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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一个画家、一个诗人和一个作曲家放在一起你会得到什么？”“答案是抽象”。来自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的策展人Dickerman
这样说道。她引用了画家弗朗西斯·毕卡比亚（Francis
Picabia，1879—1953）的妻子——一个舞蹈家的回忆录中的故事：“毕卡比亚宣称他在1912
年‘发现’了抽象艺术。这年的七月，
他、德彪西与阿波利奈尔（Guillaume
Apollinaire，1880—1918）一起从巴黎开车到英格兰。他们在途中的一个咖啡馆里喝多了，开始讨论他们称为纯艺术的话题。”让艺术能像音乐、诗歌一样表达内心的情感——仅仅通过纯粹的艺术语言（色彩、线条和层次）就能做到，这是毕卡比亚认为的“发现”（Invention）。实际上在同一时代，许多其他的艺术家也有类似的发现，比如人们熟知的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1866-1944）。
康定斯基早在1910
年创作了一幅抽象水彩画作品，此画被认为是抽象表现主义形式的第一例，标志着现代抽象绘画的诞生。在这幅画中，我们看不到可以辨认的具体物象，画家摒弃了绘画中一切描绘性的因素，纯粹以抽象的色彩和线条来表达内心的精神。这不同于以往他所创作的任何作品。在画面中，除了一团团大大小小的色斑和扭曲、激荡的线条以外，我们几乎看不到其他东西。画家还用淡淡的奶油色打底，造成了一种如同梦幻般的效果，而笔触又是轻盈和快乐的，一切都没有规则性，似乎是在精神世界中一闪而过的东西却又无法被清晰地辨认出来。
康定斯基曾说，现有的绘画方式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感受，他需要一种纯绘画，人们看着它时，应像听音乐一样具有流动性。他开始借音乐式标题的方法来提示自己的潜在意图，如
“构图”、“即兴”、“抒情”等,
通过线条、色彩、空间和运动来传达艺术家的感性意识，不再参照自然物。康定斯基出生于莫斯科，他早年学习了钢琴和大提琴，因此音乐对于他而言是开启艺术之门的一把金钥匙。1900
年到1910
年期间，他四处旅游，先后去了威尼斯、突尼斯、荷兰、法国和俄国，一路吸收印象主义和未来主义的绘画风格，比如凡·高、高更和莫奈的作品。
1911
年康定斯基和野兽派代表画家亨利·马蒂斯结识。第二年，他与瑞士画家保罗·克利 (Paul Klee,1897-1940)
等人一起创立表现主义团体“青骑士”（Blaue
Reiter）。青骑士最初是在慕尼黑出版的一本年鉴的名字，康定斯基是其编辑之一。在这本年鉴中，不仅包括了文明社会的美术作品，还包括原始艺术与设计。并且除了绘画，还容纳了音乐、诗歌和戏剧等艺术形式，如阿诺尔德·勋伯格(Arnold
Schoenberg，1874—1951) 、贝
格（Berg）、韦伯恩(Webern)
等音乐家的作品和文章。在“青骑士”举办的几次展览中，包括了塞尚、高更、凡·高、卢梭(Rousseau)、毕加索、马蒂斯、德劳内(Robert
Delaunay)、马列维奇(Kazimir Malevich) 和
冈察洛娃(Goncharova) 等人的画作。
康定斯基和“青骑士”以及其周围围绕和辐射到的艺术家人群，只是那个年代的一个简略缩影。抽象艺术不是一个人或一个团体突然迸发的灵感，它是时代的产物。2012年12
月23 日至2013 年4 月15 日，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发现抽象(Invention
Abstraction)1910-1925：一个激进的想法如何改变了艺术世界”展览，以350 件展品系统地回顾20
世纪初那段对现代艺术而言至关重要的激情岁月。
这场展览最大的创举，在于将84
位艺术家的名字集合在一张图表内。展览大厅外的墙上张贴着巨大的图表——这也是展览对外发布时经常出现的那张图解——一每个艺术家的名字为基点，以细线向外发散连接，呈现他们之间作为朋友、夫妻、合作者和通信者的关系。他们之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以红色醒目地标示，人们可以清楚地
看到康定斯基、Sonia Delaunay-Terk、Francis Picabia 和 Alfred Stieglitz
等人与周围人、乃至互相之间的联系。图表要表达的意思非常明了：没有一个艺术家处于孤岛之上。这些名字中有画家、雕塑家、摄影家、电影人、诗人、音乐家、作曲家、舞蹈家等等，就像技术性手段实现之前的艺术界“社交网络”，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本身同时是画家、诗人和建筑师。先锋人士间的密切往来促进了思维上的碰撞和灵感的迸发。展览中有一幅康定斯基的《印象Ⅲ》（“音乐会”系列），据说是他在1911
年听了阿诺尔德·勋伯格的慕尼黑音乐会后所作。阿诺尔德·勋伯格是美籍奥地利作曲家、音乐教育家和音乐理论家，是西方“表现主义”音乐的代表人物。他首创了“十二音体系”的无调性音乐，并且培养了许多“十二音体系”的作曲家。“不同音高的各音之间的结合，不再像传统音乐那样，以某个音为中心，不协和和弦也不再像传统的音乐那样，需要‘解决’到协和和弦”，是“无调性音乐”的主要特征。一说勋伯格是从表现主义美学思想中汲取灵感，成为第一位放弃调性的作曲家。正如“抽象表现主义”在发端之初所遭受的非议一样，勋伯格的“无调性音乐”也曾遭到过反对者的猛烈攻击，当然也收获了同样强烈的拥护者的欢呼。
康定斯基和勋伯格所做的那些事，也正是20
世纪第二个十年的整个艺术世界的主要旋律：高度活跃的、乃至有些过度兴奋的各种创意种类的萌发，昭示着与旧有的、写实的（图像）、叙事性的（文学语言）、和谐的（音乐旋律）秩序所代表的旧时代断裂的决心。
在MOMA
举办的这个具有历史回顾意义的百年纪念展上，抽象主义早期最有影响力的作品被集合起来，覆盖广泛的艺术家群体，包括油画、线稿、书籍、雕塑、电影、摄影、有声诗歌、无调性音乐和非叙事性舞蹈在内，勾勒出一幅属于那个转折性时代的跨媒体肖像。“这是艺术史上最伟大的故事之一”，策展人Dickerman
表示，抽
象主义建立于整个世界的时代风潮，“汽车、摄影、相对论，以及上帝之死，赋予创造者无与伦比的新威严。”
在“发现抽象”上展出的不仅仅是绘画或雕塑等静止的、有形的艺术作品。音乐家的手稿上涂满了修改符号，它本身就像是一件抽象画草图。当观众走进一些特定的展厅时，耳边会想起音乐的旋律，演奏的可能是瓦格纳、德彪西、勋伯格或其他作曲家的作品。翻阅那些诗歌初版的书籍（数码形式）时，你可以听到阿波利奈尔等人的亲口朗读。展览中还专设了一个叫做“重塑音乐”的“声房”，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参观者可以在里面听到先锋音乐家在1910年到1925
年间所作的原创音乐。这些音乐项目由MOMA 和WQXR（纽约经典音乐电台）合作策划，这也是他们的首次合作。而电台的副总经理Parker
发现，他的音乐听众对那些视觉艺术也很感兴趣，这使得他们开始考虑今后更多的综合性尝试。电台的音乐网站上有一个更全面的播放清单，参观者可以在这里听到展览中从单曲到大型交响乐的所有音乐。展览的最后一部分还将舞蹈等表演艺术结合进来。
这个展览本身也如它所展示的图解表格那样，成为一幅由各种视觉、听觉和参观者动线所组成的创造性线图，发散出的线条在每个关键的节点都能带给观众新的视野和领悟。时至今日，评论家还是很难判定“抽象艺术”到底发源于哪个具体的时间。况且，广泛意义上的“抽象”在原始艺术中就有出现，古代东方艺术的抽象性表达（如果书法也算入艺术范畴的话）则似乎一直未曾间断过。Invention
Abstraction，没错，20
世纪的第二个十年，的确是现代艺术对“抽象”的集体性“发现”——艺术家们的自由表达在抽象艺术中找到了出口，他们发现了“抽象”这一最好的形式。
“抽象”或许只是一个代称。它代表了在一个特定的年代里亟欲冲破固有藩篱的大趋势：不再一切以实用、经济、可辨识而创作，人们需要最直接、最纯粹的表达、表达、表达！这个趋势的影响后来辐射到艺术、文学和音乐之外的更广泛领域，包括书籍、字体、建筑、家具、产品设计等具有较强实用性的门类——任何形式都可
以被用来表达情感。
文/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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