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安时隔五年才出版了自己的*新一部长篇小说《景恒街》，这一次，她不再写少年人的青涩心事，不写家庭生活的琐屑烟火，转而将视线投向寸土寸金的北京CBD，书写繁华都市里物欲与爱欲的缠绵纠葛。这个关于当下的、成年人之间的爱情故事，获得了2018年的人民文学奖长篇小说奖，让笛安成为*一位拿到这个奖项的八零后作家。 笛安 都市里的爱情，褪去了十七八岁的懵懂天真，变得更加现实，也更加复杂。爱情不再是一个单一命题，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关系也早已无法适应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金钱、事业、荣耀、前途……每一样东西都作用在人心之上，将善念与杂念分来分去，想求得*完美的平衡——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时间永不止步，机会稍纵即逝。景恒街外，还有多少爱情和成功等待着幻灭的刹那，还有多少关于“不甘心”的故事可以重来一遍？ 关景恒、朱灵境，小说男女主人公的名字都带有如此鲜明的北京地域标志。景恒街是北京寸土寸金的商务中心CBD里的一条街道，灵境胡同则历史悠久得多，至今仍保有老北京传统的胡同文化。对他们而言，这不仅交待了现代都市的生活背景，更隐喻了梦想、野心，还有他们无法更改的过去与难以捉摸的未来。关景恒是一位选秀出身的歌手，但演艺事业发展不顺，转而想依靠时下大火的粉丝经济来实现突围。朱灵境负责为公司考察值得投资的商业项目，关景恒的“粉叠”APP正是其中之一。他们之间的关系，由谈判桌上的工作伙伴，变成咖啡厅里的亲密好友，*后又变成秘密相爱的一对恋人。“就好像一定会有一场瓢泼大雨仁慈地从天而降，雨过天晴之后，每个人的任务就只剩下笑着闻到树叶湿润的香气。妄想开始，爱情就来了。”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不够单纯，夹杂着对成功的强烈渴盼和对情史的擅自隐瞒，不安的种子早已深埋其中，只等矛盾激化，便暴露出爱情*脆弱的一面。 “我要把粉丝变成一个真正的职业。”关景恒这么说，“每一个挥舞荧光棒的小女生，都会拥有左右偶像事业甚至命运的权力。”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可以付出全部的努力——心血、金钱，甚至是朋友的义气、爱人的信任。在关景恒看来，通往成功的道路上可以出现小小的困难与挫折，但他凭借自己一往无前的执着一定可以走到*后。果真如此吗？《景恒街》里，人们站在不同的阵营中，站在交叉的战线后，窥视着战局的走向，且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以*小的战损比，获取*多的战利品。小说脱胎于现实，年轻人们往往都不甘心，不甘心赔钱，不甘心认输，也不甘心承认破碎的爱意，喧嚣浮华之外，事情的真相早就冷静标定了每一样战利品的价格，只看他们在踌躇满志之外，愿不愿意接受等价交换的规则。 关景恒曾经觉得北京是一个遥远而必然灿烂的地方，可当他身处其中，“北京”成了街角人潮汹涌的地铁站，成了学校宿舍楼底下的早点摊，成了一打开窗户就闻得到的某种秋天的气味——他才知道，那个臆想中灿烂的北京，已经不在了。所谓象征着*对权力的长安街，只不过是一个接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红绿灯。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看似冰冷无情，却又在众多符号和象征里留下如梦般的诱惑，让你奔波、疲惫、寂寞、沮丧，却仍忍不住想投身其中，给自己这个本不起眼的角色多加一些戏码。谁对？谁错？没有人对照着标准答案红笔打分，非黑即白的原则放在成人世界里，未免显得有些乌托邦式的天真。 在北京，我们似乎坐拥着*丰富的资源：逛也逛不完的商业街区，琳琅满目的高奢店铺，闻名中外的名胜古迹，格调高雅的艺术展览……曾经我也以为自己可以在这个城市脱胎换骨，通过脚踏实地一点一滴的奋斗，让心有不甘变成心满意足；但现实让我逐渐明白，想要完成阶层跨越，就像隔着一道玻璃门看风景，四季如春之前，先要彻底砸碎那层*坚硬的冰冷。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但哪条路平坦，哪条路崎岖，我们并没有机会提前预知，罗马一直在远方等待着，我们却未必能真的走到终点。 《景恒街》里的故事发生在北京CBD里，能驻扎在这里的公司大多财力雄厚，穿梭其中的人们，通常也更显得对一切纸醉金迷游刃有余。但不甘心从来不是他们的专属，对千千万万的我们来说，这份不甘心，可能浓烈得有过之而无不及。繁杂的工作、高昂的房租、油腻的外卖、可怜的睡眠……我们忙着给所有吐槽丧文化的微博点赞，又忙着喝几碗心灵鸡汤重新振作精神。北京这个城市向无数人分发着饱含诚意的邀请函，上面书写着风光、荣耀、幸福，但你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够顺利留下，在邀请函上正式落笔自己的姓名。更多的人，来了，又走，经历几轮尘埃和眼泪的洗礼，再回迁到梦开始的地方。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许并不需要经历《景恒街》中那样刀光剑影的战局，就在一个迟迟打不到出租车的深夜街头，在一个杯碟寥落的大排档摊位，在几杯不够香醇但却提神的咖啡里，那些不甘心，终于显露出其尖锐的形状。 笛安说，北京是一个强撑着装作纸醉金迷的城市。没有任何人能真的拥有它，他们*多拥有的，是那种“拥有”的错觉，日子久了，活在幻觉里的人见多了，这城市其实也很寂寞。在《景恒街》的故事中，这一点尤为明显。这些心有不甘的年轻人，习惯了奋斗，习惯了竞争，却还没习惯从现实向理想突破的过程，这需要更灵活的头脑与更坚定的意志，同时也需要善于做梦的想象力，和及时从梦中醒来的决断力。《景恒街》本身，不仅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或一个关于成功的故事，更是一个关于“爱情”与“成功”一同幻灭的故事。 在CBD，在北京，在数不清的城市街头，日复一日，都在发生着，或准备发生着与《景恒街》相似的世俗故事——人们渴望去爱，但又在爱里经受着不可挽回的伤害；去恨，又总被历历在目的往事和旧情所牵绊；扛着一身的疲惫去争名逐利，风尘仆仆地穿梭在一个个理想标地间；然而又容易宽容忘记，给自己找出几个软下心来的借口，在生活的角落里求得一晌贪欢。那些心怀不甘的年轻人，有些终于被生活打磨掉了棱角，成全了自己的甘心，有些则收拾行囊，继续奔赴下一段燃烧热血的旅程。而我们又将作何选择，去向何方？ 作者：笛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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