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故事：天生的劳禄命

一、考试落榜

我从小起读书就很聪明，这一点我很自信，隔壁邻居也经常这样夸我。

20世纪60年代的时候，我的家条件很差。我每天放学回家之后，总是一边烧番薯粥，一边坐在漆黑烂污的灶锅前写作业。那时候做饭炒菜烧的都是生松毛树枝，厨房又低，一烧起来就烟雾弥漫，熏得双眼眼泪直流，我这双近视眼，就是在那个时候落下的。可我的学习成绩很好，每次班里考试不是排名第一就是第二。

但是，我的运气很差，1979年参加考中专，我以5分之差落榜了。考试前，我父亲就说了，你这次要是能考上就读；考不上就不读了，家里没这个条件。结果，分数一出来，我文科超过12分，可我阴差阳错，报的却是理科。

二、学习演戏

走出学校，我才16岁，农活又不会做，那时候还是生产队，我最多算是个小半个劳力，别人做一天10个工分，而我做一天最多记4个工分。后来，有点沾亲带故的队长看在我长得瘦小，就照顾性地安排我去放一老一小两头牛，为了挣点工分我一边放牛一边割草，割的草傍晚挑回家可以过秤另计工分。

常言说，人是越穷越开心。的确人的性格就是如此的。那时候大家都很贫穷，但很多村里都办起了剧团，我们村里也办了一个京剧团，学的是样板戏，逢年过节不但自己村里演，正月里还要到邻村去演，记得还到隔壁的安微歙县的农村里去演过，挣来的戏金全部交给生产队，然后由生产队里给我们记工分。

我是个刚出校门的初中生，那时候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了，我的记性也好，队长上门动员我去学戏，父母听说有工分，就代我答应了。

我的扮相好，开始安排我演《智取威虎山》中的少剑波，可我的个子不够高也不够壮，选来选去最后只有演反派人物—栾平。

演栾平的角色要演得越滑稽越坏越好，我模仿能力强，第一埸演出时就获得了村里观众的一致好评，都说我演得和京剧院里的栾平一模一样，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生产队为了表彰我，第一次给我记了8个工分。开始，父母都感到脸上有光，可后来就不准我演了，为什么？栾平是坏蛋啊，因为每演一埸都要枪毙一次的，尤其是过年过节的时候都演枪毙人的戏，他们认为演这个角色很不吉利。

后来我要求到后台跟师傅学拉琴，到这时我才弄明白京剧里的器乐主要有三大件，京胡，京二胡和月琴。京胡又分西皮，二黄，反二黄。我们那时条件差，很多时候只有一个人拉京胡。他们都说我的悟性好，不久，我也敢上台操琴了。可农村剧团毕竟是业余的，刚刚学会演主角的女孩子长大了又要出嫁了，一是角色青黄不接，二是后继无人，后来也就慢慢地散掉了。

三、学做木匠

那时我家的吃口重，干农活我又不甘心，于是父亲托人给我找了一个师傅，要我学木匠。说好学三年的，可我一年半就出师了，那时父亲认为我太年轻，同时也想让我多学一点本事，又让我分别投师了几位社会上有名望的木匠师傅，唉，名义上说是投师，其实都是我在帮师傅带徒弟。

到了20岁，我就一个人出去闯天下了。那年，我在杭州一家厂里做木工活的时候，认识了旁边服装厂里的同乡商丽妮，就是我现在的老婆。商丽妮当时在厂里做合同工。两人产生好感后不久，她却被村里推荐到乡里的供销社当营业员，要回到她的家乡去了。

丽妮的身材好，皮肤又白，又长得俏利，在这期间，乡里有个年轻的副乡长看上了她，她父母虽然知道我各方面都很优秀，也正在追她，但还是想答应那位吃商品粮的副乡长。

这下子我急了，立马从杭州赶到她们村里去，先是在她们村里找木匠生活做，我故意在他们村里周围寻找一些难度高的木工活做，以显示我的本事。这些活一是扇粮食的风车，二是做堂前吃饭的八仙桌，再就是做老人百岁之后要用的寿棺，这些活一般手艺差一点的木匠都吃不销做的。

我的模仿能力天生就很强，任何木工器具，我只要细细的看一遍，就仿照得像模象样，几家生活做出来之后，得到了近围村里人的一致公认，都要说这个小年轻不得了。从此，我的名气在他们那条源里一下子就打响了。

一年后，我顺利的将丽妮娶进了家门。

四、开代销店

结婚以后，为了改变家里的生活，同时也为了让丽妮的生活过的好一点，我在村里开起了第一爿代销店。在八十年代的乡村里，能开起一爿小店，那是很不简单的一件事。

女儿出生的第二年，老婆的乳房上长奶痈，人家长奶痈，吃几副草药就好，而她吃几十副也不见好，后来只好去杭州的大医院里动手术，手术后一个月，结果奶痈又复发，然后，再又进医院手术。

小店，前前后后停了一两个月，看病欠下去的钱多了，没钱去进货，于是就把店关了。

店关门以后，我又想出去做老本行。可是做木匠挣钱来得太慢了，我大脑里总在想，一定要找一个赚钱快一点的行当才行。于是，我想到了做服装生意。

因为我先前开过小店，也了解省内外的一些商品信息。我知道，义乌市场上的东西很便宜，就是路上来去太不方便了，三十年前，从乡下老家启程去义乌进货，车船相当不便，最多一次来回一趟用了三天半时间。

我去了义乌的服装市场，一下子进了几大包服装，做起了服装生意。那里的服装很便宜，但要求五件起批，一件货就是一大包。我用肩膀挑着走村串巷的去叫卖。但是，每次都无法全部卖完，货卖不完，就赚不到什么钱。

前前后后我去义乌一共进了四次货，直到最后一次才弄明白我的货总是赚不到钱的原因。记得有一天，我挑着货又进了一个村，村里有一位老裁缝走过来，把我挑来的服装拣选了个五分之四，剩下的五分之一他说不要了，我当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后来，我把这几件衣服放到水里洗了一下才明白，原来这是批发商参杂进去的劣质布料，一下水就缩水得很厉害。那位老裁缝是识货的人，把棉布做的衣服都择去了，挂在自己店里卖了，而我给他的价格却是按成本价，这样一想，难怪我是赚不到钱的。

知道这么一条规则以后，我就没有再继续做下去，因为自己对生意场上的狡诈产生了相当的厌烦心理。

也就在这时候，我的老婆又怀孕了。

五、逃避“计生”

老婆一怀孕，我把心思都转到了孩子的身上了。其一，那时候政府已经开始搞计划生育了，规定间隔4年才能生二胎，可我们第二胎间隔的时间还没到，怀孕还不是时候；其二，万一冒着罚款的风险，生下来的却又是个女儿，那我将怎么办？

说实话，那时候，我一心就想生个儿子，这也是我们每一个农民的想法。1987年的春节，为了要生个儿子，我只好带着老婆和女儿，还有我的岳父岳母全家6口，一起去了福建省的一个很偏僻的小县城里逃“生”。我之所以选择去福建，是因为原先那里的一家工艺美术厂的厂长要我过去帮忙，不过，我也想趁机好好学习和借鉴一下他们的路数，目的是想再提高一点自己的技术。

不久，我老婆就生了，结果还是一个女儿。

为了生个儿子，后来我们举家去了福建，在那里一住就是8年，我在工艺美术厂上班，搞工艺设计，由于原来就有一手做木匠的基础，因而在这里做起事来是如鱼得水。福建的樟树多，后来，好多我设计的工艺品作为外贸产品出口到东南亚国家。

在福建期间，我老婆又怀上了，可是生下来又是个女儿。没办法哦，最后只有偷偷送给了当地一个富裕人家。这是我们家的一个秘密，知道此事的人没有几个。那个女儿象我，长得很漂亮，现在大学毕业了，正在读研考博士。

一直到了1995年，我老婆才生下一个儿子，终于实现了我想要个儿子的愿望。

常年说“叶落归根”。常年在外总不是个办法。到了儿子2岁的时候，我和老婆带着

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辗转回到了杭州。

六、开蛋糕店

到了杭州之后，我们人地两生，一时也找不到好的事情做，开始时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幸亏那时杭州郊区还很荒凉，政府管得也松，我们一家先是在空地上用旧的建筑材料搭起了一间简易木棚。那地方民工多，附近农民种的田也多，收谷子的时候田里有很多散下来的谷子。老婆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到了这年春上也学当地农民的做法，先后买来了30多只小鸡和30多只小鸭，还在边上种了不少的菜。几个月后，那些小鸡小鸭渐渐地都长大了下蛋了，一天有五、六十个蛋哦，一家人吃不完就把它煮成茶叶蛋卖给民工，挣的钱可以补贴全家油盐酹醋的费用，也减轻了我的负担。

说实话，我的经济头脑还是有的，我看到当地养鸡鸭的人很多，鸡蛋也很多，价格也不贵，于是就想到要开一家蛋糕店，于是我花钱找到了一个做蛋糕的师傅，没有学多少天我就很快出师了，蛋糕上的很多图案都是我自己设计的，很适合老人儿童情侣和朋友的喜好。当时做蛋糕这种食品的店不是很多，但利润很高。

本来在杭州经营蛋糕，挺不错的，也赚到了一些钱。可是2003年一场席卷全球的“非典”疫情，把我的生意逼上了绝路。

眼看着蛋糕店里的生意急剧下降，我当时错误地感觉到做食品生意可能会难以生存，所以就决定撤出这行业，但我不敢跟老婆说实话，因为女人只图安稳。我只好骗她说：我们换一个地方去做生意吧。

我把蛋糕店转掉以后，就带着他们回到了淳安县城的排岭镇上。

七、陷进赌坛

一家人拖儿带女回到排岭镇，可找不到地方住，后来还是通过一个老乡在浪达岭找到了一间农民房，因为那里房租便宜点。

在这期间，我上新安大街、新北大街、火炉尖一带找过好多家店面，可只要稍微好一点的地段，其店面的租金都高出我的底线之外。排岭的物价真的比外面高哦。从此，我的心情也渐渐地开始有了很大的压抑。

前前后后，找了十几个地方，可后来，合适的店面还是没有找到。

再后来，我通过别人找到了合伙做纤维板生意的事，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当时有一句俚语，叫做“要发财贩三材，钢材药材和木材”。 纤维板也属木材呀。可是当我正准备做大做强的时候，却无缘无故被对方解除合作意向。

当时我心情糟糕得无法形容，虽然口袋里还有十几万块钱，一天到晚总是想着要发财，但又不知道如何去投资。后来在一次酒桌上认识了一个朋友，那人以赌博为生，受他的影响我也渐渐沾上了赌博的恶习，几个月下来，那十几万的钱统统都跑进了别人的腰包里去了。

平时学习成绩优异的女儿，我满以为会考上重点高中的。可中考成绩一发布，结果连普高也没上线，顿时，我的情绪一落千丈。                 

生意的不顺，女儿的落榜，让我无地自容，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为了发泄自己，就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绝路，更不该是最后还借高利贷从事赌博。那高利贷像一只猛虎，一步步向我逼近，为了挣脱讨债人的手，我只得狠狠心，将老家唯一的那一幢房子卖掉。我把钱还了大部分赌债，最后留下两万元钱给了老婆，打算让她在县城里开一家小店维持生活。

我自己开始急剧地消沉下去，为了不影响老婆的生活，我们心平气和地提出了分手。幸亏岳父岳母心肠好，二女儿和小儿子都留在他们身边。

办完离婚手续，我只身一人去了广西。

八、误入传销

当时听好多人说广西那边的钱很好赚，可具体的钱是怎样好赚我却一点也不知道。那天去广西途经杭州时，我到大女儿那里拿了两千元钱，因为她辍学之后就到杭州一家酒店里上班了。

我身上一共带着卖房子还债多下来的几千块钱，是准备到那里之后用来投资的。

可是到了之后，我就被那里的人控制住并进行洗脑了，身份证也被他们收去了，几十个人聚在一间民房里整天整夜在一起上课，什么上线下线啊，什么金字塔规律啊，到后来还让我们各自买了一台几千元的美容产品作为投资。

到后来才知道，所谓的投资原来就是做传销。

 不过，后来还是被我逃出来了。说实话，这可这不是我有什么好本事，而是靠的给我们烧饭的广西当地的年轻女人阿香。阿香是傣族人，后来才知道她也很不幸，也是个离异女子，他老公和我一样也是个不做人的人。她是被做传销的人叫来给我们临时烧饭的。

记得那天晚饭过后，我佯装给阿香收拾碗筷的样子避开看守来到了厨房，阿香早就知道我们也是被骗来的人，现在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阿香很同情我，结果等到天一暗下来就让我坐在她的自行车后面带到她父亲家中。

九、传承“郎中”

阿香一家听了我的遭遇也很同情，可他们也没能力，同时也没有必要要资助我回家的路费，毕竟我们也是萍水相逢的陌人。可能是他们看我不但一表人才，而且文质彬彬的，看上去好象也是个有点文化的人，谈吐之间也觉得我为人厚道，而且又是单身一人，都想让我留下来当他家的女婿，看得出来阿香对我也有那层意思。

说心里话，我对丽妮是有愧的，总觉得我太混蛋了，对她和儿女一点也不负责任，我总是在想，有朝一日我在外面发了财，首先就是一定要报答她们。

起始，我想还是在那边做木匠，可一时也没有工具，起不了炉头。

后来我发现阿香的父亲是个技术高超的乡土郎中，四乡八里的人都会找上门来求他看病，不但懂很多的秘方、单方和草药，同时还会揪痧、拔罐、扎针灸。很多疑难杂症，中暑发痧之类的毛病在他那里都是手到病除。我非常佩服他的本事。

不久，他也看出了我想学郎中的心事，也想把本事传给我这个异乡人。阿香的父母虽然会治病，但识字不多，在我的提议下，他们一边说一边让我识别各类草药，我一边看一边

记，结果被我整理出一本厚厚的治病手册。现在，诸如感冒发痧，跌打损伤，肝胆结石，还有妇女不孕不育之类的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我也懂得不少。其实，山上的花花草草都是药材，

只是我们不懂得如何使用而已，有时间我可以教教你们，阿香的父亲对我都不保密，我也不应该那么保守吧。

十、开包子店

我在广西呆了差不多大半年，阿香的意思我也越来越明白，可我心里一直想着丽妮，想着我的儿子女儿。后来，那边查户口查得很严，我下定决心还是要回来。

回来后，我只好又跑到福建，和老婆的兄弟一起做起了老本行。

我说过，我这人最大的特长是模仿能力强。不论什么木工活，我只要一过眼，就做得惟妙惟肖。我想我只要出手做，就会有我的天地。

后来我得知，离婚后的丽妮，和我一样始终也没有找对象，她一个人辛辛苦苦经营着一家包子店，可那家包子店的店名却是从她和我两个人的名字中各取一个字拼成的。

那天当我看到这个店名时，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哗哗直流。可见她这人对我还是有情有意，还是一片痴情的，而我的心里觉得更加亏欠于她了。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的心也是一直牵挂于她，牵挂着这个家，可我不敢提起起复婚的事，后来在她兄弟的劝说下，我和丽妮最终又住到一块了。但她没有答应办复婚手续，看来丽妮还是对我有点子不放心。

与丽妮同居后，我俩起早摸黑，包子店开得红红火火，第二年，老家的房子也被我们赎回来了，我终于又有家了。

十一、雄心永壮

话说到这里，你一定想知道阿香的近况吧，实话和你说，我与阿香是无缘的，因为我有我的丽妮。同时也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些浪漫，因为她现在好象也有了她的归宿了。不过我还是很感激她的，毕竟是她帮助我逃出传销那个魔窟的，现在我们逢年过节时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是有的。

还有，现在你们也看出来我这个人是个天生不安分的劳碌命了吧，是的，如今我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了，但在我的人生中，还有一个没有公开的计划在实施，是什么？呵呵，现在和你说说也无所谓了，因为我已经在筹划和实施之中了，那就是，我马上要在新城开一家上档次的农产品流转中心了，到时你可要抽时间来捧捧我的埸哦。

作者：徐梦大 浙江省淳安县民间文艺家协会原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