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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人村寨,是退尽繁华的纯朴,是让心能够沉静下来的地方

 城北十五里666 2019-01-30

罗布人村寨,是退尽繁华的纯朴,是让心能够沉静下来的地方


文君兄,我到罗布人村寨的时候,正午的阳光已经晃得人睁不开眼。连降了两场大雨,气温骤降,强烈的阳光被凉风冲淡,初秋的凉意氤氲在空气中。

天空蓝得一泻千里,胡杨绿得郁郁葱葱。罗布人村寨门前胡杨木雕成的巨型鱼形图腾,早已晒得干枯苍白,在阳光强烈的照射下兀自向长空展示千年不朽的姿态。

通往村寨的路,被几株粗壮的百年胡杨拦截。树身粗糙、纹理斑驳,岁月像一炳利斧,刻下干裂老皱的印痕,苍老的年轮上绘制出一幅幅由时间经过的地图。


罗布人村寨,是退尽繁华的纯朴,是让心能够沉静下来的地方


人流潮涌在罗布人村寨阿不旦广场上。轻藐的姿态与苍白单薄的言词,将聒噪与浅薄洒落一地。举着相机或手机,不断摄取各种浅笑轻狂。他们几乎无人蹲下身来,勘察干枯的胡杨身上遥远的伤痕与疼痛,抚摸胡杨皱褶里的苦难和哀吟。这自然不是他们的过失。在沧桑面前,任何姿态都是浅薄,时间光影里可以望见的都是表面的结痂,肌肤里的疼痛只有胡杨清楚。经过干旱的饥渴,经过狂风的洗劫,经过寒冷的侵蚀,胡杨唯有不屈,向下把根深深地扎入大地,向上挺立傲然的身姿。千年不死,千年不朽,它们用时间证明什么是永恒。

罗布人村寨距尉犁县境35公里,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区间车在新修的公路上行驶,柏油路像蜿蜒的黑蛇,盘绕在沙漠周边。远处胡杨葱绿,漫延的黄沙侵入视野,我的目光像鸽子一样飞出去,却始终无法到达沙海的尽头。

路边一丛丛芦苇蓬勃着绿色的野心,分割着黄色沙漠带来的视阈上的单调。芦苇在风中起伏,一只白鹭像雕塑一样支着细零零的脚立在海子边,从耳边经过的风、公路上来往的车辆,丝毫没有惊动它像云一样洁白的羽翼。它是在打量自己水中的倒影?在我们的惊呼声中,它快速扇动羽翅表示应和,随即笃定地立在那里,我们的车也在那一瞬快速地驶过。


罗布人村寨,是退尽繁华的纯朴,是让心能够沉静下来的地方


路的一边有几座芦苇搭建的草棚,圆锥形的顶自上而下愈发宽敞明亮,草棚里有几个半弧形的石墩,供游人息坐。芦苇草棚干枯的颜色让人不仅浮想翩翩。“不种五谷,不牧牲畜,唯以小舟捕鱼为食。”罗布人世代生活在沙漠边缘的海子边。他们划着卡盆从一个海子到另一个海子,捕鱼,采野麻,食烤鱼。他们豁达乐观,生活悠闲与世无争。罗布人也因此多百岁长寿。

文君兄,说到烤鱼,单是看看就让人口舌生津。与别处不同,这里的烤炉更像一个圆形的灶,砖砌而成,里面是烧红的木炭,鱼被一剖为二,长长的红柳枝从鱼身穿过,悬空插在烤炉四周,慢慢地烤炙翻转,不一会儿,红柳特殊的香味,孜然的香,调料的香,木炭的气息都渗透到鱼肉里。食物搅动味觉,烤鱼香气四下漫延。烤熟的鱼色泽金黄,肉质精道,味道香醇,是舌头的福气。


罗布人村寨,是退尽繁华的纯朴,是让心能够沉静下来的地方


区间车的终点是神女湖,我们已经环行20公里。在神女湖面前,之前沸腾的欢乐,霎时都成了静默的无言。是的,在湖水面前一切语言都是多余。木栈道,草亭,沉静的湖水,让每一颗躁动的心都安宁下来。片刻的静默后,随即是相机和手机频频地举动,每个人都发出惊叹声,每一帧照片都美轮美奂。相机里的人像是入了仙境,沾染了神女湖的灵秀,个个美得飘逸、自然。我似乎有点明白,神女湖得名的原因了。那一汪蓝是上天赐给大沙漠的福祉。湖水随着视角的调整变幻着颜色,神女湖如嵌在沙漠中一面碧蓝的镜子,一望无际,怎一个蓝字了得?蓝得尽头还是蓝。湖水和蓝天相映,水天一色。沙漠与湖水神奇地融合在一处,我的视阈迷失在神女湖深不可测的深蓝浅蓝里。

绕过湖走上沙丘,从高处望去,湖水又成为一弯绿玉,在秋日的暖阳下,莹润、微漾。那是怎样的绿啊,绿的深处看不见绿,浅处又泛着绿玉般润洁的光。神女湖,以它变幻莫测的颜色、幽清静谧的气息,吸引着一波又一波蜂拥而至的游人。

文君兄,我脚下是起伏的沙丘。流沙带来的细腻、温热,安抚着城市里的喧嚷。漫无边际的大沙漠苍茫、辽远。有什么扰攘,有什么烦心事,来这里坐一坐,捧一把流沙,就,好了。在大沙漠面前所有的不堪、困惑都能被接纳,现代生活的扰攘与物欲中的迷失,在这里都能厘清。塔克拉玛干以它像大海一样的心胸,无所不在的宽广,接纳着世间所有的苦难、悲欢和艰辛。有什么抑郁难平,有什么心结难解,在塔克拉玛干辽阔无际的苍茫面前,都像一粒沙一样渺小。那么,我们还有什么不能放下。

曾经的海洋如今已是凝固的沙海。海水已退去,海水已消逝。干涸的海洋以它古旧的褚黄色显示着苍凉、寂寥。人类过度地开掘和破坏,大自然终究是要惩戒人类匮乏的敬畏之心。斯文·赫定是凭着强烈的求生欲望,从塔克拉玛干沙漠里逃生的,和众多的苦难相比,活着是多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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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和流沙构成了天地间和谐的画卷。它们共同的属性是细腻、温柔,随风起伏,形成不同层次的波纹。水是流动的沙呀,沙是凝固的海,只不过存在的形态不一样罢了。文君兄,在无风的丽日,当流沙细腻地从你的脚踝滑过,当你从沙丘上滑下,当你从深陷的流沙中拔出双脚,当你的身体发肤,彻底感受到流沙细腻而无所不在的抚慰,你能说得清,更喜欢哪一个吗?

远处戏沙的人群,不时传来欢愉的笑声。起伏的沙丘后面,出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胡杨,那是绿色的胡杨方阵。

文君兄,我一直对胡杨树有一种敬仰之情。用沧桑来注解胡杨,最是妥帖不过。见过胡杨你就知道,这个词仿佛就是为它而造。我曾在塔河大桥见过一片胡杨林。它们形态各异,每一种姿态都是大地上无言的庄重。它们或是征战的士兵,或是翘首等待的妇人;或是三、四株并排而立,左右旁逸的枝叶像大地上的舞者,或是伸出巨擘指点山河。胡杨们像是经过战争烽火,有的胡杨,树身断裂,干枯的枝桠依然指向天空;有的胡杨,树身呈现半边枝叶繁茂,半边枯裂的奇观。胡杨树在危急时刻会自断生命的供给,在极度缺水的时候,它们会主动做出牺牲、取舍;有的胡杨,树皮褪去,树身泛白干枯,却依然坚固,它们的存在就是对不朽最好的注解;还有些胡杨,树身倒地,却依然保持着树的尊严,依然粗壮、坚固,令人震撼。这种震撼是来自生命本身,对抗恶劣自然环境的无所畏惧。那天,在罗布人村寨,一个人,指着一截干枯、粗大的胡杨说,你看,它还活着。其实,那截树身已经看不到丝毫生命的迹象,它无枝无叶,已干枯死去。可是它就立在那里,仿佛从来就是如此,它的存在就是活着。文君兄,你要是在北方的大沙漠见到这样的胡杨,一定不要奇怪。它的确是活着的,胡杨树是长寿之王。塔河大桥的那片胡杨林,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年了,我们人类是活不过它们的。他们是大地上不屈的生命,无论是活着的、还是干枯的,都在大沙漠上昭示着生命的倔强不屈,悲壮沧桑。它们生千年而不死,死千年而不倒,倒千年而不朽;它们如同雕塑般静止的生命仿佛永远如此;它们是立在大沙漠上的精神图腾,是大地上孤独的王,是时间长河里永不流逝的生命。文君兄,面对这样的生命怎能不让人心存敬意?

如果说立在沙漠里的胡杨,让你感受生命的悲壮和酷烈,那么站在水里的胡杨却有另一种美。它们绿得粗壮、浑厚。绿色的出现,切断了沙漠漫无边际的褚黄,那是一种跳跃的绿,生命的绿。

今年雨水丰沛,是树木的节日。塔里木河的水漫上来,胡杨树像涉水的绿林军,整齐、飒爽地站在水里。它们枝叶繁茂,绿的从容,绿的水润。在无风的丽日,浸在水里的胡杨,沧桑的树干倒映在水面,那是属于它们的鱼水相亲。这时的美,美在倒影。那是一种肃静的美,是一种粗狂与恬静完美统一的美。人走在风景里,走着,走着,就成了风景。

河水清亮可以望见河底的水草。水里有野鸭游过,天空中不时有鸟儿掠过。没有亭台雕砌,没有繁花叠翠,罗布人村寨的风景是以原始朴拙打动人的。古朴的草棚,简陋的吊桥,本色的木栈道,窄小的卡盆,几丛芦苇,这几乎就是罗布人村寨全部的风景道具。文君兄,你说美是什么?是那些能够让喧闹和烦扰消除的地方,是退尽繁华的纯朴,是让心能够沉静下来的地方。

而罗布人村寨就是。

在这里,你可以什么都不做地发呆,天空蓝得澄澈明净。一切的喧闹声仿佛与你无关,你安静的内心盛不下一丝杂念,时光仿佛静止。看看树,看看水,就是美。而这美是无须用语言表达的,每一个走近它的人都会被这份闲静打动,时光真是好啊。


罗布人村寨,是退尽繁华的纯朴,是让心能够沉静下来的地方


其实这还不是胡杨最美的时候。如果只停留在这个层次,那么对胡杨的认知是浅薄的。你见过胡杨的沧桑、酷烈、倔强、不屈和静默无言,你还没有见过胡杨的华贵、雍容。是的,胡杨是树木里的贵族。一个人的高贵不是它的华服,而是它的精神气质,胡杨就是这样的。

秋天的胡杨,把太阳的万丈金光都披在身上。树身镶满了金币,烁烁金黄。“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是黄巢写菊花的诗,那是因为他没有见过秋天身披黄金甲的胡杨,如果见过,一定会颠覆他的视野。了解胡杨的气势是需要有高度,“须是上帝的视角才可以观看。人的视角是不够的,太低了;至少,得是一只鹰的高度,穿过云层,俯瞰这座星球。”如此,才可以看见,在浩瀚无际的沙漠上,胡杨莽莽苍苍,身披金甲,气势恢宏,金色灿然。如此,在塔里木河浩渺的水域上,才可以发现,大地上什么是适者生存,你我在哪里,人类是何等微小。如此,才可以见到,金色、蓝色汇聚的色彩,有多么明亮、高贵。才知道,什么是大自然的造化钟神秀。

张艺谋在《英雄》一片中把胡杨的美,拍得如诗如画,引无数长枪短炮,竟相来观看。而看胡杨最佳的时机在十月中下旬,短短十天,胡杨把美炫到极致。秋风过处,簌簌黄叶缤纷而下,湖水湛蓝,流沙为之倾倒。身在其中,你几乎会以为,进入到童话世界了,细腻、粗犷、静止、流动,天地之间的美莫过于此。胡杨凛冽的贵族气,胡杨内在的精神,带给你视阈上的冲击,非亲临而不可言说。

文君兄,一生是要看一次胡杨的。天空湛蓝,河水清绿,胡杨金黄,云朵流白,如果这些时机凑巧,你一定能见到最美的胡杨。不只是色彩的美,还有辽阔的沙漠,无际的蓝天,你能见到大地上真正的勇士和贵族,而胡杨是当之无愧的。只有见过胡杨,见过大沙漠的人,才是无惧生死的。

秋天正在到来,胡杨在秋天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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