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例1. 陈某某,男,41岁,干部,南汇县中心医院门诊卡:公费588。 初诊:1965年8月7日。患者素有哮喘,昨宵骤然眩晕。迄今10余小时昏晕不能行动,视物飞旋,胸宇痞闷,面色觥白,四肢麻木,语言低沉,脉迟缓小弦,苔白腻质红。经曰:“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又曰:“诸风掉眩,皆属于肝。”此例病者,肺气素虚,子夺母气,以致脾土虚弱,健运失司,湿浊中阻,真气不能上达,髓海空虚。金虚木无所畏,厥阳升动,上扰清空,而致斯症。治拟健脾和胃,平肝熄风。 处方 (1)取穴:太冲(双)一、足三里(双)干。 (2)手法:提插捻转补泻结合弩法,留针20分钟。 (3)操作流程:先刺足三里,先泻后补,运用阴中隐阳手法,在2分钟内针下感觉空虚,不断运用催气法,过4分钟出现针下沉紧,但无放散感觉,患者亦无明显反应。将针轻轻提至天部,用弩法向下斜插1寸许,患者主诉酸胀感觉沿胫骨直透足背冲阳穴,胸脘顿觉轻快。再将针提出1寸,照上述针向用力将针直插,弩针不动,约1分钟后,患者即觉针刺感应透达足趾,并有微微跳动,主诉胸脘压迫症状消失,胸襟舒畅,眩晕减轻,留针20分钟。再刺太冲,进针得气后紧提慢按,并左右捻转约3分钟,大拇指向前用力推动10余次,患者顿觉头部轻松,俯仰旋转自如,留针20分钟。起针后,即能行动,眩晕已平。 复诊:1965年8月8日。昨天针后,眩晕已除,惟精神不振,四肢酸软,苔薄腻,脉细缓。再施和胃清浊之法,以图巩固。 处方 (1)取穴:足三里(双)十、丰隆(双)一。 (2)手法:提插补泻法,留针5分钟。 次日随访:眩晕平,体力渐已恢复。 方解: 先贤沈金鳖曾云:“凡人金衰不能制木,则风因木旺而煽动。”“木又生火”,“风火相搏”,“头目因为旋转而眩晕”。此例病者,素有哮喘,肺金不足,子夺母气,脾失健运,化生痰湿,兼以金虚木无所畏,而致肝风时动,厥阴气火妄行,真气不能上达,髓海因而空虚,遂为风痰所扰,眩晕之症顿作,诸总因故丛生。胸宇痞闷,面色㿠白,四肢麻木,均是湿浊中阻、真气行运不周之故。陆师用健脾和胃之法,培土以养肺金,金盛得御木侮,此子复母仇之意。兼施平肝熄风之法,风熄阳潜,经水得平,脾肺散精,真气得行,故能效如样鼓,一诊而病若失。在治疗过程中,陆师先刺足三里,用阴中隐阳手法,先泻后补(盖因诊得病者脉象迟缓而苔白腻,知其痰浊阴霾之邪阻滞中宫,不先泻其邪浊,正气难以来复)。运针2分钟后,先觉针下空虚,此为邪气已泄之象,乃用催气法,谷气大来,神气朝会于穴,觉针下沉紧,然后却用祭法,引导气火痰浊下降,此即“引而下之”之法,故针后病者顿觉胸宇舒畅,眩晕减轻。再取太冲,用提插泻法,以泄肝胆有余之阳邪,兼用搓法,连搓十下,以降肝气,针出而眩晕消失,诸慈悉除,再以和胃化浊之法,巩固治疗一次而痊愈。 例2. 陈某某,女,33岁,干部,南汇县中心医院门诊卡:4577。 初诊:1965年8月6日。眩晕耳鸣,颞额胀痛,动辄呕吐,病已4年,劳累后每易发作。来诊时,眩晕大作,两侧颞部剧烈胀痛,视物旋转,两目难张,颈项牵制,头重不举,脉沉滑,舌胖质淡苔腻。患者素体肥胖,气虚痰湿偏重,烦劳引动气火,风阳挟痰上扰,清空之窍失宁,乃为斯症,治拟熄风化痰、升清降浊为法。 处方 (1)取穴:颔厌(双)一、风池(双)一、听宫(双)一、太阳(双)一、支正(双)一、飞阳(双)一、丰隆(双)一、太冲(双)一。 (2)手法:提插补泻,留针10分钟。 因患者初次接受针灸治疗,比较紧张,手法无法进行。太阳穴捻针5分钟。 复诊:1965年8月8日。针刺后,当天晚上头痛缓解,耳鸣消失,但眩晕未平,且觉头胀、头重,泛恶纳呆,神疲倦怠,脉沉滑,舌胖质淡,再拟前方加减。 处方 (1)取穴:颔厌(双)一、风池(双)一、太冲(双)一、支正(双)一、丰隆(双)一、足三里(双)十。 (2)手法:捻转提插补泻法,留针10分钟。 三诊:1965年8月12日。治疗2次后,眩晕已平,头部胀痛消失,颈项仍有牵掣,仍宗上法。 处方:颔厌(双)一、风池(双)一、太冲(双)一,留针10分钟。 隔3天随访,病已痊愈。 方解: 《丹溪心法》云:“眩晕者疾因火动也。盖无痰不能作眩,虽因风者,亦必有痰。”此例病者,体质肥胖,痰湿偏盛,又因烦劳气张,虚火妄动,化风鼓激痰浊,上攻清空之窍。呕吐泛恶,头重不正,脉滑苔薄,均属痰湿有余之象。陆师用熄风化痰、升清降浊之法,取领厌、风池、太阳、太冲以平降风阳;取丰隆以化痰降浊;用支正、飞阳以止目眩。盖《百症赋》有谓:“目眩兮支正、飞阳”,支正为手太阳之络穴,飞阳为足太阳之络穴,同为本部之“入”穴,手太阳之脉抵目内眦,足太阳之脉起于目内眺,此两穴相配,为同名经相接,“同气相求”以及“根结相应”理论的运用。取听宫以止耳鸣,与支正相配,是本标穴同用之法。一诊而病势骤减,再诊宗原方去听宫,加补足三里,以健脾和胃,图治其本,三诊而病获愈。昔贤窦默有谓:“更穷四根三结,明标本而刺无不痊。”此例的治验,足证古人“标本”、“根结”理论的实用价值。 例3. 曹某某,男,59岁,退休职员,龙华门诊卡:74343。 初诊:1963年6月24日。眩晕2月,头颅胀痛,终日如泛舟荡泊,兼有耳鸣,浑浑沉沉。虽迭经医治,未得显效,刻下眩晕如故,动则尤甚,时欲泛恶,两耳作痒,腹胀胸闷。脉来寸口左缓、右弦滑,颔厌强实,太冲、太溪盛大,舌边红,苔薄。此病者年逾七八,肾气不足,以致肝木失涵,肝风夹痰,上凌清旷,横侮脾土,故见斯症。宜益肾柔肝,佐以化浊。 处方 (1)取穴:风池(双)一、百会一、翳风(双)一、中渚(双)一、太溪(双)一、复溜(双)十、丰隆(双)一、太冲(双)一、三阴交(双)十。 (2)手法:提插补泻法。 二、三诊:证如前述,治宗原议。 四诊:眩晕稍减,纳呆脘闷悉解,寸口脉左右渐趋平衡,颔厌偏亢,太溪仍大,太冲略静,冲阳转盛,厥阳气火虽减,而未完全平息,中土渐有振复之机,惟痰浊尚盛,根蒂未拔,恐有反复之虑,姑拟效方增损。 1.针灸处方 (1)取穴:百会一、风池(双)一、神门(双)一、关元十、太溪(双)一、肾俞(双)十、丰隆(双)一、行间(双)一。 (2)手法:提插补泻法。 2.中药 羚羊尖粉(先吞)0.6克,石决明30克,磁朱丸(包)15克,明玳瑁(先煎)15克,竹沥半夏12克,陈皮4.5克,明天麻4.5克,广郁金4.5克,黑料豆9克,绿萼梅4.5克,白芍9克,杞子9克。4剂。 五诊:调摄不慎,眩晕复作如前,再从原意出入。 1.针灸处方 (1)取穴:百会一、风池(双)一、内关(双)一、神门(双)一、关元十、太溪(双)一、行间(双)一。 (2)手法:提插补泻法。 2.中药 原方3剂。 六~十七诊:病情次第轻减,治从原意出入。 十八诊:予以滋肾柔肝、熄风化浊后,太溪、太冲脉均平,痰湿渐化,眩晕亦止,脉症相安,嘱停治一个时期以观察之。 处方:风池(双)一、内关(双)一、关元+、太溪(双)十、丰隆(双)一、行间(双)一。 十九诊:停治四旬,诸症皆平。近因琐事暴怒,厥阴气火陡盛,脾胃湿痰为肝火鼓激,上蒙清空,以致眩晕复作,面赤轰热。诊得脉来弦细,右大于左,太冲脉弦,颔厌又亢,柔肝化浊,再望转机。 1.针灸处方 (1)取穴:风池(双)一、颔厌(双)一、百会一、关元十、太溪(双)十、丰隆(双)一、行间(双)一。 (2)手法:提插补泻法。 2.中药 磁朱丸(包煎)15克,石决明(先煎)24克,夏枯草9克,稽豆衣9克,生白芍9克,枸杞子9克,竹茹4.5克,杭菊9克,夜交藤9克,玳瑁片(先煎)9克。3剂。 二十诊:眩晕渐平,脉来转静,舌苔薄黄带腻,肝阳稍潜,而痰浊未化,法当滋水涵木、扶土化浊。 1.针灸处方 风池(双)一、百会一、颔厌(双)一、关元+、太溪(双)十、丰隆(双)一、行间(双)一、中脘一。 2.中药 磁朱丸(包煎)15克,石决明(先煎)30克,夏枯草9克,大白芍6克,枸杞子9克,竹茹4.5克,枳壳9克,赤白苓9克,杭甘菊9克。2剂。 二十一诊:案不复赘,治从上方,停药。 二十二诊:眩晕复平,脉症相安,再停药观察。 处方 (1)取穴:风池(双)一、颔厌(双)一、百会一、关元十、太溪(双)+、丰隆(双)一、行间(双)一、中脘一。 (2)手法:提插补泻法。 1963年12月7日随访:患者一切情况良好,各症次第消失,目前身体甚为健康。 方解:《河间六书》有“风火皆阳,阳多兼化,阳主乎动,两动相搏,则为之旋转”之论,是风火致眩而立说者。此例病者,年逾七八,肾气已衰,水亏在下,火炎于上,木失水涵,风阳乃动,风火相煽,挟痰上凌清空,究其病本,患在肾亏。领厌脉实,为风阳上盛之象;太冲、太溪盛大,为龙雷气火虚炎之故;舌边红,肝胆火炽所致;苔腻,风火夹痰之症。按脉论证,陆师用益肾柔肝之法,泻风池、百会,清空窍之热,以止眩晕。取翳风、中诸,清耳窍以止鸣响。泻太溪、太冲是泄龙雷气火,补复溜足少阴之经金穴,是金生水之意。补三阴交,统补三阴,是为滋水养阴之法,泻丰隆以降痰浊。施用提插手法,以调和有余不足之阴阳。四诊时耳鸣已止,太冲略平,冲阳转盛,是木火渐平,土气转旺之兆。故于原方去翳风、中诸,改太冲为行间,泻厥阴之荣火,以熄肝火之余烬;改复溜为肾俞、关元,以增补肾益元之功效,并佐以中药调治。五诊因调摄不慎,旧症又作。泻神明,安神以降心火,用内关,宽胸以化痰,续用中药佐治。至十七诊,病势渐减,乃宗原方续治。十八诊,太溪亦平,故改泻为补。至十九诊因怒动肝火,病又反复,仍宗前治,至二十二诊乃告痊愈。然已三遭波折,固知阴虚之疾,图治非易。 最后结语:眩晕一证,《灵枢》以“上气不足”立说,《素问》以“诸风掉眩”为论。后世诸贤,有河间主风火、丹溪主痰浊、景岳主虚损等说。降至晚清,沈金鳌又有外因、内因之分,认为外因者,或因伤风,或因火热,或因风痰,或因风热,或因伤湿;内因者,有痰饮眩晕、气郁眩晕、肾虚眩晕、气虚眩晕、失血眩晕、阳虚眩晕等,但“感发虽殊,总必由于痰盛”。本组前二例虽同属脾虚肝旺,但前者属肺虚而致,后者属体质使然。第三例属肾水不足,木火同升,陆师重视化裁,同病异法,皆中其的。我等随诊多年,见陆师治疗本病,虽症因多端,但重在明辨上下虚实,凡上气不足,因气虚、血虚、阳虚而致晕者,陆师认为颔厌之脉多虚而微细,治当“引而起之”,宜多补少泻。百会等头部穴可用灸法,而引清阳之气上填髓海。凡“风阳上俗”,气火夹痰湿而致眩者,颔厌脉多盛实,治须“绝而止之”,宜多泻少补。头部穴当用泻法,远道穴应视症因之不同,辨证用穴,补泻兼施。而下肢某些降气的穴位如足三里等,应施行气之法,或在涌泉(地才)穴施以温和灸,也可用盐附子敷扎,均可引导气火下潜,此皆《内经》所称“上实下虚、引而下之”之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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