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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寒冬

 风舞三湘 2019-01-15

回到山里的当晚,就下起了雪,纷纷扬扬,整整下了一夜。

第二天起来,大山,河流,房屋,树木都笼在一片茫茫大雪之中。进山,出山的路,都被大雪覆盖了。天,也跟着冷起来。

看见我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叔叔笑着说:

“这还真应了那句话,人不留人,天留人。这冰天雪地的,一时半晌是走不了,你就安下心来,住些日子吧。”

这里有点像《愚公移山》里面的村子,南面是一座王屋山,北面是一座太行山,村子被大山环抱着。

茫茫大雪覆盖了整个山野,村子成了一个冰雕玉砌的世界。山外的路也封了,想走,也走不成了。只得耐下性子,在这个小山村住下来。

从爷爷那辈起,我们就在这个小山村居住,一代一代繁衍生息成了一个大家族。

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朵花开、一声鸟鸣,都极为熟悉,格外亲切。

原来那些土坯砌墙,茅草苫房的房屋,早已经翻新成了砖瓦房。有富裕一点的家庭,还盖起来两层小楼,在这山沟里,别具一番风韵。

大山里的小山村,像是一个世外桃源,安静,还有些寂寞。

老一辈人已经剩下不多了,年轻一辈,留在村子里,也不多了。有的考学留在城里工作,娶妻生子,不再回来。有的外出谋生,无论光景好坏,也没有了回来的打算。

几十年过去,村子的房屋有了变化,可是,村子的规模,却未见扩大,反而有些缩小了。

一场大雪,让这个大山深处的小山村,沉寂下来。

冬天,山里的时光特别短暂,刚刚过了晌午,太阳就落山了,村子马上就暗下来。

家家门窗紧闭,火炕烧得滚烫,炕沿边的火盆,燃起了通红的炭火,屋子里暖融融的。

几年未曾躺在这样的火炕上,久久没有睡意。就和叔叔唠嗑,说说这几年来在城里的工作、生活情况,说说子女们的境况。

朦胧间,听见叔叔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就睡意沉沉地问道:“做什么去”?

叔叔一边穿衣服,一边轻声说:“你睡吧,我到羊圈看看,这大冷的天”。

我赶紧起身,穿好衣服,和叔叔一起出去。推开门,一股寒气扑来,不由一个机灵,睡意全没了。

天晴了,月亮斜挂空中。地上的雪反射着朗朗的月光,很凉,很亮。雪后的夜,静谧、明朗、美妙如画。

不用灯火,院子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圈里的羊们,紧紧挤在一块,彼此取暖。体弱一点的羊,把头伸进别的羊的怀里,沉沉入睡。

几只高大的羊,则抬着头,慢慢咀嚼,仿佛用咀嚼的力量来抵御外面的寒气,尽快把这些寒气逼人的日子消化掉。

叔叔围着羊圈转了一个圈,用手摸摸这里,拍拍那里,掖一掖那被寒风吹开的厚重的帘子,轻声说:

“这圈里都是一些青壮年的羊,那几只老羊和小羊羔都在屋子里。往年大雪封山,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总会有羊被冻死、饿死,损失都很大。”

大黄狗,听见动静,从窝里钻出来,朝我们这边看看,也懒得吠一声,赶紧钻进窝里,继续做梦去了。

这个被一场大雪紧紧拥抱着的小山村,都进入了一个冰雪的梦境里。

路边有乱石垒砌的石墙,把一块块田地圈起来,小路被隔开,弯弯曲曲延伸到村外。

石墙的积雪滑落下来,露出或方或圆,或深或浅的印痕,像是谁,在一幅洁白的宣纸上,遗留下一滴一滴的墨迹,虚虚实实,有一种天然的美。

远处,山脚下的树林,颜色深了许多,却不太凝重,有一种飘飘渺渺的意味。

路过一片田地,站着,或者躺着的秸秆被人们遗忘在田野,成了秋天的残骸。大雪盖不住,山风也消磨不掉,寒风里,露出一份遮掩不住的悲伤。

像许许多多的遗忘一样,这些雪地里的秸秆,还保留着最初的姿态。有着不甘与挣扎,有着呐喊与哭诉。

用各种各样的姿态,企图唤起人们的注意。被人遗忘,总是很痛苦的事情。

植物也一样,骨子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维护自尊的意识。

太阳落山了,余晖从西边泼洒过来。山峦、河流、树木都变得绰绰约约,看不真切了。

大棚染成了橘红色,山坡上,村子里的积雪、房顶也成了温暖的色调。

冰天雪地,好像在此刻变得不那么寒冷了。

我有些头重脚轻,深一脚浅一脚往村子里走。酒劲涌上来,浑身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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