。
前三句通过景色的铺写,也为后两句的“无绪”和“催发”设下伏笔。“都门帐饮”,语本江淹《别赋》:“帐饮东都,送客金谷。”他的恋人在都门外长亭摆下酒筵给他送别,然而面对美酒佳肴,词人毫无兴致。可见他的思绪正专注于恋人,所以词中接下去说:“留恋处、兰舟催发”。这七个字完全是写实,然却以精炼之笔刻画了典型环境与典型心理:一边是留恋情浓,一边是兰舟催发,这样的矛盾冲突何其尖锐!林逋《相思令》云:“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欲平。”仅是暗示船将启碇,情人难舍。刘克庄《长相思》云:“烟迢迢,水迢迢,准拟江边驻画挠,舟人频报潮。”虽较明显,但仍未脱出林词窠臼。可是这里的“兰舟催发”,却以直笔写离别之紧迫,虽没有他们含蕴缠绵,但却直而能纤,更能促使感情的深化。于是后面便迸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二句。语言通俗而感情深挚,形象逼真,如在眼前。寥寥十一字,真是力敌千钧!后来传奇戏曲中常有“流泪眼看流泪眼,断肠人对断肠人”的唱词,然却不如柳词凝炼有力。那么词人凝噎在喉的是什么话呢?“念去去”二句便是他的内心独白。词是一种依附于音乐的抒情诗体,必须讲究每一个字的平仄阴阳,而去声字尤居关键地位。这里的去声“念”字用得特别好。清人万树《词律发凡》云:“名词转折跌荡处,多用去声,何也?三声之中,上、入二者可以作平,去则独异。……当用去者,非去则激不起。”此词以去声“念”字作为领格,上承“凝噎”而自然一转,下启“千里”以下而一气流贯。“念”字后“去去”二字连用,则愈益显示出激越的声情,读时一字一顿,遂觉去路茫茫,道里修远。“千里”以下,声调和谐,景色如绘。既日“烟波”,又日“暮霭”,更曰“沉沉”,着色可谓浓矣;既曰“千里”,又曰“阔”,空间可谓广矣。在如此广阔辽远的空间里,充满了如此浓密深沉的烟霭,其离愁之深,令人可以想见。
上片正面话别,到此结束;下片则宕开一笔,先作泛论,从个别说到一般,得出一条人生哲理:“多情自古伤离别”。意谓伤离惜别,并不自我始,自古皆然。接以“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一句,则为层层加码,极言时当冷落凄凉的秋季,离情更甚于常时。“清秋节”一辞,映射起首三句,前后照应,针线极为绵密;而冠以“更那堪”三个虚字,则加强了感情色彩,比起首三句的以景寓情更为明显、深刻。“今宵”三句蝉联上句而来,是全篇之警策,后来竟成为苏轼相与争胜的对象。据俞文豹《吹剑录》云:“东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因问:'我词何如柳七?’对日:'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这三句本是想象今宵旅途中的况味:一舟临岸,词人酒醒梦回,只见习习晓风吹拂萧萧疏柳,一弯残月高挂杨柳梢头。整个画面充满了凄清的气氛,客情之冷落,风景之清幽,离愁之绵邈,完全凝聚在这画面之中。比之上片结尾二句,虽同样是写景,写离愁,但前者仿佛是泼墨山水,一片苍茫;这里却似工笔小帧,无比清丽。词人描绘这清丽小帧,主要采用了画家所常用的点染笔法。清人刘熙载在《艺概》中说:“'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上二句点出离别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点染之间,不得有他语相隔,隔则警句亦成死灰矣。”也就是说,这四句密不可分,相互烘托,相互陪衬,中间若插上另外一句,就破坏了意境的完整性,形象的统一性,而后面这两个警句,就将失去光彩。
“此去经年”四句,构成另一种情境。因为上面是用景语,此处则改用情语。他们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总感到欢娱;可是别后非止一日,年复一年,纵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赏的兴致,只能徒增帐触而已。“此去”二字,遥应上片“念去去”;“经年”二字,近应“今宵”,在时间与思绪上均是环环相扣,步步推进,可见结构之严密。“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益见钟情之殷,离愁之深。而归纳全词,犹如奔马收缰,有住而不住之势;又如众流归海,有尽而未尽之致。其以问句作结,更留有无穷意味,耐人寻绎。
耆卿词长于铺叙,有些作品失之于平直浅俗,然而此词却能做到“曲处能直,密处能疏,鼻处能平,状难状之景,达难达之情,而出之以自然”(冯煦《六十一家词选例言》论柳永词)。像“兰舟催发”一语,可谓兀傲排鼻,但其前后两句,却于沉郁之中自饶和婉。“今宵”三句,寄情于景,可称曲笔,然其前后诸句,却似直抒胸臆。前片自第四句起,写情至为缜密,换头却用提空之笔,从远处写来,便显得疏朗清远。词人在章法上不拘一格,变化多端,因而全词起伏跌宕,声情双绘,付之歌喉,亦能奕奕动人。



【赏析】6
   《雨霖铃》是柳永著名的代表作。这首词是词人在仕途失意,不得不离京都(汴京,今河南开封)时写的,是表现江湖流落感受中很有代表性的一篇。这首词写离情别绪,达到了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词的主要内容是以冷落凄凉的秋景作为衬托来表达和情人难以割舍的离情。宦途的失意和与恋人的离别,两种痛苦交织在一起,使词人更加感到前途的暗淡和渺茫。


   全词分上下两阕。

  上阕主要写饯行时难舍难分的惜别场面,抒发离情别绪。

  起首“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三句写环境,点出别时的季节是萧瑟凄冷的秋天,地点是汴京城外的长亭,具体时间是雨后阴冷的黄昏。通过这些景物描写,融情入景,点染气氛,准确地将恋人分别时凄凉的心情反映了出来,为全词定下凄凉伤感的调子。真正做到了字字写景而字字含情。

  “都门帐饮”是写离别的情形。在京城门外设帐宴饮,暗寓仕途失意,且又跟恋人分手。“无绪”,指理不出头绪,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意思。写出了不忍别离而又不能不别的思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正在难分难舍之际,船家又阵阵“催发”。透露了现实的无情和词人内心的痛苦。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是不得不别的情景。一对情人,紧紧握着手,泪眼相对,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两句把彼此悲痛、眷恋而又无可奈何的心情,写得淋漓尽致。一对情人伤心失魄之状,跃然纸上。这是白描手法,所谓“语不求奇,而意致绵密”。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写别后思念的预想。词中主人公的黯淡心情给天容水色涂上了阴影。一个“念”字,告诉读者下面写景物是想象的。“去去”是越去越远的意思。这二字用得极好,不愿去而又不得不去,包含了离人无限凄楚。只要兰舟启碇开行,就会越去越远,而且一路上暮霭深沉、烟波千里,最后漂泊到广阔无边的南方。离愁之深,别恨之苦,溢于言表。从词的结构看,这两句由上阕实写转向下阕虚写,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

  下阕着重写想象中别后的凄楚情景。

  开头作者先宕开一笔,把自己的感情赋予普遍的意义:“多情自古伤离别”。意谓自古以来多情者都会因离别伤心。“自古”两字,从个别特殊的现象出发,提升为普遍、广泛的现象,扩大了词的意义。但接着“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一句,则强调自己比常人、古人承受的痛苦更多、更甚。江淹在《别赋》中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作者把古人这种感受融化在自己的词中,而且层层加码,创造出新意。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是写酒醒后的心境,也是他飘泊江湖的感受。这两句妙就妙在用景写情,真正做到“景语即情语”。“柳”、“留”谐音,写难留的离情;晓风凄冷,写别后的寒心;残月破碎,写此后难圆之意。这几句景语,将离人凄楚惆怅、孤独忧伤的感情,表现得十分充分、真切,创造出一种特有的意境。难怪它为人称道,成为名句。

  再从此后长远设想:“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这四句更深一层推想离别以后惨不成欢的境况。此后漫长的孤独日子怎么挨得过呢?纵有良辰好景,也等于虚设,因为再没有心爱的人与自己共赏;再退一步,即便对着美景,能产生一些感受,但又能向谁去诉说呢?总之,一切都提不起兴致了。这几句把词人的思念之情、伤感之意刻划到了细致入微、至尽至极的地步,也传达出彼此关切的心情。结句用问句形式,感情显得更强烈。

  《雨霖铃》全词围绕“伤离别”而构思,先写离别之前,重在勾勒环境;次写离别时刻,重在描写情态;再写别后想象,在刻划心理。不论勾勒环境,描写情态,想象未来,词人都注意了前后照应,虚实相生,做到层层深入,尽情描绘,情景交融,读起来如行云流水,起伏跌宕中不见痕迹。这首词的情调因写真情实感而显得太伤感、太低沉,但却将词人抑郁的心情和失去爱情的痛苦刻划的极为生动。古往今来有离别之苦的人们在读到这首《雨霖铃》时,都会产生强烈的共鸣。



【赏析】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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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永多作慢词,长于铺叙。此词表现作者离京南下时长亭送别的情景。上片纪别,从日暮雨歇,送别都门,设帐饯行,到兰舟摧发,泪眼相对,执手告别,依次层层描述离别的场面和双方惜别的情态,犹如一首带有故事性的剧曲,展示了令人伤心惨目的一幕。这与同样表现离情别绪但出之以比兴的唐五代小令是情趣不同的。北宋时柳词不但都下传唱,甚至远及西夏,“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避暑录话》)。柳词盛行于市井巷陌,同他这种明白晓畅、情事俱显的词风不无关系。下片述怀,承“念”字而来,设想别后情景。刘熙载《艺概》卷四:“词有点有染。柳耆卿《雨霖铃》云'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念宵酒酲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上二句点出离别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确实,“今宵”二句之所以被推为名句,不仅在于虚中有实,虚景实写,更因为以景“染”情、融情入景。“今宵酒醒何处”,遥接上片“帐饮”,足见虽然“无绪”却仍借酒浇愁以致沉醉;“杨柳岸、晓风残月”,则集中了一系列极易触动离愁的意象,创造出一个凄清冷落的怀人境界。“此去”以下,以情会景,放笔直写,不嫌重拙,由“今宵”想到“经年”,由“千里烟波”想到“千种风情”,由“无语凝噎”想到“更与何人说”,回环往复又一气贯注地抒写了“相见时难别亦难”的不尽愁思。宋人论词往往有雅俗之辨,柳词一向被判为“俗曲”。此词上片中的“执手相看泪眼”等语,确实浅近俚俗,近于秦楼楚馆之曲。但下片虚实相间,情景相生,足以与其他著名的“雅词”相比,因此堪称俗不伤雅,雅而不俗。


【赏析】8
  此词当为词人从汴京南下时与一位恋人的惜别之作。柳永因作词忤仁宗,遂“失意无俚,流连坊曲”,为歌伶乐伎撰写曲子词。由于得到艺人们的密切合作,他能变旧声为新声,在唐五代小令的基础上,创制了大量的慢词,使宋词开始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这首词调名《雨霖铃》,盖取唐时旧曲翻制。据《明皇杂录》云,安史之乱时,唐玄宗避地蜀中,于栈道雨中闻铃音,起悼念杨贵妃之思,“采其声为《雨霖铃》曲,以寄恨焉”。王灼《碧鸡漫志》卷五云:“今双调《雨霖铃慢》,颇极哀怨,真本曲遗声。”在词史上,双调慢词《雨霖铃》最早的作品,当推此首。柳永充分利用这一词调声情哀怨、篇幅较长的特点,写委婉凄侧的离情,可谓尽情尽致,读之令人於悒。

  词的上片写一对恋人饯行时难分难舍的别情。起首三句写别时之景,点明了地点和节序。《礼记·月令》云:“孟秋之月,寒蝉鸣。”可见时间大约在农历七月。然而词人并没有纯客观地铺叙自然景物,而是通过景物的描写,氛围的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别意。时当秋季,景已萧瑟;且值天晚,暮色阴沉;而骤雨滂沱之后,继之以寒蝉凄切:词人所见所闻,无处不凄凉。加之当中“对长亭晚”一句,句法结构是一、二、一,极顿挫吞咽之致,更准确地传达了这种凄凉况味。

  前三句通过景色的铺写,也为后两句的“无绪”和“催发”设下伏笔。“都门帐饮”,语本江淹《别赋》:“帐饮东都,送客金谷。”他的恋人在都门外长亭摆下酒筵给他送别,然而面对美酒佳肴,词人毫无兴致。可见他的思绪正专注于恋人,所以词中接下去说:“留恋处、兰舟催发”。这七个字完全是写实,然却以精炼之笔刻画了典型环境与典型心理:一边是留恋情浓,一边是兰舟催发,这样的矛盾冲突何其尖锐!林逋《相思令》云:“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欲平。”仅是暗示船将启碇,情人难舍。刘克庄《长相思》云:“烟迢迢,水迢迢,准拟江边驻画挠,舟人频报潮。”虽较明显,但仍未脱出林词窠臼。可是这里的“兰舟催发”,却以直笔写离别之紧迫,虽没有他们含蕴缠绵,但却直而能纤,更能促使感情的深化。于是后面便迸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二句。语言通俗而感情深挚,形象逼真,如在眼前。寥寥十一字,真是力敌千钧!后来传奇戏曲中常有“流泪眼看流泪眼,断肠人对断肠人”的唱词,然却不如柳词凝炼有力。那么词人凝噎在喉的是什么话呢?“念去去”二句便是他的内心独白。词是一种依附于音乐的抒情体,必须讲究每一个字的平仄阴阳,而去声字尤居关键地位。这里的去声“念”字用得特别好。清人万树《词律发凡》云:“名词转折跌荡处,多用去声,何也?三声之中,上、入二者可以作平,去则独异。……当用去者,非去则激不起。”此词以去声“念”字作为领格,上承“凝噎”而自然一转,下启“千里”以下而一气流贯。“念”字后“去去”二字连用,则愈益显示出激越的声情,读时一字一顿,遂觉去路茫茫,道里修远。“千里”以下,声调和谐,景色如绘。既日“烟波”,又日“暮霭”,更曰“沉沉”,着色可谓浓矣;既曰“千里”,又曰“阔”,空间可谓广矣。在如此广阔辽远的空间里,充满了如此浓密深沉的烟霭,其离愁之深,令人可以想见。

  上片正面话别,到此结束;下片则宕开一笔,先作泛论,从个别说到一般,得出一条人生哲理:“多情自古伤离别”。意谓伤离惜别,并不自我始,自古皆然。接以“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一句,则为层层加码,极言时当冷落凄凉的秋季,离情更甚于常时。“清秋节”一辞,映射起首三句,前后照应,针线极为绵密;而冠以“更那堪”三个虚字,则加强了感情色彩,比起首三句的以景寓情更为明显、深刻。“今宵”三句蝉联上句而来,是全篇之警策,后来竟成为苏轼相与争胜的对象。据俞文豹《吹剑录》云:“东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因问:'我词何如柳七?’对日:'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这三句本是想象今宵旅途中的况味:一舟临岸,词人酒醒梦回,只见习习晓风吹拂萧萧疏柳,一弯残月高挂杨柳梢头。整个画面充满了凄清的气氛,客情之冷落,风景之清幽,离愁之绵邈,完全凝聚在这画面之中。比之上片结尾二句,虽同样是写景,写离愁,但前者仿佛是泼墨山水,一片苍茫;这里却似工笔小帧,无比清丽。词人描绘这清丽小帧,主要采用了画家所常用的点染笔法。清人刘熙载在《艺概》中说:“'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上二句点出离别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点染之间,不得有他语相隔,隔则警句亦成死灰矣。”也就是说,这四句密不可分,相互烘托,相互陪衬,中间若插上另外一句,就破坏了意境的完整性,形象的统一性,而后面这两个警句,就将失去光彩。

  “此去经年”四句,构成另一种情境。因为上面是用景语,此处则改用情语。他们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总感到欢娱;可是别后非止一日,年复一年,纵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赏的兴致,只能徒增帐触而已。“此去”二字,遥应上片“念去去”;“经年”二字,近应“今宵”,在时间与思绪上均是环环相扣,步步推进,可见结构之严密。“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益见钟情之殷,离愁之深。而归纳全词,犹如奔马收缰,有住而不住之势;又如众流归海,有尽而未尽之致。其以问句作结,更留有无穷意味,耐人寻绎。

  耆卿词长于铺叙,有些作品失之于平直浅俗,然而此词却能做到“曲处能直,密处能疏,鼻处能平,状难状之景,达难达之情,而出之以自然”(冯煦《六十一家词选例言》论柳永词)。像“兰舟催发”一语,可谓兀傲排鼻,但其前后两句,却于沉郁之中自饶和婉。“今宵”三句,寄情于景,可称曲笔,然其前后诸句,却似直抒胸臆。前片自第四句起,写情至为缜密,换头却用提空之笔,从远处写来,便显得疏朗清远。词人在章法上不拘一格,变化多端,因而全词起伏跌宕,声情双绘,付之歌喉,亦能奕奕动人。


【赏析】9

  在群星璀璨的北宋词坛上,柳永是耀眼的明星之一。南宋叶梦得在《避暑录话》中记有“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即为证明。在不胜枚举的柳词中,《雨霖铃》是流传最广的佳作之一。后人有“晓风残月柳三变,滴粉揉酥左与言”的谑语。柳永少年时到汴京应试,由于擅长词曲,熟悉了许多歌妓,并替她们填词作曲,表现了一种浪子作风。当时有人在仁宗面前举荐他,仁宗只批了四个字说:“且去填词”。柳永在受了打击之后,别无出路,就只好以开玩笑的态度,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在汴京、苏州、杭州等都市过着一种流浪生活。由于失意无聊,流连坊曲,在乐工和歌妓们的鼓舞之下,这位精通音律的词人,才创作出大量适合歌唱的新乐府(慢词),受到广大市民的欢迎。

  自古以来,表现男女离别之情的诗词曲赋层出不穷,而独有柳永的慢词《雨霖铃》经久不衰,传诵至今,这确实有很值得研究。探其中缘由,固然与作者坎坷的身世经历有着密切的关系,但《雨霖铃》的成功还在于其独到的表现手法:层次分明,语意明确,铺叙景物,倾吐心情,绝少掩饰;善于用“点染”法,反复涂抹,渲染效果。下面就《雨霖铃》作一粗浅分析:

  这首写离情的词,可谓淋漓尽致,备足无余。全词围绕“伤离别”而构思,层次特别清楚,语言简洁明了。先写离别之前,重在勾勒环境;次写离别时候,重在描写情态;再写别后想象,重在刻划心理。三个层次,层层深入,从不同层面上写尽离情别绪,可叹为观止。

  词的起头三句点明时间、地点、景物,事件是与自己心爱的人饯别。晚上,阵雨才停,知了发出凄切的鸣叫,长亭送别,叫人如何能够忍受这离别的痛苦!这蝉鸣助添悲凉,而一开始即道出“凄切”,为这首词定了调子。这一层展开了一个凄凉的氛围。“都门”两句,极写饯别时的心情,委婉曲折。两情依依,难舍难分之际,客船却不断催促。心理矛盾,欲饮无绪,欲留不得。由此可窥见留恋之情深。“执手”两句,再加深涂抹,在“执手”、“相看”、“无语”中更使人伤心失魄。这一层极写留恋之情。以上两层极尽回环、顿挫、吞吐之能事,足以使人为之呜咽。“念去去”以后,则大气包举,一泻千里,似江流出峡,直驰平川,词亦直抒胸怀。以“念”这一领字带起,表明是设想别后的道路辽远,“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浩渺的烟波,沉沉的暮霭,辽阔的天空,全是写景,实际上全含的是情,衬托出旅人前途茫茫,情人相见无期,景无边而情无限。换头以情起,叹息从古到今离别之可哀,“伤离别”点明这首词的主旨。“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句又将推进一层,更何况正在冷落清秋的时节呢,这是多么难以忍受啊!这是把江淹《别赋》中“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和宋玉悲秋的情思两者结合起来,提炼出这两句。把古人这种感受融化在自己的词句中,更赋予以新的意义。“今宵”二句,又进一步推想别后的凄凉,然而景物清丽真切,真象别者酒醒后在船中之所见。这一句妙在景中有情。“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诗经·采薇》)也是写离别的。离别的人一看到杨柳,就会想起离别时依依不舍的场面,就会浮现出赠柳昔别的情景,心中就会涌起一缕缕离愁。“杨柳岸”三字明写眼前景而暗写别时情,显得含蓄而有余味。几如身历其境,忘其是设想了。“此去”二句,再推想别后长久的寂寞,虚度美好年华。“便纵有”两句,再从上两句的遭遇,深入下去,叹后会难期,风情无人诉说,艺术地把离别之情推向高潮。以上第三层真是“余恨无穷,余味不尽”(唐圭璋《唐宋词简释》)。

  这首词写将别、临别以及别后的种种设想,以白描的手法铺叙景物,倾吐心情,层次分明,语意明确,绝少掩饰假借之处。尤其是把别后的情景描写得比真的还真,又以景视之,使人不觉得是虚构的,足见柳永的艺术手法之高妙。所以有人称其“微妙则耐思,而景中有情。……'杨柳岸晓风残月’,所以脍炙人口也。”(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又有人认为“'千里烟波’,惜别之情已骋;'千种风情’,相期之愿又赊。真所谓善传神者。”(李攀龙《草堂诗余隽》)这都道出这首词的妙处的。但刘熙载在《艺概》中的“点染”之说,更是值得称述的。他认为:词有点染,耆卿《雨霖铃》“念去去”三句,点出离别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三句染之。点染之间,不得有他语相隔,否则警句亦成死灰矣。

  刘熙载的这段评论,实际上是以画法论词,看出在柳词中的加深描绘,反复涂抹的技巧。既精微入里,而又大胆泼墨。也就是柳词中抒情与写景在章法和修辞的巧妙运用,可谓词中有画。而其中抒情,尤寄寓哲理。所谓“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清秋离别,多情那堪?感情极为沉痛,而染以“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更是伤心而又凄凉,情景妙合无痕,这一别后之情景,又是加“念去去”三句之点化而得,前后照应,委婉自如。柳词在点染方面的技巧运用,确是达到很高的成就的,在这首词里最为突出。



【赏析】10
  此词为抒写离情别绪的千古名篇,也是柳词和北宋婉约词的杰出代表。词中,作者将他离开汴京与恋人惜别时的真情实感表达得缠绵悱恻,凄婉动人。词的上片写临别时的情景,下片主要写别后情景。全词起伏跌宕,声情双绘,是宋元时期流行的“宋金十大曲”之一。起首三句写别时之景,点明了地点和节序。《礼记?月令》云:“孟秋之月,寒蝉鸣。”可见时间大约在农历七月。然而词人并没有纯客观地铺叙自然景物,而是通过景物的描写,氛围的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别意。秋季,暮色,骤雨寒蝉,词人所见所闻,无处不凄凉。“对长亭晚”一句,中间插刀,极顿挫吞咽之致,更准确地传达了这种凄凉况味。这三句景色的铺写,也为后两句的“无绪”和“催发”,设下伏笔。“都门帐饮”,语本江淹《别赋》:“帐饮东都,送客金谷。”他的恋人在都门外长亭摆下酒筵给他送别,然而面对美酒佳肴,词人毫无兴致。接下去说:“留恋处、兰舟催发”,这七个字完全是写实,然却以精炼之笔刻画了典型环境与典型心理:一边是留恋情浓,一边是兰舟催发,这样的矛盾冲突何其类锐!这里的“兰舟催发”,却以直笔写离别之紧迫,虽没有他们含蕴缠绵,但却直而能纡,更能促使感情的深化。于是后面便迸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二句。寥寥十一字,语言通俗而感情深挚,形象逼真 ,如在目前。真是力敌千钧!词人凝噎在喉的就“念去去”二句的内心独白。这里的去声“念”字用得特别好,读去声,作为领格,上承“凝噎”而自然一转,下启“千里”以下而一气流贯。“念”字后“去去”二字连用,则愈益显示出激越的声情,读时一字一顿,遂觉去路茫茫,道里修远。“千里”以下,声调和谐,景色如绘。既曰“烟波”,又曰“暮霭”,更曰“沉沉”,着色一层浓似一层 ;既曰“千里”,又曰“阔”,一程远似一程。道尽了恋人分手时难舍的别情。

  上片正面话别,下片则宕开一笔,先作泛论,从个别说到一般。“多情自古伤离别”意谓伤离惜别,并不自我始,自古皆然。接以“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一句,则极言时当冷落凄凉的秋季,离情更甚于常时。“清秋节”一辞,映射起首三句,前后照应,针线极为绵密;而冠以“更那堪”三个虚字,则加强了感情色彩,比起首三句的以景寓情更为明显、深刻。“今宵”三句蝉联上句而来,是全篇之警策。成为柳永光耀词史的名句。这三句本是想象今宵旅途中的况味,遥想不久之后一舟临岸,词人酒醒梦回,却只见习习晓风吹拂萧萧疏柳,一弯残月高挂杨柳梢头。整个画面充满了凄清的气氛,客情之冷落,风景之清幽,离愁之绵邈,完全凝聚在这画面之中。这句景语似工笔小帧,无比清丽。清人刘熙载在《艺概》中说:“词有点,有染。柳耆卿《雨霖铃》云:'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上二句点出离别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点染之间 ,不得有他语相隔,隔则警句亦成死灰矣。”也就是说,这四句密不可分 ,相互烘托,相互陪衬,中间若插上另外一句,就破坏了意境的完整性,形象的统一性,而后面这两个警句,也将失去光彩。“此去经年”四句,改用情语。他们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总感到欢娱;可是别后非止一日,年复一年,纵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赏的兴致,只能徒增烦恼。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遥应上片“ 念去去”;“经年”二字,近应“今宵”,在时间与思绪上均是环环相扣,步步推进。“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以问句归纳全词,犹如奔马收缰,有住而不住之势;又如众流归海,有尽而未尽之致。 

  此词之所以脍炙人口,是因为它在艺术上颇具特色,成就甚高。早在宋代,就有记载说,以此词的缠绵悱恻、深沉婉约,“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这种格调的形成,有赖于意境的营造。词人善于把传统的情景交融的手法运用到慢词中,把离情别绪的感受,通过具有画面性的境界表现出来,意与境会,构成一种诗意美的境界,绘读者以强烈的艺术感染。全词虽为直写,但叙事清楚,写景工致,以具体鲜明而又能触动离愁的自然风景画面来渲染主题,状难状之景,达难达之情,而出之以自然。末尾二句画龙点睛,为全词生色,为脍炙人口的千古名句。




【赏析】11

  每一个成熟的作家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艺术风格,比如柳永这首《雨霖铃》和苏轼的《念奴娇·大江东去》就迥然相异。从前人们喜欢用“婉约”和“豪放”两个词来区别它们的风格。南来人的笔记《吹剑录》还记载过这样一个有趣的故事:苏轼在担任翰林学士的时候,他的下属官吏中有一个善唱歌的人。有一天苏轼问他:“我的词和柳永的相比怎么样啊?”那人回答说:“柳永的词只适合十七八岁的姑娘手拿红牙板敲着节拍来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您的词就不同了,须得让关西大汉弹着响亮的铜琵琶、敲着铮铮作响的铁拍板来唱'大江东去’。”他这一席话惹得苏轼哈哈大笑起来。
  柳永这首《雨霖铃》不仅在艺术风格上有代表性,在思想内容上,也有它的特点。它反映了作者在无可奈何的离别中所表现出来的对相爱者的真挚感情。
  从作品提到“都门”(京城)、“兰舟”和“楚天”来看,作者告别的地方是在汴京城南的河岸边。作者善于写景抒情,他一开始就把读者带入一个有情感色彩的境界:“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寒蝉”,指秋季鸣叫的蝉。河岸边的树上有蝉鸣叫,这在平常人听来是无所谓的,但借别的人心情不好。他们听起来就别有一番滋味,仿佛那叫声是凄凉悲切的了。“长亭”是古代修建在大道边上供行人休息的地方,也是人们送行的处所。“骤雨”是忽然而来又迅速停止的阵雨。俗话说:一雨成秋。阵雨使秋意更浓。天色不早了。这些关于惜别的季节、时辰、地点和景物变化的描写是具有特征性的,它使作品既不致流于一般化,也有助于增添生活气息,烘托凄凉气氛。
  接下来集中描写离入的分别场面和痛苦心情:“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帐饮”,原意是说在郊外搭起帐幕喝饯行酒。这儿是借用,指在野外饯别。“兰舟”原指用美好的木兰树材造的船,这里借用,作船的美称。“都门”以下这五句是说作者不忍分别,喝酒也没有心绪。他和她正在依依难舍的当儿,兰舟上的人却不断催促出发。这时他俩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眼泪汪汪的,好不凄然。他们本来有许多话想说,但又哽咽得连一句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们当然是分手了。作者用“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来结束上片,既交代了他们痛苦的原因,又可以自然地过渡到下片抒写离情。水路千里迢迢,“去”字连用可以产生强调旅途艰辛的作用。江河之上,常有水气蒸腾,或者笼罩着云雾,诗词中常用“烟波”来称呼江河。“暮霭[ǎi]”,黄昏时的云气。“沉沉”,形容云气浓厚的样子。“楚天”,泛指南方的天空。读“念去去”两句,人们可以想象这时兰舟已向南驶去,柳永正坐在船舱里出神。当他一想到目的地还很遥远的时候,不禁抬眼望去。暮色苍茫,楚夭辽阔,他更加愁闷起来。
  词的下片从人生感慨写起。封建社会造成了多少男女分离的痛苦。柳永亲身体验了这种苦味,所以他说“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多情人本来容易感伤离别,更忍受不了的是这离别又发生在冷落凄凉的秋天。他设想分离的日子是难过的,所以说:“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今宵”,今夜。“良辰”,好日子,好时光。“风情”,情意。“今宵”以下七句是说在柳永看来酒醉后这一夜是容易过的,但明天早晨醒来,异地的景色又将使人触景伤情。江南的景色当然迷人,一年四季也有许多好时光,但对一个飘流在外的人、对一个离开了知心人的人来说,那又有什么意思呢,那不是形同虚设吗。原载:《唐宋词选讲》(陆永品)




【赏析】12

  柳永一生宦途坎坷,辗转飘泊,同时又寄情于歌台舞榭,所以描写江湖流落和离别怀人成了他的词一个重要内容。这些词是柳永作品艺术上最有特色和最有成就的部分。南宋陈振孙的《直斋书录解题》说他写词在“承平气象,形容曲尽”之外,“尤工于羁旅行役”,就是说他特别擅长于抒发“羁旅行役”之情。“羁旅行役”,指长期在外奔走,到处飘拍。柳永为抒发这种他乡流荡,淹留不归的感情,把汉魏乐府古诗的游子思妇题材与晚唐五代以来词中男欢女爱、离愁别恨的描写结合起来,独标一格。《雨霖铃》词就是很有代表性的一首。

  这首词上片写诗人离开都城,与情人话别时候的情景。“寒蝉凄切”,寒蝉凄切的鸣叫声。“寒蝉”是蝉的一种,初秋时鸣,因为当时天已经寒冷,所以叫寒蝉。曹植《赠白马王彪》诗中有“秋风发微凉,寒蝉鸣我侧”。寒蝉凄切的呜叫声是眼前实景,也点明时令,与下面“冷落清秋节”呼应。“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长亭”是送别的地方,“晚”点明时间。“骤雨初歇”,骤雨刚停。正在送别时,天下了一阵急雨,话别的人,正好多留恋一会儿,可是现在雨停了,就再也留不住了,无论如何该分手了。“都门帐饮无绪”,京城门外的饯别宴饮无情无绪。“都门”,京城城门。“帐饮”,饯别时设帐宴饮,指别宴。无绪,写出了别时的情绪。无情无绪,正是情绪浓重的表现。“留恋处,兰舟催发。”正留恋难舍的那个状态,船夫催着开船。“兰舟”,是船的美称,传说鲁班曾经用吴王阖闾种的木兰造成船。分别的那个时刻到来,别情达到高潮。“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两人手拉着手,互相看着含着泪水的眼,竟说不出话来,好像喉咙塞住,难生动地描绘出离别时的心境。“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想越离越远,将行驶在千里烟雾苍茫的水面上,日暮时深沉的云气中。这里将近景远景连成一片,且溶入诗人不可名状的别情,正是整首词的主旨所在。

  下片写是设想别后的情景。“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离别已是极愁苦的了,更那堪在这样冷落清秋时节呢!更是愁上加愁,怎么经受得起呢?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三句是传诵的名句。它进一步点染了别后孤独寂寞没有着落的心情。本来由于别情使自己精神处于朦胧的状态。船夜间行驶,今夜酒醒处将在什么地方呢?想必是在拂晓,所见到的只是杨柳岸边晓风残月吧!“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这次分别要经历很长时间,即使有良辰美景也是无用。纵然有千种恩爱之情,更向什么人倾诉呢?

  柳永一方面辗转奔波,萍踪不定,一方面倚翠偎红,寄情子秦楼楚馆。他抒发“羁旅行役”之情,就有着切身体验,真情实感。这当然胜于那些以旁观者身分对于女性的客观描写。而且,柳永把词从小庭深院、绿窗朱户,引向市井都会,进而扩大到山水路途中浩渺烟波,灯火村落,这种新的开拓,当然也胜过那些眼前无非春花秋月、身边但有罗幕珠帘的狭小天地。同时,由于乐曲新声的繁衍,柳永发展了词的长调体制,因而得以提供相应的篇幅适合于上述内容的扩展,又吸取六朝小赋艺术表观上的特点,柳永运用层层铺叙、恣意渲染的手法,因而上述内容所包含的内心情感,得以像水银泻地似的挥洒自如,尽情抒写。从晚唐到北宋初期,词坛上无论秾艳也好,清丽也好,名家歌词大抵不出于烂醉花间、徘徊香径,并注重于艺术上的简洁凝练、深婉含蓄。在这种情况下,读了柳永《雨霖铃》这样写得酣畅淋漓的抒发“羁旅行役”之情的作品,确乎有使人耳目为之一新的感觉。

  怀人的思妇在妆楼远望,对秋景也会产生哀怨,但使她魂销意尽的,还多是花谢花飞,春光消逝。而作为“羁旅行役”的游子,流落他乡,对暮景也会产生怅恨,但足以引发他伤怀念远的旧愁新恨的,还多是秋风萧瑟,秋气萧森。因此柳永的词直接联系伤春来描写相思离别的作品,数量不及联系悲秋的作品那么多。他的《雨霖铃》词,就是把宋玉《九辩》的“悲哉!秋之为气也!……憭栗兮若在远行”,与江淹《恨赋》的“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行子断肠,百感凄恻”,两相结合,借悲秋写伤别,所以词中说:“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雨霖铃》词怎样具体地描写“清秋节”时的“伤离别”呢?可以概括为,虚实相生、物我一境、情景交融、声文并茂。也就是把离别的人物这一主体与离别的环境这一客体统一起来,并使实写与虚写、写景与写情、文情与声情,彼此融合,交互为用,从而由哽咽的音声、冷清的字面、惨淡的景象、悲凄的气氛、愁苦的容态,凄恻的内心,共同熔铸为具体、生动、感人的艺术形象,以表达“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这一具有一般抽象意义的哲理性的主题。

  词人依词的分片,由临别之时,写到既别之后。

  上片写了“对长亭晚”,“都门帐饮无绪”,傍晚时在都门外的长亭临时搭个帐篷,摆上送别的酒宴,一点喝酒的兴致都没有;下片就写“今宵酒醒何处”,“此去经年”,今晚醒来不知船到哪里,这一去说不定就是三年五载。上片写“骤雨初歇”,“兰舟催发”,送别时一阵骤雨刚刚停止,船夫就催着行人出发了;下片就写“杨柳岸,晓风残月”,等到酒醒过来,已换了一个环境,岸边的杨柳,被清晨的风吹着,被西沉的月照着。上片写“千里烟波,暮霭沉沉”,离去的船只行驶在黄昏时的雾气笼罩着的千里烟波之上;下片就写“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即使遇到良辰美景,但它对于远行的孤独的人来说也是不存在的。上片写“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分别时手拉着手,含着泪水的眼睛互相望着,竟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下片就写“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分别后纵然有千万种恩爱之情,也无从表达倾诉。表现愁情如《八声甘州》抒发凭栏望乡的愁思,《夜半月》言去国寓乡的感慨,都写得情深意切,蕴籍动人。官场的黑暗,宦游的悲哀,使他在抒发流荡他乡、淹留不归的感触时,常常表现出怀才不遇的悲愤和对功名利禄的反感,说“驱驱行役,苒苒光阴,蝇头利禄,蜗角功名,毕竟成何事,漫相高。”(《凤归云》),又说,“似此光阴催逼,念浮生,不满百,虽然人轩冕,润屋珠金,于身何益。一种劳心力,图利禄,殆非长策”(《尾犯》)。在《乐章集》中,类似的感慨,不乏其例,这在当时是有一定进步意义的。

  词的上片写临别之时,下片写既别之后,在章法结构上互相关联照应。但还要注意到,临别之时是就当前身之所历,目之所见依次写来。而既别之后则是就将来各种景况推想开去。这里没有主次的区分,却有虚实的不同。当前属于实的,将来属于虚的,由实及虚,突破时间空间的限制,就增加了感情的容量,扩大了感情的深度。这是由于“清秋节”时“伤离别”,关键在于“多情”二字。“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三句之所以脍炙人口,固然在于它能抓住具有特征性的典型事物,寓情于景,逼真地刻画出离人落寞孤凄的心里状态,同时,更在于这种推想本身,反映了词人有着多次“相见时难别亦难”的痛苦经历,因而用既别之后醒来但见柳岸月残的怅然若失,就能反过来加重表现临别之时泪眼相看、无语凝咽的留恋难舍,并且,也隐含着对于未别之前的无限恩爱的凄凉回味。而这一切,都是由于“多情”的思前想后蔓延开来的。

  所以,对于柳永的擅长铺叙,也不可误解为步步运笔,处处落墨,包举无余,但求详尽。比如这“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二句,景是虚景,因为只不过是设想,情却是实情,因为是由离别引起的,在词人是由实入虚,在读者却是因虚见实。词人运用了生动的艺术联想,既有依情揣测的瞻望,又有意在不言中的回顾,充分写出清秋离别的复杂内心,而读者则被调动起自身积累的生活体验,去完成和补充词人所提供的艺术境界,使自己对于清秋离别感同身受,小说家有所谓“不写之写”,戏剧家要安排剧中的暗场和人物的潜台词,国画家重视画上的空白,讲求“意到笔不到”,音乐家考究“弦外之音”,寻取“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凡此种种,都属于艺术上虚实相生的妙用。其实,“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足”二句虽在下片,但本身就是有虚有实的。上句虚写发问,下句实写作答。假如虚景也虚写,把“杨柳岸晓风残月”变为“空惨淡无边岑寂”一类的抽象辞语,那就不可能产生动人的艺术力量,而且通篇《雨霖铃》词也会为之减色。就是在具体描写离别场面的上片,即有“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二句,并且对“烟波”、“暮霭”、“楚天”的实在景物,分别用“千里”、“沉沉”、“阔”来加以形容,使它们越出了极目远眺的范围之外,又统由“念去去”三字领起,这就成了实景虚写,既表现出“留恋”之深,“催发”之急,“无语凝咽”之痛切,又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下片的逐层推想,带出“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千古名句来。

  《雨霖铃》词中,无论虚写、实写,总不能离开写景、写情。景是“清秋节”,情是“伤离别”,以清秋萧飒之景,写离别凄恻之情,即景抒情,融情入景,达到情景交融的化境。然而柳永这首《雨霖铃》词的情景交融,却不只是赋予客观景物以主观感情色彩,也不只是把没有感觉的异类拟人化。“清秋节”作为“伤离别”的环境,前者是物,后者是我,前者是宾后者是主。从物与我的关系上看,由情与景的交融,达到物我一境。从宾与主的关系上看,宾只限于山川风物的“景”,而主则在人的“情”之外,兼有事理,离别这件事和由这件事悟出的道理。“多情自古伤离别”一句,就表明超越了一时、一地、一境、一我而推及到更广。因此这首《雨霖铃》词,乃是写景、抒情与叙事的统一,并寓含着说理成分。词人在离别的场面、进程的展示中写景、抒情,笔下自然是由眼中景,包罗了景中人、人中事、事中情、情中理。起头三句“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就不止是以“寒蝉”交代季节,以“长亭”交代地点,以“骤雨”交代气候,也不止是以寒秋、昏暮、急雨烘托,“都门帐饮无绪”的悲苦凄凉气氛,而主要是写出将别未别之际的痛苦心情的复杂变化。白天起程,拖延到“对长亭晚”,表现了不忍离别,唤起下句的“留恋处”;“骤雨初歇”,无论如何也该动身,表现了必得离别,逼出下句“兰舟催发”。在具体写到分手登舟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的场面时,“寒蝉”与“骤雨”却又起着相反相成的作用,不同于一般诗词的情与景的相互映合。季节到了秋天,寒蝉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总能发出声音,而人当离别,应该是千叮咛、万嘱咐,反倒是“无语凝咽”,因为悲痛之极,连寒蝉那种凄切的声音也难以发出。这里,写景与写情是一种递进的手法。递进就是依次推进,深入一层。同时,空中暮云收尽,“骤雨初歇”,天色趋于清朗,而离人却是满面愁云,“执手相看泪眼”,雨已止,但泪不止,雨只是“骤雨”,片刻消停,怎比得“余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那么持久呢?这里,写景与写情又是一种反衬的手法。反衬,就是从反面陪衬。等到上船之后,扯起风帆,荡开船桨,景又随离别之进程而变换,情又随景物之变换而加深。别以为“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只是借浩渺迷濛的烟波暮霭来表观离人黯淡的离愁,要看到词人在这里写行舟去处,那千里烟波之上是沉沉暮霭,那沉沉暮霭之上是空阔楚天,无边广漠之中,正另有着不见于字面的景与情,这就是漂流无所栖止的一行叶舟,行舟里面孤独的行人,行人无比寂寥怅惘的内心。这内心思虑得广,感触得深,离别之事牵动离别之情,离别之情推及离别之理,这才有下片开头的“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二句。苏轼《水调歌头》词的“人有悲欢离合”,把弟兄的离别提到人生哲理上来认识,未尝不是从柳永这“多情自古伤离别”生发而来。当然,苏轼思虑得更广,感触得更深,并且由“月有阴晴圆缺”的自然规律得到领悟,心胸旷放,思想通达,终于发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美好祝愿。而柳永则一直没有从“伤离别”中解脱出来,一叶行舟之上只推想着“今宵酒醒何处”,于是“千里烟波、暮霭沉沉”又转换为“杨柳岸晓风残月”。与酒醒前的梦境相对照,写江岸杨柳,分明是惋惜垂杨不能系着行舟,写晓风残月,分明是慨叹月亮只能独照行人。词人由此进而推想到“此去经年”的情况,不是过了“清秋节”,内心或能好受一些,即使有“良辰好景”也因无人共赏而等于“虚设”,不是“离别”之后,感情渐趋平静,不那么伤悲了,即使有“千种风情”,也因无人共语而倍觉痛苦。“良辰好景”是虚景,“千种风情”是虚情,以虚景、虚情收结全篇,写出“清秋节”的实景可以随时令之推移暂时消失,而“伤离别”的实情却是随时令之推移与日俱增,反跌得极为有力而又好像极不费力。这种别开生面的写景,写情,正是柳永在词的艺术表现上的杰出创造。

  《雨霖铃》本是唐代教坊大曲。安史之乱中,唐玄宗入蜀时,至斜谷口,连天霖雨,在栈道中闻铃声,隔山相应,内心十分凄凉,于是根据这种声音,创作了《雨霖铃》曲,以寄托悲恨,悼念杨贵妃,因实景实情写下《雨霖铃》曲以寄托离恨。宋代人倚旧声填词,遂亦成曲牌名。宋代演奏这首《雨霖铃》曲,听起来还感到极其哀怨。柳永选取它来写“清秋节”的“伤离别”,无论“清秋”的萧飒或“离别”的凄恻,都与曲调的“哀怨”风格十分吻合。我们今天固然已经不能了解它究竟怎样歌唱,感受它的音乐形象,但通过吟诵,也还可以领略其低回悲怆、凄楚欲绝的情味。这是由于柳永写景、写情,充分利用了语言音调的特点,那悲悲切切的词句,读起来就仿佛听见离人断断续续的哭诉。词中押的是短促急迫入声韵,不押韵的地方也多以仄声字收句,通篇又多用低而细的齿音,这样就像那“寒蝉”的“凄切”,就像那“骤雨”的萧萧,就像那“晓风”的习习,一片哽咽的抽泣,传达出“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的如同“夜雨闻铃”那般的“断肠声”。柳永充分发挥词的音乐性能。使词的形象的美与声调的美结合起来,使文情与声情统一起来,这也是《雨霖铃》词之所以具有巨大艺术感染力量的一个重要因素。(肖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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