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街凝聚了多少代人的记忆!那些老街老房子犹如一群步履蹒跚老者的背影——逐渐离我们远去了。也许我们只能从这些当年的照片,我们的回忆文章,为当年的老街区留下一抹记忆。在城市发展的进程中,传统与现代、保护与利用永远发生着激烈的碰撞——这是不可回避的现实。只愿有些还未拆除的老街,能够尽可能地保持原貌,即使翻建也尽可能保留原来特色,让人们在一定程度留住对老街区的记忆。 六七十年代中山街(“浪打穿”提供) 夏夜,漫步中山路,也就是中山老街的旧地块,有一种“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的感觉。闷热的天,将惆怅的心烘得更干更涩。踱上渊博桥,手中的冰淇淋来不及品尝已化掉大半,滴落着,飘入市河里,犹如那忘却的前尘往事散落在或甜蜜或伤感的记忆中。 中山街市河 倚栏,回首凝望,昔日的中山街荡然无存,旧影不见,风姿不再,只剩脚下那静静的北塘河泛着淡淡的水腥味儿,在路灯的光影里黑亮亮地闪着波纹。 遥想原来的松陵古镇,河道纵横、湖荡棋布的一派水乡泽国景象。 中山街后河(云巛翻拍于《吴江风情——小桥流水人家》) 想着推开老宅后窗,闲看妇人们洗刷、孩童们河中戏水的悠然;想着载满新鲜蔬果、鱼虾的小船摇过,人们站在河埠头讨价还价挑选抛飞的热闹场面;想着清粼粼的水中忽隐忽现的川条杠、鳑鲏小鱼儿;想着自己撅起屁股在河阶上鼓捣小蝌蚪正欢时,却不小心滑入河中大惊失色的狼狈相。 中山街后河人家(摄于20世纪80年代,马常宏摄) 想着在门前的中山街上,搂住哥哥的腰,坐在凤凰自行车后面,歪歪扭扭在石板路上颠簸、尖叫;想着攥紧红红绿绿的计划票,茫然挤在仓桥头帮大人排队的拥堵长龙中;想着大清早拎着竹篮筐一路狂奔,冲到大饼油条店的急吼吼样;想着一群小赤佬端着自制的木枪、纸炮,来回穿梭混战于街巷中...... 中山街北段(摄于20世纪80年代皮鞋市场门市部附近,摄影者“色影随行”) 中山街仓桥头(摄于1983年,摄影者:松陵进士) 伸出纤细的手,向远处比划丈量老街的距离。八百多米长、四米多宽的中山街,由民国时期吴江县长徐幼川指派修建成弹石路,八十年代中期一度铺成清爽的石板路。 中山街北段(摄于20世纪80年代食品厂附近,摄影者“色影随行”) 现在却变成了车轮滚滚的水泥大道,绵延地向两端直通过去,一头覆盖府西街直向南,一头盖过老北门奔向北,长得望不到尽头。 中山北路(钮泉娜) 老街剧变成大道后,两侧的白墙青瓦、木楼小院都拆得精光,紧挨北塘河的下滩整治成了沿岸景观花园,上滩鳞次栉比地耸立着一座座高楼。 【街心公园】 一阵微风徐徐吹来,眼前隐约晃动:啊,对面的小园弄还在,弄口那家人的黄狗仍忠实地趴在门前,机警地观察着走过的路人,墙边叉着的竹架上晾晒着主人的衣物。 ![]() 小园弄 弄口北面那个有名的敞门堂子,红光布厂老宿舍区,人称七十二家房客,大头菜和毛豆夫妻俩又打得鸡飞狗跳。弄口南面的国营大栈房门前,一堆赤膊的男子围着玩扑克。欧式风格的大栈房有个辉煌的名字“东方红旅馆”,源于红色年代,中山街曾叫“东方红大街”。“大河桥”的长长石阶上,搓洗衣物的女人们在忙碌中打趣闲聊,家长里短,快速传播着各种八卦信息,嬉笑的声浪一波波传开来。公共自来水龙头旁,男人们提着洋铅桶、木桶排队拎水。健硕的长生爷爷一点也不服老,两大桶水拎得四平八稳,健步如飞。远处街底,水关桥桥堍突兀矗立着的邮电大楼像个大门神拦在中山街和北门街中间。 ![]() 中山街(摄于20世纪90年代) 转头南望,马地主家老楼里,四扇大木门的中间两扇敞开着,大厅里两桌麻将已哗啦啦开场。里面后厢房,顾家大少爷率领的围棋大阵杀得正欢。丁家大院门前的电线杆下,纪家那个知青返城后疯傻掉的小女儿摇着蒲扇,痴笑着,自语着。曾经靓丽的她是评弹团演员,那把心爱的琵琶静卧在花被上。食品厂里飘出阵阵饼香,玫瑰馅、豆沙馅的酒酿饼让人垂涎,健脾养胃的八珍糕尤其香喷喷。新华书店与文具商店门对门,喜掐小孩脸蛋的老朱晃悠在木框玻璃柜前,正逮着逗乐的机会。我摸着曾被掐过无数次的脸蛋,提心吊胆的又痛又羞又恼的滋味涌上心头。文具店的门板上有个小门洞,电影《特高课在行动》拍摄时,有个特写镜头,敲敲板门,小门洞打开,露出一双警惕的大眼向外骨碌张望。文化站黄站长全家上阵,漂亮的老婆、女儿都当起了群众演员。文具店旁边的油漆商店,高大帅气的汤经理英年早逝,吴江电视台点歌档里飘出刘德华的《来生缘》,不知是哪个情深的人为汤帅送去的一片心意。 ![]() 中山路县府路口(马常宏摄) ![]() 中山路县府路口(摄于20世纪初) 热闹的仓桥头,摊头摆位,商铺云集。酱油店西墙面的大黑板上,大大的粉笔字醒目登着两位生第二胎的处分,仰头观望的人们交头接耳在议论。斜对面的“浑塘”(松陵方言,即“浴室”,那家浴室名为“松陵浴室”),脏兮兮的木地板,衣服挂在房顶上,热毛巾甩来甩去,修脚师傅劲道足,又搓背来又扦脚。夏天的冷饮摊所卖的上海光明牌的奶油大雪糕、可可棒冰顶好吃,提着保温瓶去灌冰冻水、酸梅汤、绿豆汤的人往往要排队。仓桥上的糖果店里,畅销的苏打饼干、克力架、华夫夹心饼干经常断货。3分一包的咸支卜、5分一包的甜支卜、2毛一包的奶油话梅整整齐齐码在大糖缸里。肉店北面的新风点心店,汤包、馄饨鲜咂咂,门前招牌上写的“今日供应大肉包子”,不知被哪个恶作剧的抹掉一横,成了“今日供应人肉包子”,路人观之皆吐舌哄笑。点心店对面的大众食堂,面条味道相当灵,单浇面、双浇面,就连阳春面的清汤都是那么鲜。 ![]() 中山街中断(20世纪80年代摄于亮叔学堂附近,摄影者“色影随行”) 最南端的地标三角井,埋在地下许多年,90年代道路拓宽时才得以重见天日。 ![]() 怀德井(摄于20世纪90年代) 三角井西面曾经是红极一时的饭馆“鸿运楼”,后来边上还开了一个中山大厦、中心商场,东面是商业局,中间还有一个三角井花坛...... ![]() 三角井(摄于20世纪80年代,“王白石溪”提供) ![]() 三角井中心花坛(摄于1985年9月1日,“王白石溪”提供) ![]() 中山街南段的街心公园(“二爷的丸小布”提供) ![]() 中山街南段的商业局(“二爷的丸小布”提供) “云姑娘,好久不见啊!”我蓦地恍过神来,迎面,老乡邻黄阿姨在打招呼。开心地同她寒暄几句,拍拍肩道别,迈下小桥,继续踽踽独行于街头。今夜的我惆怅满怀,许多回忆在脑中纷乱萦绕,深深地叹息那恬静温润的、不急不慢的水乡生活的渐渐远离,缅怀那左邻右舍热情寒暄的浓浓乡情的悄悄淡去。无力挽回什么,过往如尘烟飞逝。诗意的江南迷失了,迷失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温婉的柔情、安祥的神采、清丽的姿容、梦回的小楼、静谧的庭院、远去的老街只能点点滴滴弥留在记忆里,捡拾,回味…… ![]() 中山街后河 ( 摄于1959年) ![]() 中山街(摄于1935年) 本帖内容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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