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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朴守真|冯阳近作

 ggwbgs4izz130b 2019-02-17

2018-03-30 

冯阳 ,1963年生,浙江绍兴人。1985年毕业于杭州大学,获教育学学士学位。1996年结业于中国美术学院书法专业。电子科技大学在职研究生,工程硕士。 曾获浙江省教育成果奖二等奖,浙江省教育系统首届艺术节书法展银奖(1997),浙江省大学生艺术节“优秀指导教师奖”。

现任浙江警察学院客座教授,浙江大学城市学院研究员,浙江省高等教育学会艺术教育专业委员会委员,绍兴市文化艺术品研究会顾问。


砚边絮语  

抱朴居士

笔法随时代而变化,故能造就各时代之书体。隶以前之书,笔法简陋而有雅拙之美。自隶之后,笔法渐多,时至晋唐,笔法大备,得繁复而富变化之美。“永”字八法,仅约而言之耳。

自宋以降,书家虽亟称晋唐,而未必皆步武二王、欧、虞。见仁见智,各得一体,蜚声书坛者代不乏人。笔法亦渐趋简练,书家争奇斗妍多于结体、章法,此时代之必然,人心之必然,实书道之新昌隆也。唯其如此,书法方能以独立成熟之风貌彪炳于艺林之中矣。


学书有成者,各擅一美著世,或笔法,或结体,或章法,或气势,或情趣,不能求全责备。赏玩者各有所好,不必以一己之意度天下之书,否则聚讼不已矣!

唐贤之楷,堪为百代师法。然法度谨严,变法不易,有识之士则别开蹊径,而求新境,重篆隶而倡碑学,于帖学外觅得一片新天地。

三、四千年以来,周秦金文、秦汉简帛、晋魏刻石,为过渡时期之书体,法度未全而天趣横生,为后代创新开得一大法门。迩来地下文物出土颇丰,断非古人所能梦见,诚我辈之幸也。


黄宾虹先生以世上之书,无非“杵书”与“刀书”两类。人气质淳朴方正者,学“杵书”宜;人气质聪明洒脱者,学“刀书”宜。此相近易奏功之理也。

三不朽,大道也;书法,小道也。然以书而论,亦有大小道之别。严一己之操守,通古今之变化,汲诗画之精华,观山川之形胜,则可臻大道。若拘泥于一笔一画间,终是小道。

学书之初,即重诗文,以备应时逢节雅集之需,不必生套古人之句。虽为实用,亦利书艺。

人具雄强之气而好秀美之书者,笔端往往有峻拔之气。明之王觉斯,近之沙孟海是也。

人无雄强之气而作雄强之书者,令人有举鼎绝膑之叹!


笔性佳,是天分。学谁似谁,自是聪明笔性,然而亦有初学落笔虽不肖古人,而与古人暗合者,尤为宝贵。不恃天分,增其学力,卓然成家,良非难事。

笔性不佳而能力学者,可补先天之不足。力学,不仅是技巧而在字外功夫。徒学技巧,终觉浅薄,字外功夫,可致深厚。

笔力之强弱因人而异。笔力强宜求雄强豪迈之气,笔力弱宜作清丽芊绵之书。各得其所,各自成家,不可以豪、秀定笔力强、弱之优劣。所谓“淡到十分意自浓”,即是此理。

古来书家,多政治家、学者或画家。只擅书法,书匠耳。时至今日固不可与古相比,然而书家只擅一体者,毕竟寒伧。当各体具通,一体独精为是。

佳书能移情怡人,回肠荡气。当求以势压人,以气感人,以情动人,以趣怡人。得其一端,面目自成矣!


初学临池当先力求学象,继能背临,然后能以宛然某家之书风写出帖内所无之字句,则临池之功成矣。此即“代圣人立言”法也。

能得某家书风诚已不易,然而总觉拘挛难脱。古今相殊,心手难应,惟能自我作法,方臻自如之境。清刘春池诗云:“道在己时惟自适,事求人处总难凭。”即是此理。

学书孜孜于法度中,拳拳与古人相通,此初学时断不可废,若终生言法度,无异于作茧自缚,终昧笔情墨趣。故当重画家之书,取其齐逸;亦重学者之字,取其自然。如此则法度、风韵、情趣具备,羽化而登仙,不亦乐乎!


《散氏盘》为金文中之显赫者,纵倚横侧不可一世,结体之妙令人心醉,试以其笔法作小篆,当别有意趣。

《曹全碑》乃隶中之精品。然而秀美过人,易得甜软之弊:笔法多变,难抒纵横之气。惟清邓完白得力于此碑甚多,以沉雄茂朴之笔,收搴旗斩将之功。善学与否,何啻天壤。

《张迁碑》方笔居多,字多近方正,已蕴魏碑意志。结体多变,不易捉摸,不可以曹全、礼器法求之。

汉竹简以《武威医简》最佳,尤以近草者多奇气,此类书体不期变而变,似无法而有法,虽出民间书手,不让书坛巨子。过渡时期之书体于后人启迪可谓大矣!

章草于有志碑学者不可不学。其用笔尚多两汉隶书朴厚之遗风,又开晋唐行草连绵之新意。


学魏碑当以隶作根底方有古趣。若以唐以后之法求之,终觉乏味。《张黑女碑》隶意颇浓,而笔法方圆变化之妙已露隋唐楷书之端倪,其难学处亦在于此。

《张猛龙碑》清峻抗迈,秀而不媚,看似近欧,而规律难求。后人临本,皆嫌刻划,神韵难得,索然无味。

王羲之自是书道之圣,以当代而论,虽未笼罩百世,且能血食万代。


前人评右军书“龙跳天门,虎卧凤阙”,谓有雄强之气。而《兰亭》秀美,《圣教》淳雅,后学徒求其表,流风日趋衰靡,故黄山谷诗云:“世人尽学兰亭面,欲换凡骨无金丹。”良可感叹。所以好右军之书者,当以“雄强”二字作临池之金针,或可望突入右军之堂奥。而此又断非初学者所能为,几十年之积学,亦难得个中之真味。故右军之书圣,无人能夺其席,后代大家得其一体即可名世,几如七十二贤人与孔子之际会也。

颜真卿楷书以《麻姑仙坛记》、《东方朔画赞》为最佳。《麻姑》典重,《东方》清雄。得此二意,学颜可成。

宋四家中出新意最著为黄庭坚,虽有跋扈习气,不失豪杰本色。《华严疏》精气内敛而英气郁勃,在山谷他书之上。


黄庭坚评东坡书曰:“东坡道人少日学兰亭,故其书姿媚似徐季海。至酒酣放浪意忘工拙,字特瘦劲似柳诚悬。中岁喜学颜鲁公、杨疯子书,其合处不减李北海。”大致道出了东坡书法的渊源。而苏轼楷、行书字形欹侧,受颜鲁公《东方朔画赞》影响最大。

米芾天才俊逸,以风樯阵马之概作书,二王笔法表露无遗,虽有怒张之嫌,亦有不世之功。

王宠书虽名重当时,而后学者甚少,惟清初八大山人得力于斯。八大早年于欧、米、黄、董用力颇勤,然而若无王宠,恐无八大矣!

董其昌书婉娈可爱,清气宜人,不可轻视。王文治书学香光,颇有俊爽之笔,前人讥为婢作夫人,未免刻薄。


王铎书痛快沉酣,行气因势利导,多得跌宕之致,尤为当代所重。

傅山书惊心动魄,不可羁勒,惜其书缠绕太过,人无其气魄学力,徒学一根烂绳盘旋不已耳。而青主书之特点亦在此。于气势中见缠绵,不可多见。

书到明季,路已走绝。清人能翻出新天地,于书道之功亦巨矣。如八大之奇逸、完白之沉雄、何绍基之宏肆、伊秉绶之典重、刘石庵之醇厚、沈寐叟之古奥,真是众美毕具,不愧前代。

何绍基书章法多如天女散花,满天星斗,真气充沛。其笔法有极蕴籍处,也有极放逸处,不愧为一代巨擘。

沈曾植书奇奥峻拔,以矫龙腾蛇之方笔作惊世骇俗之行草,真是前无古人,方笔之笔法由斯大备。寐叟于书道之功,可齐唐贤,直逼右军。


康南海书飞扬跋扈之气概,昂然于衰颓之末世,宜以其诗句评之:“云垂大野鹰盘势,地展平原骏走风”。

近代马一浮先生,《石门》、《圣教》、小欧,又参以沈寐叟,自成家数。纯用内擫,精悍清刚,无懈可击。

王蘧常,寐叟弟子而不步趋其师,章草自成一体,且从容盘屈纡回而出,内气充盈,大书家也。

林散之先生,以长锋羊毫作草,线条流畅而不失艰涩,功力极深之标志也。随势结字,盘郁天成。当代草圣,名不虚传。


谢无量当代大学者、大诗人也,学贯中西,其书取法钟繇、《瘗鹤铭》和六朝造像记,精气内涵,沉雄俊逸,以拙为巧,初视之若不经意,而愈看愈不厌,亦其胸中书卷浸淫所致。

于右任评其书:“谢无量先生书法笔挟元气,风骨苍润,韵余于笔,我自愧弗如”。先生书能以自己性情合古人神理,广抒个人情怀。我辈当深思“笔情墨趣”四字。

2018年3月于湖上抱朴居 12月26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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