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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炒注：汤因比说过：孕育文明的环境是异常艰苦的，并非十分安逸。 本 文 约 4200 字 阅 读 需 要 8min 罗马帝国崩溃后，蛮族王国并起，幸存的法兰西王国保留着西欧文明的一点火种，经过查理曼大帝的短暂复苏后，在9世纪和10世纪的三股外来势力的接连打击下，西欧文明陷入绝境。 一、罗马帝国亡于财政 罗马帝国以农业为主，主要种植小麦，与中国不同的是，农业产业以庄园为主，使用奴隶作业，自耕农几乎没有。帝国经济重心在东方，每年都要从东方行省输入大量粮食、酒和油，除了罗马，帝国最富裕的城市都在东方，政治文化中心在西方，这种“东西分裂”与中国隋唐以后的“南北分裂”一样。 罗马帝国在五贤帝时期（96—192年）达到巅峰。在扩张时期，每一次的胜利带来了成群的战俘，补充了奴隶市场。疆域稳定后，没有外来奴隶的补充，奴隶劳动变得昂贵，再加上165-180年的流行病传染，人口在下降，社会实际财富生产在下跌。3世纪中叶，帝国发行毫无价值的镀银铜币取代纯银币，自然导致了灾难性的通货膨胀。 帝国金库枯竭，地方割据趁势做大，罗马陷入军人政治旋涡，内战不断，皇帝走马观花，50年间出现了25位皇帝。 285年，戴克里先以军事手段继位。他将皇权神化以加强君主专制，实行四大辖区以加强中央集权，地方的军权和行政分离，弱化地方势力。然后推行新的财政政策。他重新厘清土地和人口，扩大税基；然后稳定货币，发行了成色可靠的金币、银币；为保证税源，禁止农民离开土地以及手工业者脱离同业行会，帝国的主要行业变相世袭了，帝国陷入僵化。 戴克里先的财政改革属于查漏补缺，没有涉及最关键的贵族，他们占有大量土地，依然被免税。帝国沉重的税负加到了中下层平民身上。 313年，君士坦丁取得“米尔维安桥”战役的决定胜利，夺得皇位。为赢得广大基督徒的支持，他发布“米兰敕令”：承认基督教徒同其他异教徒一样具有同等的信仰自由权。这在一定程度上维持了国家统一。 戴克里先和君士坦丁的改革，将濒临崩溃的帝国重新结合起来，使政府具有了偿付能力，但这些政策不具备根本的影响力，属于制度层面的修修补补，而不是大破大立。仅仅延缓了帝国死亡而已。 我们会发现，罗马帝国与同时期中国的两晋有几分相似，世袭贵族垄断了较多资源，国家收入无着落。不同的是，罗马贵族庇护的是奴隶，中国世族庇护的是佃农，两国的制度孰先孰后一目了然。 二、不堪一击的罗马 西欧是欧亚大陆的一个半岛，面向大陆的东部是大平原，对接俄罗斯南部大草原和中亚大平原，接连不断的入侵浪潮导致西欧始终受到东部的殖民压力。可以看到，西欧的地缘环境，比中国恶劣得多。 在罗马共和国和罗马帝国将近1000年时间里，不断受到蛮族入侵的威胁。 公元前385年，凯尔特人洗劫罗马城，一直到凯撒时期，才彻底解除了凯尔特人威胁，凯尔特人退到英国，逐渐被罗马同化并归于消失。 罗马帝国时期，日耳曼人成为最大威胁，双方战争不断。直到公元5世纪，罗马帝国衰败透顶，无力雇佣本国人作战，不得不大量雇佣便宜的日耳曼人充军，日耳曼人乘虚而入，一举摧毁了帝国。 378年，西哥特人取得阿德里安堡战役胜利，杀死罗马皇帝瓦伦斯；402年，进攻罗马，被击退；410年，再次进攻罗马，抢劫一空，引来帝国巨大震动；418年，击退西班牙的汪达尔人，建立了西哥特王国。 5世纪初，汪达尔人入侵高卢；409年定居西班牙，被西哥特人赶跑后，于433年在迦太基建立汪达尔王国，罗马自此失去了粮食进口渠道；455年，盖塞里克率领汪达尔人劫掠了罗马城，足足半个月，比西哥特人干得更彻底。 452年，被中国汉朝击溃的匈奴迁移西方，“上帝之鞭”阿提拉率领匈奴人攻陷西罗马帝国首都拉文纳，面对共同的敌人，罗马皇帝与日耳曼人联手，在沙隆战役击败阿提拉；453年，匈奴军队爆发瘟疫，阿提拉突然去世，匈奴的威胁消失。 486年，克洛维率领法兰克人入侵高卢，在苏瓦松战役打败最后一支罗马军队，建立法兰克王国。 453年，东哥特人摆脱了阿提拉的统治，跨过多瑙河，489年，翻越阿尔卑斯山，493年自立为意大利统治者，建立东哥特王国。. 407年，罗马军队从英国撤走，央格鲁人和萨克逊人来到这里，赶走原住民，几乎消灭了罗马文明的全部遗迹。 476年，日耳曼人奥多卡废黜罗马皇帝，取而代之，到了500年，西罗马帝国的每一块土地都由蛮族国王统治着。西罗马帝国彻底灭亡。 罗马帝国，如摧枯拉朽般被被落后文明瓜分殆尽，而且没有民众反抗蛮族，在世界史上实属罕见，这也说明罗马帝国已彻底腐朽，失去人心。 西罗马帝国灭亡时，中国的南朝苟延残喘，北朝正在进行孝文帝改革（《财政眼中的帝国兴衰（三）——隋唐》），拉开了大一统序幕。 三、法兰克王国的幸存 西罗马帝国灭亡后，东罗马帝国，即拜占庭帝国，依托富裕的经济和众多的人口，顽强地生存了下来。东罗马帝国，在宗教、政治、文化、语言上，与西罗马帝国相去甚远，它影响着西欧文明，但不是西欧文明。 527年，查士丁尼继位，渴望恢复罗马帝国的荣光。 533年，东罗马帝国首先攻打北非的汪达尔王国，摧毁了汪达尔政权，汪达尔人作为一个民族从历史上消失。 535年，东罗马军队进攻意大利的东哥特王国， 552年，彻底征服东哥特人，东哥特人作为一个民族从历史上消失。 如果此时拜占庭帝国有能力将意大利作为一个省份纳入帝国版图，那么西欧文明就不可能存在了，因为此时的它很容易被同化。拜占庭帝国差点就做到了，但受制于内外交困，西欧文明也逃过一劫。 568年，伦巴第人趁机翻越阿尔卑斯山，占领意大利大部分领土。 西哥特人是阿里乌派，而民众都是正统的基督教信仰。568年，西班牙的西哥特王国接受正统的基督教信仰，消除了不稳定根源。并保留罗马社会的行政机构，制定了哥特人和罗马人通用的新法律。应该说，作为一个蛮族政权，西哥特人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但是，711年，崛起的穆斯林猛攻西班牙，西哥特由于内讧而抵抗失败，西哥特人作为一支民族而消失了。 法兰克王国有个独特优势，那就是他们沿着莱茵河扩展到罗马所控制的高卢，他们并没有完全撒离故居，只不过是在老家以外扩张，这就意味着法兰克王国拥有巨大的日耳曼人力供应。 496年，克洛维皈依基督教，法兰克王国发展成了基督教国家。而当时其他所有日耳曼蛮族国家都是阿里乌派，属于异教徒。克洛维此举得到高卢罗马人的大力支持，建立良好的民众基础，使得法兰克王国与罗马天主教会开始了长期的合作和相互利用，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未来欧洲的政治模式。在教会的支持下，克洛维取得普瓦捷大捷，将西哥特赶出高卢南部，建立墨洛温王朝。 按照日耳曼部落的旧有习俗，当一个国王去世之后，他的儿子便可以平分他的王国。公元511年克洛维死后，他的儿孙们陷入了无休止而血腥的争斗。 由于外部冲击，汪达尔人、东哥特人、西哥特人均消逝，西班牙、北非被穆斯林占领，意大利战火纷飞。得益于地利之便，只有法兰克王国幸存了下来，保留了西欧文明的一点火种，这也是一种天数吧。 但这个火种极其微弱，因为墨洛温王朝的文明大大倒退了。教会人员几乎是唯一会读书识字的人；工商业几乎消失，连货币都几乎消失在流通领域；日耳曼人大量占据贵族和主教职位，政治制度、文学修养和教士戒律迅速衰退。人们所谓的“黑暗时代”，墨洛温王朝当之无愧。 直到加洛林王朝建立后，文明状况才有所改善，文明火种有所燎原。 对比同时期中国，中国以科举制瓦解世族，以均田制解放佃农，开创隋唐盛世，中西方呈现天壤之别。 四、加洛林王朝的崛起 732年，穆斯林击溃西哥特人后，北上征服高卢，在图尔的普瓦提艾战役中被查理马特打败。这无疑是是一件具有决定性历史意义的事件。 751年，加洛林家族取代克洛维的墨洛温家族，查理马特登上法兰克王国的宝座。 为增强政权合法性，法兰克与罗马教皇合作。此时的教皇，希望找到一支武装力量，以保护他免遭伦巴第人的攻击，维持对罗马城的统治权。查理马特希望自己的篡位得到神赐的承认。 于是，罗马教皇册封查理马特为法兰克国王，查理马特为教皇提供武力支持，保护教皇国。 768年，查理曼即位，著名的查理曼帝国登上舞台。 773年，查理曼侵入意大利，攻占伦巴第首都帕维亚，立自己儿子为意大利国王。 772年起，直到785年，征服萨克逊，并迫使萨克逊人皈依基督教。 778年，入侵西班牙北部，占领巴斯克地区。 787年，入侵巴伐利亚。 800年，查理曼在罗马被教皇加冕为皇帝，他的权力达到顶峰。 查理曼四处征战，但是他并没有建立一套维持统一的政治制度，依然沿用日耳曼部落制度，帝国内所有不同民族按照自己的民族法律生存；经济也是原始的，商业很少，没有系统的国家税收制度，帝国收入靠皇帝遍布全国的私人领地。为筹集军费，查理曼将货币成色减少75%，制造通货膨胀收入，经济进一步衰退。 查理曼帝国的最大功绩在于保留文化遗产。查理曼大帝的深谋远虑并不在于军事征服，而是意图在蛮荒之地重现学术之光。他命令在全国建立学校；并以抄录的形式传存了古拉丁文及早期基督教文化的全部遗产，我们现在所知的古罗马著作有90%以上是通过加洛林王朝的手稿保存下来的；创造了易于辨认的加洛林小写书体。没有加洛林王朝的这些文本，西欧中世纪将是另外一番模样，也就不会有15世纪的文艺复兴。汤因比在《历史研究》中是这样描述的：那是我们西方世界第一次表现出文化和知识上的力量。 查理曼时期的中国，唐王朝正在经历安史之乱和藩镇割据的痛楚。 五、西欧再次陷入绝境 814年，查理曼去世，与墨洛温王朝的克洛维一样，子孙们陷入内斗。843年，查理曼的3个孙子签订《凡尔登条约》，三分帝国。 结果就是： 西法兰克王国，演变成后来的法兰西王国，即法国； 东法兰克王国，演变成德意志王国和后来的神圣罗马帝国； 中法兰克王国最不稳定，很快被法兰西王国、神圣罗马帝国和意大利瓜分。近代德法两国关于洛林的归属问题，即源于此。 当查理曼的后裔们忙于争夺家产时，国外环境发生了剧烈变化，外部冲击接踵而来。 首先是从中亚大平原迁徙而来的马扎尔人（匈牙利人祖先），895年，马扎尔人抵达匈牙利平原，此后20年间，从莱茵河边境到法兰西兰斯，来回掠夺了两遍，一直到955年，被德意志的奥托一世彻底击溃为止。 其次是穆斯林，9世纪，穆斯林在地中海掀起一场新的进攻浪潮，占领西西里岛、科西嘉岛、撒丁岛、法国南部的罗纳河三角洲，直到915年被拜占庭帝国驱逐。 最严重的是北欧海盗。斯堪的纳维亚在8世纪开始了日耳曼人最后一次的大迁移。最开始只是劫掠修道院和开阔农村，后来是建立基地，有组织的入侵，四处扫荡。英国和法国受到的摧残最严重，大量人口被屠杀，土地荒芜，满目疮痍。 8世纪缓慢而艰难发展起来的西欧文明，在9世纪和10世纪三股势力的大规模入侵下几近毁灭。被逼退到绝境中的西欧文明，将再次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再生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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