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贴一篇旧文，祝各位己亥吉祥，新春安好。 ——写在前面 01 如果说春节是我国的一种文化胎记，放鞭炮或者说放爆竹，则是整个春节最醒目的一种传统标识。民间习俗里，没放鞭炮根本不叫过年。只是，近些年来，出于环保及安全方面的考虑，很多地方纷纷出台禁鞭令，遂使放鞭炮成了许多人心中一种遥远而温暖的集体记忆。也许，假以时日，放鞭炮会作为一种需要重点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出现在某个展馆里。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来问一下：过年为什么要放鞭炮？一个流传甚广的说法是，古时候，有一种叫做“年”的怪兽，头长尖角，凶猛异常，每到腊月三十，便挨门窜户，觅食人肉，残害生灵。 有一年腊月三十晚上，“年”到了一个村庄，适逢两个牧童在比赛甩牛鞭子。“年”忽闻半空中响起啪啪鞭声，吓得望风而逃。它窜到另一个村庄，又迎头望到了一家门口晒着件大红衣裳，它不知其为何物，赶紧掉头再窜到一个村庄，朝一户人家门里一瞧，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刺得它头昏眼花，只好又夹着尾巴溜了。人们由此发现“年”兽最怕红色，火光和炸响，于是，除夕之时家家户户贴红对联，燃放爆竹，守更待岁，过年风俗由此而来。 这个说法早为我们所习见，尽管我们并不知其确切的由头——就像很多旅游景点习惯于附会的神话传说往往无从考证一样。而且，我们也似乎乐于接受这一切，并未察觉到其中有何不妥。 02 但是，最近，我的一位朋友对这一“无稽之谈”提出了质疑，他在一篇私人日志里表达了这样的观点——中国传统文化或者说易经的核心是“天人合一”，古人因此特别注重顺应天时行事。春天乃一年之始，在易经八卦中以震卦代表春天，论五行属木，对应的颜色是青色，所以天子在孟春时节要“架苍龙，载青旂，衣青衣，服青玉”。 过年放鞭炮也有着同样的原理，万物在春天萌动向上的生机，这正是震卦所表示的含义。在《周易·说卦》里言“震，动也”，“动”是震卦的特点，按易经的类比思维可引申为震动、向上、躁动，于天时可引申为雷，于地理可引申为树木，于事物可为大的响声，于人物可为长子、大人物等等。而鞭炮的“震动、响声、向上”等特性，正可用震卦来表示。震卦，春天也，在春天（正月过年）放鞭炮当然就是顺其时。 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我这位朋友的一些背景。他是高我几届的学长，上世纪90年代初，担任过我曾就读的那所大学的文学社社长——第一任社长是韩少功。当年，他也是一个颇有影响的校园诗人，但后来，渐渐不写诗了，这很正常，不过，直到前不久小聚，我才惊讶地得知，他说因机缘之合而得民间隐士授易，这么些年来一直利用业余时间潜心易经研究。 如果换了他人，我会对这种得异人传授之类的说法看成是江湖术士的专利，但我这位朋友向来是敦厚之人，我了解他，没有理由怀疑。席间他为我们现场演示卦算之精密，皆令人称奇。 印象深刻的还有，他跟我们说，宇宙就是一张大网，时间为经，空间为纬，每个人在某个时间出现在某个地点，比如此刻我们和他在深圳这家饭馆相聚，就是处在这张网的经纬交汇处的一个点上，充满了上苍不为人知的深意。听起来很玄，但是，如果我们相信宇宙是被设计的，像精密的钟表一样充满了规律，就会对他这一种时空经纬说多一层理解。 03 对普通人来说，易学实在是太过深奥难懂，台湾学者南怀瑾也称自己对易学是一知半解。《周易·系辞》里说易是“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很多人认为易是一种迷信，在这里，我认同我这位朋友的说法，他说——易说的是“宇宙大道”，加之是远古留存下来的东西，文辞艰涩，就更令一般人望而却步了。所以很多人不懂易，没有亲口尝过易这只“梨子”的味道，也是可以理解的事。但是没有亲口尝“梨子”的味道，就坚持说梨子是甜的或者是酸的，这样是不是显得有点太主观、武断了呢？ 回到这位朋友对过年为何放鞭炮的新解上面来，我个人觉得至少比“年”兽说要靠谱得多。在中国人的传统文化里，过年是一种充满宗教仪式感的节日，因为它代表了一种对新春、对生活的美好寄托与向往，由此衍生的许多禁忌习俗都与此有关，希图一个吉利彩头，连小孩子不小心打烂一个碗，都要赶紧补一句“碎碎平安”，以消弥不吉的联想。 这样的语境下，“年”作为一只吃人怪兽出现，怎么看也有一种严重的违和感。相反，我这位朋友的震卦说强调万物在春天萌动，倒与此更为吻合。虽然，他的震卦说也只能是一家之言，但，从他身上，我对智慧在民间的体会更深了一层，并且告诉自己，永远不要对身边未知的事物心存轻慢，永远不要试图用所谓的科学来解释一切——那很可能陷入了真正的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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