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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键作品虚拟研讨会

 置身于宁静 2019-02-07
        小牛犊跑起来,
一个痛苦的歪曲的器官,
在江水边低语:
“难道我是罪有应得……?!”

这里

这里是郊外,
这里是破碎山河惟一的完整,
这里只有两件事物,
塔,落日,
我永远在透明中,
没有目标可以抵达,
没有一首歌儿应当唱完。

我几千里的心中,
没有一点波澜
一点破碎,
几十只鸟震撼的空间啊,我哭了,
我的心里是世界永久的寂静,
透彻,一眼见底,
化为蜿蜒的群山,静水流深的长河。

在路上

枯草上的绵羊默默无言地望着远方,
多美啊,摆在油菜花地的蜂箱!

一头眼泪般的牛拴在石头上,
拖拉机来回运着稻草。
那叫不出名字的鸟,在蓝天、眼睛、运河组成的灵魂里飞过,
晒在春天里的冬日身躯,渗出幸福的汗滴!

我不了解运送石棉瓦的船工的苦水,
但是落在甲板,运河上的光,永存!

啊,枯萎的荷枝犹如古人残存的精神!
没有什么比看到倒塌的旧房子更加令人难受。

姑溪河畔山顶的塔尖与江边码头的塔尖
同时,带着泥土的棕黄,刺向蓝天!

在车厢里,人们凝望着落日,
一件挂在桃树上的农民的蓝布褂!

评论家部分

王光明(首都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如今城市的经验变得如此普遍,好像城市的文明才是文明,城市的价值才是价值。但说不准几十年前的我们或我们的父母都是一个土佬,说不准台上那些假模假式的官员,办公桌前那些表情冷漠的干事,那些开着奔驰宝马的暴发户,那些踩着钟点上下班的“白领”,那些训斥农民工的老板与警察,以及我们这些写诗与读诗的“知识分子”,情急时口中蹦出的并不是英文单词而是家乡土话,梦中见到的也是童年的老屋而不是有电梯的公寓。
但是为什么我们的诗中总是缺少那些铭心刻骨的记忆?当年的大堰河怎么一下就变成了“清清的河水蓝蓝的天”?那交织着悲愤与柔情的土地怎么会一晚醒来全成了莺歌燕舞的田园?它们有着单纯的美感,然而与我们真实的经验和感受却相去甚远。这,是否真如杨键所言:“记忆里的有些事情要经过很久才能讲述出来……”(《长亭外》)?
杨键的诗,唤醒了我们记忆中真实的乡村世界,让我们这些被都市空气污染的肺,重新呼吸清新而凛冽的风,让那些迷失在金钱与名利中的眼睛回头打量因为忠厚、善良而备受蹂躏的土地:看一看塔与落日映照下破碎的山河,听一听像崩溃的江堤和决堤洪水一样的手扶拖拉机的吼声,想一想还有什么能够抚慰我们并让灵魂得到安息……
这不是乱世,我们没有艾青《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那种流离失所的痛苦,但是,在混杂着火车、汽车、摩托车和拖拉机的声音,拥挤着打工者与上班族的街道上,“没有人不像街道尽头浑浊的江水/讲不清自己的痛苦,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活在我们乡音和记忆中的乡村,难道不是——

就像一头驴子
一根绳子就把它留在了树桩上

是的,有很多遮蔽、忽略它的理由,有更多理由促使我们遗忘;而且,许多的感受和印象难以找到准确表达的意象、词汇与结构;因此,“记忆里的有些事情要经过很久才能讲述出来……”,但是,诗人必须面对,必须讲出,否则,就真要“愧对父母,愧对国土/也愧对那些各行各业的光彩的人民”。

程光炜(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在此之前,我读过、也在诗选中选入过杨键的诗。说实话,我很喜欢,不过也说不出什么理由——可能没有理由就是理由吧。对诗,包括对诗人隐秘的创作过程,为什么非得指出而且表述得那么清楚呢?最近几年,我经常为过去做过的此类工作而觉疑惑、不安。另外,总是把诗人不是归入这一类,就归入那一类,也不是一个很好的读诗的方法。如果,归入的过程中你已经设置了一个标准、方式、限度,那再解读就变成了一个无比愚蠢的事情。但是,如果非得对杨键的诗说点什么的话,我想说,个人更喜欢前面的《冬日》《冬天》和《在乡村》等几首。它们写得自制、简洁,一点也不夸张,也没有一种强行进入你的阅读中心的勇放姿态。形容词几乎没有,转折、交代的东西也省去了,只留下属于乡村本身的那些东西,手法上很近于鲁迅小说的白描。但它却打动了我。这是一种顺从自然的态度,而不是企图把自然强行纳入到自己愿望当中的所谓“现代性”的东西。在我看来,中国现代文学和当代文学中那种激烈地批判农民或同情农民的作品其实都很假,大多是作为文学知识分子的作者硬性地描上去的,与真实的乡村毫无关系。至于你想从诗中读出一些其它的东西,那就请便,虽众说纷纭,与我的感觉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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