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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情结在春食\潘越

 youxianlaozhe 2019-02-24

  今年的立春跟大年三十同期而至,以致於刚赏玩花灯过完元宵节,都还没出正月,便有一阵阵春潮微雨袭来。在我的记忆裏,春天是个独特的季节,因为家乡勤劳的主妇们会利用各种鲜嫩的野菜,製作可口的美食,这些食物具有很强的季节性和地域性,是山乡裏的山珍野味,有的往往过一周就没了,所以在春天的美食显得格外珍贵。这些食物曾丰富了我和很多同龄人童年鲜活的味觉记忆,而如今,那些菜已经变成我与故乡、祖辈丝丝不断的一种情结。

  於是,我把这类美食,称为春食。我记忆裏的春食菜式有很多,但还叫得出名字倒真是不多了,槐花饼和蒿子饭,算是记忆最深刻的。

  说起来,自从爷爷奶奶去世之后,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吃过槐花饼了,那段记忆也渐渐模糊,但是剥离开这些年的过往,还能依稀记得一些点滴。那时候每年春天回老家,会看到田埂边、荷塘边都是盛开的槐花。槐花是一串串的,有清香的气味,引来很多蜜蜂採蜜,小孩子们会摘下槐花吃掉中间细细的一根,有很甜的味道,现在想来便是花蜜了。

  那时,奶奶总会踮着小脚去摘槐树上垂下来的花串,回家放在水中清洗乾淨,加入鸡蛋和麵粉以及一些盐巴,均匀搅拌,在硕大的柴火灶锅裏煎成一个一个金黄的槐花饼,往往刚出锅我就迫不及待地塞进嘴裏,滚烫又美味的口感,说实话现在已经忘记了具体的味道,只记得有点酸甜酸甜的口感,曾经拚命想要去记起,却是一场徒劳。

  长大之后,关於故乡的味道同故乡的风景一样渐渐在脑海中变淡远去,如今回乡,常常连槐花树都很难看到了,更别提槐花饼了。

  如果说槐花饼是久远的祖辈的记忆味道,那麼接下来的这种,便是有幸近年来也能保留和回味的味道。

  蒿子饭是湖南、湖北地区很多乡村都会製作的一道半主食半菜的佳肴,也是只有在清明时才能吃到的季节菜。每年春天妈妈会到固定的田边或者山坡边去寻找食材,要选取野生蒿最嫩的叶尖儿,掐断洗淨,不需要很多其他的调味料,因而最大程度地保留了野菜的原汁原味。用玉米麵、肥瘦相间的腊肉丁、大米等食材按照相应比例混合后,装入蒸饭的木桶中。等待的过程中整个厨房会慢慢充满一种迷人的味道,让我不断去看好了没有。即使成年之后也有孩童时候那种在母亲做饭时候等不及去揭盖的情绪和场景。

  刚刚出锅的篙子饭,在热气腾腾的视觉感官下,将野生蒿夹杂着微苦的清香和烟熏腊肉肥而不腻的鹹鲜融合得恰到好处,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再额外加入食盐。吃蒿子饭不需要配合其他的菜,因为它既是主食,也是下饭菜,入口时玉米麵的香甜和大米的软糯,让人不禁想起山坡上片片野花和飞翔的野鸟,这是一幅美妙的田园诗画。

  “昨夜春风吹院落,正宜春食上春盘。”这是我在他人文中看到一句描述,觉得甚妙。也曾读过一些名家的美食文章,很多往往也与故土、祖辈的食物相关。林语堂说过这样的话:“人世间如果有任何事值得我们郑重其事的,不是宗教,也不是学问,而是吃。”汪曾祺的高邮鹹鸭蛋,梁实秋的《雅舍谈吃》,周作人的《知堂谈吃》,这些名家笔下的食物,往往也是日常生活中的食物,不管是南派北派,这些文章都散发出或浓或淡的思乡之情,以及对祖辈勤劳智慧和他们在并不安定的年代和并不富裕的日子裏,依然饱含对生活热爱的讚美和钦佩。

  我想,这大概是我对春食有独特感情的原因吧。生活越来越好,我们从孩童变成大人,故乡的原风景在慢慢褪色,餐桌和头脑也愈加丰富,而自然变换,季节流转似乎几千年来一直没有太大变化。春食虽已不再是餐桌的常客,曾经做春食给我们吃的爷爷奶奶可能也年迈甚至离去,父母也逐渐不再年轻,我们不能常伴他们左右,但是他们对生活的尊重和对自然的敬畏,依然值得我们在每个春天到来的时候,合着一碟春食,慢慢品味和消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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