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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消失的乡村叫卖声,你听过几个?

 城北十五里666 2019-02-20

冬日的乡村,一声悠长古朴的叫卖声打破了宁静,勾起了冬闲中的男女老少。以物易物的年代,换回的是小确幸的快乐。而现在,乡村的凋落也意味着叫卖的消失。


那些消失的乡村叫卖声,你听过几个?



梁永刚 | 文


小时候,偷吃的那口豆腐才好吃


“割——凉粉,割——凉粉。”那天下班后,我步行回家,行至小区附近的一个路口时,耳畔传来了一声悠长响亮的叫卖声,饱含着绵长古韵,以及庄稼人特有的粗犷、悠远和苍凉。

我循声找去,原来一位骑脚蹬三轮车的老人正在卖自制的红薯凉粉。

这叫卖声一下把我拉回了小时候的乡村。

跟中原大地上众多的村庄一样,我老家所在的村子地处偏僻,村人们日常生活所需的针头线脑、油盐酱醋,主要靠挑担穿街的游乡小贩提供。

于是各种商贩的叫卖声和着孩子们的欢笑声,如同一支欢快的交响曲,给贫穷的乡村增添了许多乐趣。

天寒地冻的冬日早晨,天色微亮,当我还躲在热被窝里享受惬意的温暖之时,“割——豆腐”,一声悠长嘹亮的吆喝声透过木格窗棂传入我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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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中,卖豆腐的商贩起得很早,最早是挑着担子叫卖,到后来“鸟枪换炮”改骑一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车子后座上横放着长方形的木盒子,用来盛放豆腐,豆腐上面用白布搭着。

听卖豆腐的吆喝次数多了,我也渐渐听出了窍门,卖豆腐者沿街叫卖时,往往把“割”字喊得字正腔圆,格外响亮,用的是升调,而喊到“豆腐”两个字时音调陡然下降,紧促结束,如此一来听上去极具韵味,宛如民歌般悠长动听。

乡民们买豆腐不用现钱,都是用自家黄豆换的,这种以物换物的商品交易方式延续了上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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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小时候,豆腐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平日里也不是想吃就吃的,一边是卖豆腐的商贩高一声低一腔地吆喝着,一边是我们这些贪吃的小孩在被窝里馋得直流口水。

除非逢年过节或者是家人过生日之时,母亲才会破费一次,用葫芦瓢从缸里挖一瓢黄豆,让我端着去换豆腐,改善一下生活。

卖豆腐的商贩稳稳接过瓢,将黄豆倒进杆秤的秤盘里,称好后装入自行车横梁上的布袋里,然后手执一把长刀片,在一大块豆腐上轻轻一划,用手托着放入秤盘一称,很少再回刀添减,那常年练就的娴熟技艺堪称“一刀准”。

端着换来的豆腐走在回家的路上,新鲜的热豆腐散发出诱人的清香,直往我鼻子里扑,我忍不住伸手抠下一块填到嘴里吃,回家后少不了遭到母亲的一番嗔怪:“刚从被窝里爬出来,手都没洗就抠豆腐,脏不脏啊”。

货郎担儿中的零食最高级


在昔日的乡间,那些走街串巷经营小百货的商贩被称之为“货郎担儿”,最显眼的招牌也是最具标志性的家伙什就是手里拿的那个牛皮拨浪鼓,这个专用道具不知传了多少代,浸透着艰辛和沧桑。

转悠到一个村子,货郎担儿先找个敞亮的地方把车子一停,掏出牛皮拨浪鼓,握在手里轻轻一摇,“朴楞楞,朴楞楞……”,富有节奏的拨浪鼓声虽然不大不响亮,却足以让大街小巷的农人们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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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浪鼓的乐声只是前奏,真正的吆喝还在后头呢。货郎担儿大多是外乡人,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那几句招牌似的吆喝烂熟于胸,张嘴就来:

“找头发换针哎——”

“拿破布陈烂套子换江米糕哎——”。

在我长到六七岁的时候,走街串巷的货郎担已不再担挑子了,而是改为拉架子车,虽然如此,但是乡民们仍习惯性地把他们叫做“货郎担儿”。

靠近架子车车把的地方横放着一个红木箱子,透明的玻璃箱盖儿看上去明闪闪的,里面空间不大却被隔成了众多方格,分门别类地放着顶针儿缝衣针、木梳篦子、镜子剪刀、发卡头绳、火柴糖豆等,五颜六色,琳琅满目。

紧挨红木箱往往放着一袋子花米团或者江米糕,此种吃食是当时农家娃们能够吃到的最高级的零食。

架子车的尾部放着大袋子或者荆条编的箩筐,用来盛放从各家各户回收上来的破烂儿。

在乡间,经常光顾货郎担儿的多是大姑娘小媳妇和孩童,村妇们看中的是日用品,孩子们青睐的是吃食。

货郎担儿走南闯北,浪迹江湖,深谙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之道,说白了就是“见啥人说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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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孩子皆是柔弱之人,吆喝时自然不能破喉咙烂嗓子地大喊大叫,声音一定要细腻悠长、音质甜美,尽可能委婉、动听、亲切一些。

比如吆喝“找头发换针哎——”,最后一个字拉得很长,音调由高到低,慢慢消失,绵软悠长的韵味让人觉着此人并非鲁莽粗暴之辈,不会对货郎担儿心生厌恶之感。

卖油郎的梆子跟豫剧的梆子可不一样


冬日的乡村一片寂静,斑驳的南墙跟蹲着几位晒暖儿的老汉,闭着眼栽着嘴儿,打发着慵懒散漫的时光。

“梆——梆、梆”,一串脆生生的梆子声惊扰了老人们的困倦,卖油郎推着自行车进村了。

乡间将小磨油俗称为“香油”,“敲梆子卖香油”是老家流传多年的习俗,无需开口叫卖,梆子一响便知是谁。

卖油郎的家伙什儿很简单,无非是一车一壶一梆子而已。

卖油郎所用的梆子和豫剧中作为打击乐器的梆子有所不同,看戏时见到的梆子都是两根长短粗细不同的硬木棒,而卖油郎手里拿的梆子类似僧人敲的木鱼,用一截扁长的枣木做成,在一侧开个纵长口将木心掏空,安个手握的木柄即可。

游乡卖油时,右手拿着一根硬木棒,左手握着梆子,一下下有节奏地敲击,发出“梆梆”的声响,那声音清脆响亮,韵味悠长,具有极强的穿透力,余音绕村久久不绝。

闻听梆子声,婶子大娘们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慌着去灶房里找已经空了些时的香油瓶,又掀开缸盖从排缸里挖几瓢芝麻,用簸箕端着去换油。

卖油郎一进村,把半个村子染得都很香,卖油郎去哪儿,孩童们撵哪儿,走一路跟一路,总也闻不够那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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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母亲用芝麻换回一瓶香油,家里一日三餐寡淡无味的生活就会得到改善。

冬日的乡村,生拌萝卜丝或者凉调白菜心是一家老小的主打菜肴,每次母亲总是用筷子在香油瓶里蘸上几下,取出筷子滴到调菜盆里,有了香油的加入,寡淡无味的白菜萝卜变得活色生香,吃起来爽脆可口。

在乡间,香油的用途很广,不仅可以调剂菜品,还有药用价值。冬季天干物燥,嘴唇和手极易皴裂,在患处抹上一些香油,症状立即减轻。

现在,我只能靠城市罕有的传统行当,来回味昔日的叫卖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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