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作人（1885 - 1967） 谈翻译大师周作人译《枕草子》问题的文得到一回应，“周译本最令人讨厌的还有：是有意思的、也是很有意思的、不是不有意思的”。 这种回应非常有趣，显示了在文学阅读、尤其是在外国文学阅读方面还需要很多“科普”。 一般说来，现代中文跟英文一样讲究修辞，讲究用词变化，用词重复被认为是一种缺点。中小学老师喜欢向学生宣讲这种修辞思想，教导学生如何避免重复。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用词重复也是一种修辞手段，而且是一种重要的修辞手段。 在翻译《枕草子》的时候，遇到原文作者清少纳言重复她喜爱的关键词okashi（有意思的），周作人就在译文中予以忠实的重复。清少纳言常常会在连续的几句话中重复okashi，周作人便在译文中亦步亦趋一一跟着重复“有意思的”。 这种忠实是最好的文学翻译，不是缺点，而是优点，看点，精彩点，出色点。 喜好用词重复的不仅是日本平安时代的才女清少纳言。1000年后，俄罗斯的大作家托尔斯泰也是喜欢用词重复。美籍俄罗斯裔的小说家、俄罗斯文学研究家纳博科夫在他的俄罗斯文学讲座中专门谈过这个问题。他说，用词重复是托尔斯泰的文体特色之一，是他的天才的表现。 以前的托尔斯泰作品英译者在翻译时遇到托尔斯泰的重复用词就会竭力予以变化，现在新出的更忠实于原文的托尔斯泰译本则是不再进行这种多事的、自以为是的用词变化，而是忠实地保留托尔斯泰的用词重复。比如，托尔斯泰在其小说的特定一个段落会连续重复七次同一个词“哭”，新的译本就跟着他重复七次。 作为一个翻译家，周作人的了不起在于他早在1950年代、60年代，也就是在纳博科夫大力宣讲用词重复是天才的一种表现之前就对这个问题有清醒的认识。这是他的了不起的先见之明。或者说，这是他的了不起的文学卓见。 眼下看来，周作人的这种文学卓见还有待于普及，尤其是有待于在外国文学翻译界普及。应当让更多读者的知道，外国文学作品原文中的重复给翻译弄出花样，这不是优点，而是缺点，盲点，是自以为是，佛头着粪。 -------------- '周作人翻译《枕草子》的问题'，https://www.douban.com/note/7084675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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