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天下大乱,是因为空洞的言辞泛滥,而切实的行为衰败。 《传习录》中记录了这样一段对话,即使今天读来,也颇觉深刻。与诸君共勉。 一日,学生徐爱向老师请教,如何评价文中子(王通,隋朝思想家,曾模仿《春秋》《论语》写了《元经》《中说》等)、韩退之(韩愈,唐宋八大家之首)二人。 王阳明先生略作思考答道,韩愈是文人的佼佼者,王通则是一代圣贤,世人皆以为韩愈文辞功底深厚而盛赞韩愈,其实他比王通差远了。 徐爱不解,王通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胆敢模仿圣人的经书,犯下这等过错呢?后世儒生著述,虽然可能存在一点私心,想要成名,但是其基本用意还是想要阐明圣人之道。但是像王通这种纯粹的模拟经书,就是为了成名罢了。 先生说,弘扬圣贤之道是为了让“道”返璞归真,使百姓的日常生活中也能见到,并非是用美艳的言辞来哗众取宠。昔年孔子删述《六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试想如果“道”真的明于天下,孔子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道德经》中也有类似记载。
译:大道被废弃了,才有提倡仁义的需要;聪明智巧的现象出现了,伪诈才盛行一时;家庭出现了纠纷,才能显示出孝与慈;国家陷于混乱,才能见出忠臣。 自伏羲画卦,文王演卦,周公作辞,期间阐述《易》的著述,如《连山》《归藏》等等数不胜数,但是《易》的道理,却变得混乱不堪,所以孔子取了文王,周公之说作为正统,自此《易》的道理才变得清晰,其余歪门邪道也逐渐消亡。《诗经》《尚书》《礼经》《乐经》《春秋》都是这样的道理。孔子删述《六经》,就是害怕繁杂的文辞惑乱天下,使得天下士子只顾追求虚文,而不知回归道的实质。 因为从小喜欢国学,所以买了一些国学类的书看,这类书大多是属于解析类的,就是除了收录原文之外,还有注解、翻译、解析。注解和翻译我举一百个手赞成,唯独这个“解析”,让人不免经常有一种胡编乱造、牵强附会的感觉。现在想来正是阳明先生所说,后世著述虽用以阐述先人之道,但是不免沉迷于虚文而未落其实质。未落实质还则罢了,更可怕的是会惑乱道,致使后世学者在学习过程中,徒增困难。不免害人害己。 弟子徐爱又问到,比如说《春秋》一书,如果没有《左传》作为注脚的话,怕是很难读懂。比如,春秋时期,某一国君被害、征伐某个国家,如果不通过《左传》了解事情的原委,怕是很难对这件事进行裁断。(《春秋》按照时间年限记载大事件,《左传》对春秋所记载的事件,有详细的描述。所以徐爱认为要读懂《春秋》,必须要有《左传》作为注脚。) 先生说道,《春秋》如果真的需要《左传》才能看懂,那圣人编纂此书,岂不是成了猜谜一般。比如书中记载着,杀了某一国的君主,弑君本来就是错误,罪过,我们又何必要知道他弑君的详细过程呢?孔子删述《六经》,是为了端正人心,存养天理,去除人欲。如果《春秋》之中详细记载了放纵私欲,泯灭天理的事的详细过程,这不是教人作奸犯科吗?如果这个人不是与天理同德的人,是万万不能给他讲这些事情的。 这一段让我想起了《庄子》中一段
译:鱼儿不能脱离深潭,治国的利器不能随便拿给人看。 庄子讲,“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所谓圣人之死,即是圣人之法,潜藏于世,只用于治理国家即可,不需要向世人公开治世之法。(关于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我在另一篇文章中做过详论述,欢迎讨论如何理解“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阳明先生不主张违背良心的错事公之于众,与这一思想颇有相似之处。 这却与我们当下的生活习惯截然相反,我们看史书期望于接近历史的真相,看新闻希望能够详尽的了解事件的过程。却不知,历史的真相往往无法获得,更重要的是我们能从中学习到什么。诸多新闻往往并不是告诉我们真相,而是将事件的描述尽可能的导向我们期望的方向,借此来吸引流量。人性往往对于阴暗面更为好奇,就注定这类新闻对社会的贡献少,而破坏大。试问又有几人能够达到阳明先生所说的“与天同德”,但是这样的新闻却是屡见不鲜,岂不是教人去作奸犯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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