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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期 古艳奇崛韩天衡 △韩天衡像 韩天衡，当代艺术大家，书、画、印皆精。1940年生于上海，祖籍江苏苏州。号豆庐、近墨者、味闲，别署百乐斋、味闲草堂、三百芙蓉斋。为中国书法家协会篆刻委员会副主任、西泠印社副社长、上海市书法家协会首席顾问、上海韩天衡文化艺术基金会理事长、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篆刻艺术院名誉院长、上海中国画院顾问、上海吴昌硕艺术研究会会长等，是国家一级美术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 △韩天衡刻“百乐斋主”白文印 此外，在篆印领域，韩天衡先生著作等身，先后出版有《中国篆刻艺术》、《天衡印谭》、《天衡印话》、《天衡艺谭》、《篆刻三百品》、《中国印学年表》、《历代印学论文选》等百余种著作。 我对印人当学识修养与篆刻技艺并进同修的观点深表赞同。身处当代，能兼修诸域且得大成者并非易事：一来篆印文字等古文字学离我们现实生活真的很远，研究的人本来就少，更遑论精通者。二是如今篆刻已成纯粹性的艺术门类，若要有成，必然需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于其上，这在当今物质社会则又是一大挑战。 △韩天衡刻“味闲居”朱文印 韩天衡先生在这方面均走在当代顶尖行列：其篆刻早得大成，当我们去看韩天衡先生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印章作品时，就可以感受到当时已有深厚的功底和娴熟的技法——位于上海嘉定区博乐路70号的韩天衡美术馆展示有先生大量早期印作——这种成绩的取得既有艺术天份使然，也和其早年得多位篆刻大家亲授指点以及他自身勤奋有关——上世纪六十年代，年轻的韩天衡服役海军，驻温州，师从近代篆刻大家方介堪习印，后又得其他温州籍艺术名家方去疾（方介堪堂弟）、马公愚等指导，1963年后又师事海上谢稚柳、陆维钊、郭绍虞等，所师者皆为文艺界一时大家。 △青年韩天衡在其师方介堪家中 纵观中外历史，艺术大家往往在人生早期就显现特别的才华和潜质，韩天衡也不例外。据闻其3岁学书，6岁学刻，稍长已有初成。1963年（韩氏23岁），近代篆刻家唐醉石在西泠印社观展时见韩天衡作品即断言“二十年后，此人定是印坛巨子！”其师方介堪1964年为其刻“平戎阁”斋号印，在该印边款述称：“韩生天衡服役海军，评为五好战士，公余喜学书，初发虞世南，近以钟繇为宗，能篆隶，尤善治印，笔力雄健，颇得二李韵味。临池既多，艺益精进。予谓篆刻不必拘橅秦汉，当于印以外求之，掌握规律，知其变化，则有秦汉矩矱在焉。近与予游，益密知其用志不分，家有渊源，异日水到渠成，正未可限量也，岂斤斤为一印人已……”亦断言韩氏未来可期，可谓慧眼识人，有先见之地。 △方介堪刻“平戎阁”白文印 韩天衡美术馆呈现的韩氏印作中，可以看到其早年在传统方面下过的大苦功。就技法而言，彼时韩氏技艺已属精能——其二三十岁时的印作在技艺上可入行家之列。 △韩天衡美术馆内景 当然，光有高超的技艺对一位真正的印家来说显然是不够的——若成大家，文字学、印学、技艺、印风乃至对姊妹艺术书法、绘画等方面都当有心得乃至大成。这点在当代印家当中，韩天衡先生可为翘楚。 总体而言，气势雄强、古艳奇崛是韩天衡先生的印风特点，这种特点通过其特有的线条质感得以进一步强化。其印风实际和他的书法乃至绘画一脉相承，当我们对照品赏韩天衡先生的书法、绘画（尤其鸟的形态）和文字印章时，就很容易发现这个特点。 △韩天衡刻“古艳”白文印 石安谈及韩天衡先生的印作（文字印、鸟虫篆印、肖形印皆如是）时总会不厌其烦地赞叹其线条表现。其篆刻线条丰富的表现力、雄强的张力，刻意强化的精细变化，守正出奇的乖张把他的才情体现得淋漓尽致。 △韩天衡刻“奇崛”朱文印 章法布局设计上，我以为韩天衡先生的章法是向繁复中求简约，向紧密处求空灵，呈现出大密大疏，大开大合，密中见疏、疏中见密的奇特现象。就其章法设计思想的溯源来看，是流派印的外表裹着秦汉古风的里子，这其实又正好符合韩先生的性格特征和处事风格——张扬四溢的才华的背后是一颗谦逊宽容的心。 而在篆法或者字法方面，我认为韩氏沿袭了以邓石如为代表的明清印家崇尚的“以书入印，印从书出”的治印思想，以其独具个性的草篆书体入印。至于草篆入印，虽前有明代朱简以草篆入印之举，但两者仍有所区别：朱氏有荜路蓝缕之功，韩氏则显化入之能，在草篆入印的融合应用方面更加成熟。 △韩天衡刻“诗心文胆”朱文印 “刀法者，所以传笔法也。”我最佩服韩天衡先生的刀功，以为其用刀几近刀人合一，这种能力帮助他对线条的刀意表现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所以，他的印章线条往往得以着意强化的粗细对比，尤其一些朱文印（如下图的“行者无疆”印），能见到线条刻到细若游丝而不减力道，线断而意连县且笔力劲健连贯的情况——基于精熟刀功下的恣意线条表现是韩氏印作的重要特质，帮助其作品展现高妙之处——“恢恢乎游刃有余”大致是指这样的运刀吧。
△韩天衡“行者无疆”朱文印及原石印面 韩先生对于自己的用刀之法曾有过一些精确描述，以为可作参考：“刻印须刀刃、刀角、刀背兼用并施”、“用刀宜切、披、冲、削并使”、“直笔多用切或冲，转处宜用披或削”、“其中又当调度好用刀的主次与深浅、速度与力度”。 石安以为，韩先生在其所言“切、冲、披、削”之外，似还有“摆刀”之法，这主要是基于韩天衡先生印章丰富的线条表现力和古拙形质而得出的论断（从品赏《韩天衡篆刻艺术赏析》及韩天衡美术馆中陈列原石印面可见）。他的“摆刀”与披、削之法相融互进，娴熟和精细的摆刀使线条的细微变显得更加拙朴自然，“微微摇曳其刀锋，令向两边相摩荡。”他把摆刀作为表现线条丰富质感的重要但又辅助性的手段，通过这个手段来有效增强其线条质感和用刀效果。 我观韩天衡先生用刀，其特别之处在于每个线条乃至每一刀都有丰富又细微的变化在其中，这构成了韩天衡先生印面线条变化几近极致的丰富性。这种变化则是基于其对线条的精深理解和多种刀法的娴熟掌握所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石安信然！ 品赏韩天衡先生的具体印作时，免不了把更多目光投向其称雄当代的文字印、鸟虫篆印和肖形印上，这里延展简谈之： 观韩天衡先生文字印，可以轻易发现他传承了明清文人篆刻“以书入印，印从书出”的主流思想。
△韩天衡书法 但韩天衡先生又不是将书法简单地移植到印面中，特别是白文印。品赏其白文印时，可以看出其得益汉铸印神质尤多，又从明清流派诸家中得分朱布白的灵感，加之以书入印，使其白文印在巧思精构之中，又增浑朴雄强、张力十足之感。“喜出望 外”、“味外心绪”是其白文印的典型风格。
△韩天衡“喜出望外”白文印
△韩天衡“味外心绪”白文印 韩天衡的朱文印对“书从印入，印从书出”、“书印合一”的治印思想则会表现更充分一些。韩天衡先生将楚简及其个性草篆书体化入印章中，其书风所具有的雄强朴茂的神质在印章中表现得更加充分和明显，甚至可以说，其印作因材质原因比其草篆书法更具古拙意味和魅力。
△韩天衡“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草篆书法 值得注意的是，线条化直为曲往往是才华横溢的书印家无处寻得情绪发泄出口时采用的一种做法。当代印家除韩天衡外，石开在这方面也表现得尤为充分。
△韩天衡“天道酬勤”书法
△韩天衡刻“古鄣”朱文印 鸟虫篆印同样是韩天衡先生的拿手绝技之一。“酌其而不失其贞，玩华而不坠其实”是其刻制鸟虫篆印的重要特质。这和韩天衡先生深厚的篆书功底密不可分，同时又和其精熟的刀法有着密切的关系。
△韩天衡刻“味闲居”鸟虫篆印 韩天衡先生的鸟虫篆印的图形架构主要来源于古代器物如兵器、钟鼎等的装饰文字和图形纹饰，并以其独特的观察视角和见地成其风格，尤其是线条表现的张力和丰富变化，以及图形的盘曲缩张和充满灵性变异处理，构成了其奇幻、曼妙、空灵、深幽的鸟虫篆印特征。 韩天衡在鸟虫篆印的线条方面深值一书——我归纳起来就是“大开大合，线质劲健遒丽，崛秀交融，繁而不杂，绕而不乱，百转千回，曲径通幽”构成韩氏鸟虫篆印线条的最大特色；同时他又总能巧妙地把富有曲线张力和弹性的形神俱佳的鸟虫图形融于貌似繁复的印面之中（且时见因文字内容而选取对应鸟虫之形的妙构，如下图的“一日千里”“上善若水”“三羊开泰”等印），从而给观赏者予别具韵味的意趣。
△韩天衡刻“一日千里”鸟虫篆印 韩天衡在前人基础之上，凭其精熟刀功，施以大开大合的线条表现，冲切结合，既古拙又流美，呈现出独特的质感，这是韩天衡先生的独到之处，加上其对鸟虫文字的精思巧构，令所刻鸟虫印别有意趣，竟以雄健奇崛之姿独树一帜于当代印坛，这份天赋与功力并举，终成就其在鸟虫篆印上的大成就。
△韩天衡刻“三羊开泰”鸟虫篆印 相对而言，韩先生的鸟虫朱文印更显恣意纵横，彰显个性。而白文鸟虫篆印则更传统和保守一些。这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意味着朱文印的线条表现力更强（这种现象在很多篆刻大家身上同样有所体现） 当然，从另一角度来看，因为过于追求线条盘曲和奇思巧构的原因，韩天衡先生的鸟虫篆印灵动多变之余又显得奇幻莫测，有些作品文字辨识难度增大（尤其对于鸟虫篆印生疏者），韩先生的鸟虫篆显然对观者在阅读和审美能力方面提出更高的要求——这也有鸟虫篆印本身的问题。如何兼顾既通俗易认，又不乏艺术美感，是鸟虫篆印走出小众需要面对的难题。
△韩天衡“上善若水”鸟虫篆印 限于篇幅，简要提一下韩天衡先生的肖形印。 显然，仅论肖形印的成就，韩天衡亦可入大家之列。韩天衡先生在肖形印方面，依托其雄厚而全面的艺术底蕴，注重构图的大局观，并汲取了画像砖乃至剪纸的造型和技法，通过劲健有力的线条、奇思妙构的造型、精熟洗练的刀功来表现其形，印风沉稳不失张扬，线条张弛有度，曲线收缩之下又显得张力十足。虽然韩氏肖形印作不算多，却每每有上佳之作（如下图的“鸡”、“龙”等十二生肖印皆是其中精品）。
△韩天衡“鸡”肖形印
△韩天衡“龙”肖形印 至于边款，韩天衡先生对印章边款的发韧和研变着力不多，他的印章边款主要是单刀楷体边款和双刀草篆边款两大类（偶有隶、篆、图形作边款），其边款取材相对单调一些，这或许是稍有缺憾之处。
△韩天衡“奇崛”“古艳”印边款 综合而言，无论篆刻理论还是实践，韩天衡先生都取得了卓越的成就，诚为当代印坛大家。 作者简介：石安，书印布道者，生于七零年代，现居上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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