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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回复「书林斋」可查看文章集锦） 我越来越清楚地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武侠和武侠小说了。 金庸去世那天，我曾说过如果没有意外，我不会再聊金庸武侠，那是一种情感上的诺言，过去了这么久，我觉察到我对武侠终于有了和过去截然不同的看法，也因此，我可以正式地和这个曾经充满了童年和青年时期的世界说再见。 阅读《欢乐英雄》的那天，言少给我捎来了繁体竖排的金庸《连城诀》，那是我小学时阅读的第一本武侠小说。都说《欢乐英雄》和《鹿鼎记》是反武侠，当时也确曾深信不疑，然而多年以后再回过头来看这些书，脑子里却总在想些其它的事情。 《欢乐英雄》里这段话很让我上心：「郭大路虽然失望，但既然遇见了，也没法子，只好先露两手武功，将他们先震住，再循循善诱，希望他们从此洗心革面，改过向善，做个安分守己、自食其力的良民，莫要辱没了祖宗。大家先被他的武功吓得呆若木鸡，继而又被他的良言感动得痛哭流涕，一个个都表示决心要重新做人。」 那是郭大路遇到了几个强盗，当他出手震慑住那些强盗后，他和强盗们说，要回去做安分守己、自食其力的良民。关于这一点，我过去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现如今却不免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人，会变成强盗？ 现在有一个封闭的城市，罪恶之城，城里有一个有很多庄园的超级富豪，有警察，也有罪犯，当罪犯即将危及到城市最基本的生活保障时，一个侠客从天而降，一次次地解决了危机。无意义的破坏和无意义的混乱是怎么来的呢？ 是超级富豪对这座城市的资源垄断，这种行为使得这座城市不能靠着秩序养活这么多人，那么自然会出现无意义的破坏和无意义的混乱。于是侠客来了，他制止着这一次次的破坏和混乱。 最讽刺的是，侠客就是超级富豪，超级富豪就是侠客。我想你看明白了，我说的是罪恶之城哥谭市。这个故事非常经典，叫做《蝙蝠侠》。 不事生产的布鲁斯是大慈善家，虽然他的另一个身份是蝙蝠侠，可是罪恶是他的存在间接导致的。所以蝙蝠侠是什么呢？是缓解自己造成的危机以使得革命不发生。因为蝙蝠侠不存在的话，哥谭市就会继续大规模犯罪，最终一定会推翻布鲁斯集团。然后重新建立一个没有布鲁斯的秩序。布鲁斯个人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存在和他做了什么。 同样的，我们来想一想《英雄志》。饿鬼是哪里来的？一千万饿鬼，吃不饱饭。书中提及的天下大旱确实是客观原因，但你秦仲海、杨肃观、伍定远这些人，并没有吃不饱啊，而且还吃得很开心，那么饿鬼越来越多，究竟是为什么呢？ 答案就在这些人身上，这些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答案只有四个字：不事生产。 大量的流民出现，源于天下大旱，原有的土地产粮很少，于是一个接一个的饿鬼。但问题在于，他们为什么没有存粮呢？他们在丰年的粮食，去哪里了呢？而为什么杨肃观这些人，能安安稳稳地活十年呢？ 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是在尽可能缓解地主和农民的矛盾。地主的存在是什么呢？通俗地说，赚差价的中间商。他们不事生产，但他们能推动社会发展吗？答案是不能。
他们会把收来的粮食囤积起来，会把收来的银钱藏在地下。
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意味着他们不会把钱在社会上流通，不流通的钱，不叫资本。 （附送：地主拿走了你的一切，你却还在给他数钱）
九华山掌门时的唐士谦，自己种地；四海为家的方子敬，吃着难吃的红薯；窝在大水瀑的卢云，自己捕鱼。他们，是无罪的。
孙晓说万方有罪，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从这个角度说，我怀疑他不会。 九华山掌门时的唐士谦，自己种地；四海为家的方子敬，吃着难吃的红薯；窝在大水瀑的卢云，自己捕鱼。他们，是无罪的。 于是你看到了，是谁导致了《英雄志》里的千万饿鬼呢？是杨肃观。于是你看到了，是谁导致了《蝙蝠侠》里的罪恶遍地呢？是布鲁斯。 最有意思的是一个叫令狐冲的人，令狐冲潇洒自在，可是他为什么可以潇洒自在？ 虽然金庸没有建构，但是我们可以想想。令狐冲是恒山派掌门，本质上他是恒山派的地主。令狐冲可能是好人，但令狐冲这样的一群人的存在，就是江湖上会有争斗的原因。《笑傲江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纷争？用这个思路推导也是因为这群人都不事生产。令狐冲这样一个大侠，是一个比较好的地主。 大侠是为了什么？行侠仗义。是为了维护秩序，一个比较稳定的秩序。但秩序为什么会不稳定呢？ 这就是我不再看武侠小说的原因，我认为武侠小说其实无法解决我的问题。不是所有的侠客都是大侠，但绝大多数大侠都是不事生产的。 如果以上都是小说，都是我的过度解读，那也没关系，我们来看一个血淋淋的案例：少林寺。少林寺是怎么活这么久的呢？因为有地，有地就有佃户。少林寺的僧兵怎么来的？建国前少林寺和尚对周围佃户还有初夜权呢。 最后我比较悲哀地认为，武侠小说的本质，就是在隐蔽地维护地主秩序。金庸不自觉地，成为了传统封建社会的最后图腾。而孙晓，则在试图重构一个不那么让人讨厌的封建社会。 也许这个看法不对，我也无意冒犯谁，但当我想到这一层时，我觉得我终于离开了武侠小说，过去写过的那些歌颂侠客的文字就留在那吧，谁也不能否认自己的过去，但我确凿地知道，我完完全全地离开了金庸，离开了孙晓，而不只是因为某种固执的情感誓言说什么再不读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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