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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生长的季节,人间春色渐萌

 闲云野鹤qpab3u 2019-02-03

立春,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一个节气,古语云:“立,始建也。春气始而建立也。”旧历里说:“大寒后十五日,斗指东北,维为立春,时春气始至,四时之卒始,故名立春也。”

立春一日,东风解冻,水暖三分,蛰虫始振。天气虽寒,池塘春水已有绿意,田野散发初醒的草香,霁青色的天空含情脉脉起来……苦寒太久,一 丝一缕的春意都让人欣喜。

中国古代将立春的15 天分为三候: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蛰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说的是东风送暖,大地开始解冻,万物开始复苏;蛰居的虫类在洞中苏醒;再过数日,河里的冰也开始融化,鱼开始到水面上游动,此时水面上还有些碎冰片,就好像被鱼背着一般浮在水面上。

春天是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季节,古往今来,文人骚客对于时序更替 是极为敏感的,他们往往不吝赞美之词,纷纷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表达对美好春天的热爱与褒赞,写下了难以计数的佳作。例如,唐代诗人罗隐作有 《京中正月七日立春》一诗:“一二三四五六七,万木生芽是今日。远天归雁拂云飞,近水游鱼迸冰出。”再如,唐代诗人白居易所作《立春后五 日》:“立春后五日,春态纷婀娜。白日斜渐长,碧云低欲坠。残冰坼玉片, 新萼排红颗......”两首诗均用白描的手法,细腻地刻画了春色渐浓的过程, 诗人因大地复苏而产生的愉悦之情跃然纸上。

作为二十四节气之首,立春在农业社会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对农民来说,春天是充满生机与希望的时节,远古时期的甲骨上亦留下了“寅今春其至”这样的对春天充满期盼与表达欢愉的短句。立春,也意味着每年农事的开始。在人们心目中,春是新生,万物始发;春是希望,耕耘播种。

农谚提醒大家“立春雨水到,早起晚睡觉”,春季备耕要开始了。平民百姓也会通过“迎春”礼仪,祈愿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万事顺遂。对农民来说,立春充满仪式感,对古代帝王来说,他们同样重视这一新年开端。 儒家经典《礼记·月令》记载:“先立春三日,大史谒之天子曰:‘某日立春, 盛德在木。’天子乃齐(斋戒)。立春之日,天子亲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春于东郊。还反,赏公卿诸侯大夫于朝。”立春前三日,天子开始斋戒,到了立春当天,会带上各诸侯大夫,共赴东郊迎春,祈求丰收。同时, 皇帝和地方官员还要通过一系列“迎春”礼仪向老百姓“劝耕”,这样的迎春之礼一直延续至清朝。

春天同样是恋爱的季节。经过一冬的蛰伏,春天万物生长、生机勃发, 人们的心情也变得愉悦、快乐。《周礼·媒氏》中就有记载:“仲春之月,令会男女 。”中国自古就是农业社会,农忙时节是顾不上其他事情的,所以会在农忙之前的开春时节“令会男女”,这其实是沿袭殷商时期的习俗。 如今许多少数民族还有“三月三”节,“三月三”除了狂欢,也是青年男女相会的时节。“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兰兮”,《诗经》中的《郑风·溱洧》篇如此写道。三月三日上巳节,青年男女相约到溱洧河边春游,相互谈笑并赠送香草表达爱慕之情。《诗经》中最动人的描写, 在我看来就是这些发生在春天里山间水畔的爱情故事。《关雎》《桃夭》 等千古名篇更是留下了关于春日的缱绻情思。这些古老的恋歌自诞生之日起,就一直在文坛上被后世许多优秀诗人推崇,被视为学习范本。

这些发生在春天的故事、产生的情感,无不让人向往,奈何受世俗礼法的束缚。在封建社会,当时的年轻人,特别是女性,想要在万物春生之际热切叙说自己的思慕之情、主动追求自己的爱情实属不易。她们要遵守“礼法”,幽居闺阁,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们的生活封闭而单调, 感情含蓄而温婉,所以,她们往往只会把一腔柔情密密实实地缝进那针针线线里,女红便成为她们表达内心情感与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望的媒介。精良绝美的闺中绣品,有时候会给人以遐想,到底是怎样聪慧灵巧的女子, 才能绣得如此有灵气?这些绣品是不是闺阁中的小姐赠予心上人的信物? 让人也不免猜想细密针脚间到底寄托了多少情思。

立春时日,窗外蜿蜒的溪水映衬着翠草新芽,春风微拂,绿柳轻摇, 诱人遐思,熏人欲醉。这样的天气里,最宜在窗前细绣春心。不管是“独 坐纱窗刺绣迟”,抑或是“绣窗同刺绣,女伴喜天晴”,她们在窗前静坐,丝线绕指翻飞,层层密密地将自己的万缕情丝针针线线绣了进去。“炉添小篆,日长一线,相对绣工迟”,这样的时光,也不觉得漫长。

女红本无言,只是被寄托了太多的相思和情意。它是中国旧时女性手中的梦,编入了多少痴情爱意和绵绵情丝。在我国三千多年的农业社会历程中,不仅树立了以农为本的思想,同时也形成了男耕女织的传统。女子从小学习描花刺绣、纺纱织布、裁衣缝纫等女红活计,《古乐府诗词》中《九张机》里就描写了一位纺织女子“横纹织就沈郎诗”的高超技艺。中国旧时女性的教育可以说是以女红教育为主的。“男儿吃得千般苦,女儿绣得万莳花。”旧时女子一方面通过织绣来表达自己的体贴和温柔,另一方面, 这也是一种封闭环境中女性自我推销的方式和手段。越擅长女红的女子往往被认为是越贤德的女子,这是封建社会一条无形的准则,就像《红楼梦》 中宝钗劝导黛玉的话:“就连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你我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特别是到了明清时期,社会对于女性的要求,夫家对于择妻的标准,都以“德、言、容、工”四个方面来衡量, 其中的“工”即为女红活计。而那些在古典文学里徜徉的女子们,精湛的“女红”甚至是她们的代名词,如《孔雀东南飞》中“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 的刘兰芝,《红楼梦》里挑灯“病补雀金裘”的晴雯。母亲的慈爱、深闺的寂寞及女儿家对不可知未来的憧憬和隐隐担忧,都隐藏在兰花微翘的“女 红”中。

在过去那个只有手缝衣的年代,针线活是每个女人都会的一样本事。 她们到了10 岁,便要开始深居闺房,接受姆教。所谓“姆教”,一执麻巢, 二治丝茧,三织缍,四组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少女时期的刺绣、当作嫁妆的嫁衣、为孩子缝制的虎布偶、主持家事后琐碎的生活用品......贯穿了一个女人一生。一个女人从少女一路走到老妪,经历了无数阴晴圆缺,想来内心的百转千回都被埋藏在了女红里。

《桃花扇》中曾言,“庸线懒针,几曾作女红?”大意是针线都好久未动了,什么时候做过女红啊?诚然,女红作为农耕文化的产物、耕织文明的象征,在当代社会里已失去了其所依存的社会大背景,那“夜灯独对尽女红,晚风相伴是伊人”的婉约画面似乎已经被遗忘在岁月里。如今仍在坚持做女红的女子,城市中几已绝迹,乡村里也已罕见。记得年前带学生去苏南采风时,经过一家院落,恰好看到一个少女正伏在绣架上慢慢地穿针引线,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站在一旁不时地指点几句,那或许是她的外婆吧,我想。从我的镜头里看过去,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弯腰的姿势, 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只见得织线里上下穿梭的白皙的双手,在阳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一时间,居然有几分莫名的感动。

我站在院外,看着少女忙碌的背影,于针线之间,似乎能看到她日后为人妻、为人母勤俭持家、贤良淑德的模样,想来,这亦是女红所赋予女 性的独有的美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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