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送灶粑粑，无为的年味越来越浓

作者 郑小英

腊月二十三，这是中国传统的小年——送灶节。这一天，人们早早的去集子上买肉、剁馅、和面，制作成各种口味的送灶粑粑，金灿灿、油鉴鉴的，可馋坏了锅台上转来转去的孩子们。

小年是民间送灶神的节，所以再馋，这第一锅送灶粑粑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的。得用碟子摆好，先放在灶庙上，再点上几柱香，等放完爆竹后才可以吃。

面对大人的训斥，孩子们一个个缩回了乌龟爪子，将口水咽进肚子里，乖乖的坐回了桌子上。

待母亲一番极富仪式感的送完灶神后，一盘热气腾腾的送灶粑粑就端上来了，一阵狼吞虎咽后，又续一盘，结果吃到打起了饱嗝。母亲问我：“吃几个了”，“七个”，我答。

结果，母亲让我又加了一个。她说，吃送灶粑粑不能吃七个，不吉利。于是，我又用筷子夹起了一个。咬了一半，实在吃不下，就给了母亲。

吃到撑，是我小时候对于吃送灶粑粑的最初和最深的印象，用极度贪婪形容我的馋样，那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虽是这样，对于送灶粑粑，我也从没有吃厌的时候。因为，吃完了送灶粑粑，这就意味着从腊月二十三开始，林步山的年味开始渐渐的浓了，那些没有回家的乡邻，还有那些仍在路上的族人，回家的脚步更加急切了。

村子里的人开始多起来了，一年到头铁将军看门的家家户户，到了晚上，屋里开始有灯光泄出来，照亮了村子的角角落落。

夜里，从村西到村东，不时的有小车的大灯，或高或低的从大塘射向村子的上空，落在了一两栋久无生机的别墅前。随后，一个稍显破旧的老屋里，有老人开门的声响，来来回回，他们接下了大大小小的包裹，一边喝住了躲闪在屋角狂吠的家犬。

这略显陌生的狂吠，其实是对于留守老人的保护，在千篇一律的日日夜夜里，这样的叫声曾实实在在的让老人觉着安全。渐渐的，习惯已变成了一种依赖，映在了林步山这一片古老的土地上。

同样是老人，疯子云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既无后，亦无犬，从进入腊月开始，每天一到下晚，他便开始燃放十六响。不过，他是将十六响掰开来放的，每次放一个，然后躲进屋子里，看烟花如仙女般散开来，落在了屋顶，还有已经起霜而满是浮草的河塘里。

太阳渐渐的西沉，村子里的爆竹声此起彼伏，显出从未有过的热闹。隔着一口不大不小的河塘，疯子云看到了屋前屋后奔跑的孩子们，听到了她们发出的如银铃一般的笑声，开始变得消停了。他静静的站在晾衣绳前，黑色布帽，黑色马褂，还有一张黑乎乎泥炭一样的脸。

他不知道村子里的人为什么跟他一样今天都放起了鞭炮，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想起自己曾经也有的洞房花烛。

不觉间，浊泪横流……

不过，这样的恍惚只是一瞬间，就像打了一个颤，身体那么轻微的抖了一下，又回到了他本来的样子。他继续站在塘埂上，面无表情的朝着他的村子，一双深邃到浑浊的眼睛里，是无数个美梦的破灭和无数次请求的被拒绝。

他从不敢深入到自己的村子，于是，仰望成了他可以做到的唯一慰藉，他就像一个被关在门外的孩子，迫切的想要回家，而屋里头，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又是一阵爆竹声响起，一股浓浓的硝烟味后，疯子云竟然闻到了送灶粑粑的香，他这才知道了今天是小年，是送灶的日子。

这一回，他进屋捧出一个十六响，没有再掰开，放在塘埂上，点着后，十六朵烟花在天际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