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我自幼喜爱音乐,后以咏为好,不断地摸索、学习,这一路近十年,现以声乐艺术为专业。这一路的求学之路离不开众多良师益友的教诲,以及自己的自律、勤勉;但在这学习之路中还有着一位身份显赫,却常常被人们忽视的大师在身旁,那就是我所收藏、欣赏的这些唱片(包括CD、LP、卡带)。 我还记得当我在十五岁时遇到我生命中第一位声乐老师王克明先生时,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便是,“你平日里都听哪些人唱?”我顿时说出一连串当时令我感到非常自豪的中国歌唱家们的名字。而王老师进一步问道“你还听过哪些外国歌唱家?”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强大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踢开了我的思绪,我带着这些好奇开始了我声乐的探索之路。 意大利传统的美声歌唱艺术(Bel canto)正好比是吾国之京剧艺术,当之国粹。但中西方文化差异,无疑东方人在学习此歌唱艺术时需要多方面加倍的付出。由于意大利美声歌唱艺术源远流长,其中涌现出大批伟大的歌唱男伶(Divo)和女伶(Diva),幸运的是,随着科技的发展,我们能够从这些不朽的唱片中聆听到那个时代的辉煌和精彩。我们要从事这门演唱艺术,探索、寻求这门艺术的精华,必从“听戏”开始。 鉴于专业倾向以及强烈的兴趣爱好,在这几年中,我的的确确是有耳福从“唱机”中听到了众多世界第一流歌唱大师们的经典唱段。我认为这对我而言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即加强了我在自身演唱中对曲目的了解,以及对分句和风格的把握;又使我的生活与这门“人声的艺术”交汇,使之成为我生活、工作、学习中的一部分。寻觅这些录音的过程,不仅仅是一种不断产生好奇,不断挖掘的过程,还是一种享受,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演唱者,更是一位发烧友;更重要的是,在寻寻觅觅中锻炼了自身的一种品质,是一种生活态度的展现。 当我今天整理起我所收集的这些“古老”的唱片时,我会对这些唱片有着一种特别的情感。这些伟大的人物,看似已是过时的产物,没有立体声的壮观,只有留声机的沙沙声;但这些伟大的声音,一个个声如洪钟,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的生活与这些录音紧紧交织在一起,他们会出现在安静的清晨,伴着我从梦中清醒;他们会出现在我有日程安排的手机闹钟声中;他们会出现在我工作的停歇中;他们会出现在我练唱琴房中,有时我会与他们一起歌唱。 由于学生学书尚浅,故此无法将这些伟大的唱片欣赏的体会一一用文字记录成册,但在此仅以“唱片中的声乐艺术”一题,且结合自身有限的专业知识来分享一些传世声乐唱片中的典范,谈谈这些唱片在我声乐学习之路中起到了怎样的启迪和帮助。 在我这篇文章中,我将整理我在业余时间聆听这些伟大歌唱家们的历史录音时所写下的随笔,其中我较有针对性地挑选了几位我最喜爱,也是较典型的歌唱家们,如:男高音恩里科·卡鲁索(Enrico Caruso)、女高音罗莎·庞赛尔(Rosa Ponselle)、古典三大男高音吉利、沃尔皮、比约林,文中从多方面介绍每个歌唱家,特别是从唱片的视角来比较每位歌唱家的演唱,我想那一定是个非常有趣、有意义的课题。其中所有的图例皆是我在业余时间从各方面信息中所得;文中所持的观点仅代表我个人的想法。声乐这门艺术可以说是与人类文化一样久远的艺术,其学说之纷纭,观点之杂乱,恐怕没有任何一门艺术能与之相比的了。但学术研究永远是在各种新颖的题材碰撞中,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中得到发展和提高。望阅读本文的老师能够提出宝贵的批评和意见。 恩里科·卡鲁索(Enrico Caruso) 这篇文章中我第一位想介绍的歌唱家是一位有着重要历史意义的人物,当然也是我学习历程中时刻影响着我的典范人物。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位留下录音的歌唱大师,也是有史以来空前伟大的男高音歌唱家,他的歌声影响着上个世纪的声乐界,他就是意大利男高音歌唱家恩里科·卡鲁索(Enrico Caruso)。 卡鲁索的名字从我正式学习演唱时就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正如男高音歌唱家帕瓦罗蒂(Luciano Pavarotti)说的那样,“卡鲁索是所有现代男高音的典范,我们都要向他学习!”他毕生刻苦磨练,演出歌剧五十余部,仅在纽约的十年内就演出六百余场,性手捏来演唱的歌曲就有五百余首。卡氏的嗓音既宏亮又柔润甜美,呼吸控制及分句法十分完美,再长的分句也能唱得从容自如。他的实力奠定了他的影响力和地位,这可以从他的唱片得到证实。在一百年前的录音中,依然可以感受到卡鲁索的歌声之洪亮,音质柔美,唱来轻松自然。那些熟悉的咏叹调,卡鲁索唱得落落大方,亲切自然,全然没有丝毫娇柔做作,完全是心的歌声。 他亦是极具幽默的天分,他在DOVER公司出版的一本“漫画集”堪称一绝;以及当你细读他爱人多罗斯(Dorothy)女士所写的《卡鲁索之爱与死》后更能感受到这位伟大歌唱家内心充实的激情与爱心,以及那戏剧性的人生。 在我的收藏中共有三个版本的卡鲁索全集录音。分别出自:Beyer Dacapo,RCA和NAXOS公司(如下图)。当然除了这些唱片公司之外也有其他例如:NIMBUS、PEARL公司也曾翻录出版过卡氏的录音。由于年代久远,唱片实在是太老了,那个时代的录音技术非常原始。据说当时还没有发明麦克风,完全依靠声音的机械振动,才得以记录他美妙的歌声。由于卡鲁索的嗓音特别洪亮,所以我们还能够从他的唱片中依稀领略到他强大的歌唱魅力。正如我们从录音中领略那梅兰芳的戏音,这唱念做打,我们却只能饱尝到三分,皆伟大、伟大、伟大! 图示这三套唱片均为三家公司翻录的佳品。我也是不断地在聆听和比较这些录音,我个人偏向喜欢前两款公司的翻录。因为这两款唱片的录制在去除原本噪音的情况下,还保留了一些豆沙声,尤其是RCA(中间)这款CD的翻录还保留了原来78转胶木唱片中原有的那份温暖、柔和的质色。 另外PEARL公司以及NIMBUS公司也翻录出版过卡氏的录音系列,同样非常有名。Pearl的出版是没有经过降噪处理,他们是找来状态很好的78转唱片,用很好的唱机播放来取得录音的电子讯号,再进行后期的加工。所以,这套录音的噪音较大,不过声音损失较少,声音比较自然。BAYER是用No Noise系统降噪的,这套系统是现在最好的两套降噪系统之一(另一套是CEDAR),在十几年前是Philips公司喜用的系统,但现在很少公司再用。BAYER的录音比较干净,符合现在人们欣赏习惯。不过由于高频有衰减,声音有点“木”,听起来有点不舒服。NIMBUS的录音最绝。他是用状态最好的唱片和播放最好的唱机,再找一个声学环境很好的场地,把唱机当作演唱家,用现场拾音的方式取得录音的母带。所以,NIMBUS的录音声音一点都不象历史录音,一点炒豆都没有,而且演唱好象有堂音等效果。虽然这种录音方式有人反对,但从效果上是最好的。现在各公司的翻录都会在曲目上有一点出入,但都是12张CD,唯独BAYER是14张CD,再加一张BONUS。但是,其实这些录音还并不能完全说是卡氏现存录音的全集。 事实上,卡氏的演唱在声乐史上是一个革命性的突破,他既继承了意大利老派演唱方法,如男高音鲁奇亚(Fernando de Lucia)那样传统、矜持平稳的演唱,还打破陈旧将美声唱法提升到了新的高度,充分地打开胸腔共鸣来演唱,其泛音饱满、嗓音圆润、声音洪亮。卡氏既能演唱像《爱的甘醇》中内莫里诺那样俏皮、轻盈的角色,又能完美地演绎极具英雄性的角色,如《阿依达》、《命运之力》等。当人们问及卡氏本人是如何歌唱时,他只有一句简单的话语,“我总是先将我的胸部抬起,且将我的胃部收缩,然后我就歌唱!” 正如我在序言中所写那样,声乐这门艺术可以说是与人类文化一样久远的艺术,其学说之纷纭,观点之杂乱,恐怕没有任何一门艺术能与之相比的了。就像卡氏所说“有一百位歌唱家就有一百种歌唱方法!” 罗莎·庞赛尔(Rosa Ponselle) 在美国的声乐史上不得不提这样一位伟大的女高音,她在玛利亚·卡拉斯(Maria Callas)心目中有着崇高的地位,她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事实上,她的父母都是意大利人),她二十出头就与伟大的男高音恩里科·卡鲁索同台饰演了《命运之力》,那就是罗萨·庞塞尔!
庞塞尔对音乐的处理细腻、严谨,无论是歌剧还是艺术歌曲的诠释都可谓是上乘。她对曲目的大胆选择和演绎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尤其她诠释一些意大利歌曲,这些曲目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男高音歌者的保留曲目,如:“理想佳人”(Ideale)、“玛利亚玛丽”(Maria, Mari)、“马来卡莱”(Marechiare)以及她与姐姐卡梅拉合作演唱的“我的太阳”(O Sole mio)更是令人如痴如醉。她用那浑厚、灵活的嗓音,加上她了得的音乐天才给这些歌曲带去了新的生命。后起之秀中伟大的女高音歌唱家玛利亚·卡拉斯更是封其为偶像,甚至可以这样说,因为有了庞塞尔,才会有后来的玛利亚·卡拉斯! 对于庞赛尔的唱片而言,我最早欣赏到的应该是PRIMA VOCE系列中的三张。这套唱片选择的曲目相当广,几乎把她演唱生涯中主要的一些风格的曲目都摘要其中。由于庞塞尔离开大都会,提早进入退休的时候才四十出头,因此她即便是稍“晚期”的录音也是非常完美的展现了她的声乐技巧。Prima Voce公司的唱片将78转的老唱片处理的非常到位,让人听得赏心悦目。可有时候我更希望听到一些老唱片的噪音,那样会给我一种“温暖”、“松软”的感觉,这也是现代数码电子处理后的唱片CD所无法令人感受到的一点。 在此我还推荐几张她的唱片,她的录音在国内确实很难买到。对于我来说,我一向很推荐那索斯公司出版的一系列唱片,其中一套庞塞尔在美国的录音系列更是非常全面,还有特别一集三张收录了庞塞尔临近退休在她的寓所里所录制的一系列歌曲集——Villa Pace。这套唱片的曲目主要是以艺术歌曲为主,其中几乎涉及风格之广泛,从凄美委婉的“夜莺与玫瑰”到西班牙风格的民歌,再有意大利经典名曲,更有一些著名的圣歌。她的演唱特别擅长于将乐句充分地拉开,使其的演唱格外的饱满,她那绵长的气息将乐句唱的格外之连贯(Legato),其歌声犹如棉里穿针般扣人心弦。再加上她良好的吐字,无论是母语英语还是德文,更或者是意大利语或法语,她皆能展现出其良好的语言性,非常娴熟的将其融合在了音乐之中。 在此不得不提及庞赛尔由于过早地离开了纽约大都会歌剧院,彼时她正直歌唱的巅峰时期,因此她流传在社会上的一些她非正式演唱录音格外珍贵。曾有MDP公司出版过一集庞赛尔非正式录音集(The Informal recording)的LP,其中的曲目都不是庞赛尔正式的演唱曲目,其中除了一些大抒情的曲目之外,还收录了几首她演唱女中低音的曲目,如“俄国吉普赛之歌”(Russian Gypsy Song)、“我心怒放”(Mon cœur souvre à ta voix)。这张唱片更加集中的展现出了庞赛尔艺术形象的多样性,更突出了她高超的演唱技巧。 既然这位歌唱家很早就出到,那我们也必须谈到她在歌剧方面留下的唱片。其实庞赛尔留下的完整歌剧录音还是有一些的,只不过如今不是国内难觅,就是早已绝版。在我手头的资料显示就有1935年在大都会上演的《茶花女》以及1936年波斯顿的《卡门》全剧实况录音。可以说从这两部歌剧中我们能够非常全面地领略到这位艺术家的舞台艺术。前者充分展现了她的戏剧花腔能力,将茶花女一角的不卑不亢、可歌可泣之义都展现的凌厉尽致;后者更是她的拿手好戏了,毋庸置疑她是史上最伟大的“赛桂迪拉”(SEGUIDILLA)之一。从耳熟能详的咏叹调中我们听到的是这位歌唱家精湛的演唱技艺,与其说她是位艺术修养高深的艺术家,还不如说她是位真正的技巧家。她创造了人声的奇迹,她唱出了自己永不认输的精神。现在听玛利亚·卡拉斯的演唱都能依稀感受到一些庞赛尔的影子。 三大男高音——吉利(B.Gigli)、沃尔皮(Giacomo Lauri-Volpi)、比约林(Jussi Bjorling) 贝尼亚米诺·吉利(1893年3月20日 - 1957年11月30日) 由于这三位歌唱家在当时的名望显赫,因此他们三位毕生的唱片录音更是一笔不朽的宝贵财富。吉利一生六十四个春秋,有着四十一年的歌唱生涯。他毕生都在世界各地演唱,忙碌着灌录唱片,记得著名的美国男高音马里奥·兰扎(Mario Lanza)曾说过“我可以将卡鲁索一生所演唱的曲目统统都翻唱一遍,可我却无法将吉利的曲库拿下,那简直太庞大了!”伟大的男中音歌唱家蒂托·戈比(Tito Gobbi)回忆吉里时说:“当他打开那奇迹般的歌喉开始咏唱,即使从未受过任何特殊训练的人也会知道: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上帝一份最伟大的礼物。” 这样一来吉利的唱片寻觅和搜藏成了我一阵子非常大的兴趣。基本上我是从两方面搜集他的录音,一方面是录音室的作品(Studio recording),另一方面则是他在各地的音乐会的实况录音。相比这两部分,后者的寻找难度更大、更为珍贵。 吉利的录音室作品的曲目量也是非常庞大,在我手下收藏的这一套吉利的“全集”要属那索斯公司的英明举措了,唱片共十五张,囊括了吉利自1918年至1955年吉利在卡内基音乐厅举办告别音乐会为止。这套唱片依旧体现了那索斯的风格,一针见血说就是:价廉物美。唱片的质量都是选取优质的老唱片转录而成,虽不像Prima voce公司那样恶狠狠地将噪音去除;但很好地保持了唱片的完整性和自然感,从聆听吉利的唱片也可以感受到整个录音科技在这几十年中的变化。由于吉利与卡鲁索基本属于一个时代,自从卡氏去世后,吉利在大都会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就是做卡鲁索的“替身”。由于当时美国的听众酷爱卡鲁索,卡鲁索的离世给当时歌坛以及乐迷们带去了挥之不去的悲伤,彼时吉利的演唱以文雅、抒情著称,还有他那令人叫绝的“半声”唱法(Mezza voce),使得整个大都会从过去卡氏挥金如土般得歌声,激情四射的演出一下子变成了吉利的银铃之音,一下子听众很难接受,但吉利的理智和清醒使他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准则走完他毕生的演唱之路,这也是他在最后自己的自传中所说的那样“我不愿生活在卡鲁索的影子下。” 1939年,吉利违反了自己的誓言,重新回到大都会歌剧院舞台演出了《阿依达》。美国观众给予了吉利疯狂的欢迎,当时他已经47岁,但声音依然处于颠峰状态。50岁之后他连续创下记录,在52岁、55岁和56岁时分别演唱《卡门》、《诺玛》和《犹太女》,这些角色都是以前他未曾尝试过的,在功成名就之后,又过了天命之年依然保持旺盛的创造力,吉利堪称声乐史上的奇迹之一。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吉利继续到世界各地演出,他几乎走遍了欧洲所有国家,包括他以前没有去过的葡萄牙等国。1950年,吉利为了庆祝自己的60大寿,在埃及的开罗演出了《拉美莫尔的露契亚》和《爱之甘醇》人们无法相信舞台上的内莫里诺已经是花甲老人,等他唱完《偷洒一滴泪》,观众全体起立向他鼓掌致敬。 1954年,已经64岁的吉利终于打算告别舞台了,他策划了规模宏大的系列告别音乐会,10月他从阿姆斯特丹开始了自己的告别之旅,在经过了柏林、维也纳等整整28座城市的演出之后,1955年5月25日,吉利在华盛顿结束了自己的告别音乐会,同时也结束了长达41年的歌唱生涯。 他的这一系列的音乐会中几乎都有进行实况的录制,吉利晚年也非常乐意聆听自己到处举办音乐会的实况录音,尽管最后在卡内基的表现由于当时他患了重感冒,但我们依旧能够从录音中听出他那惊人的声乐技巧以及他那动人的情操。其中除了卡内基以及柏林的演出之外,值得一提的就是其1950年在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以及里约热内卢(Rio de janeiro)举办的两场独唱音乐会。尽管彼时吉利已是六十的老人,但歌声之年轻,曲目选曲之广泛,收放自如。其中他演唱的咏叹调“星光灿烂”(”E lucevan le stelle”)更是返场演唱两次,这两次的演唱吉利居然采用两种截然不同的演绎方式,充分体现了他的戏剧性,也充分地展现了他高超的“半声”技巧。 吉利一生都致力于演唱、录制唱片,直到其晚年才进行一些教学活动,以及完成了他著名的自传《我不愿生活在卡鲁索的影子下》。他一生也拍摄了很多以扮演歌唱家为主的电影,其中有著名的《请勿忘记我》、《AVE MARIA》等。他留下的音像、影像资料在当时歌唱家中属于非常了得的一位,也供后人参考学习。他还曾在英国声乐教育家赫伯特·凯萨里的著作《心的歌声》中撰写了非常著名的序-“学唱入门”一文,其影响深远,这也是吉利公开发表的一篇学术性文章。 劳务里·沃尔皮 (1892年12月11日 - 1979年3月17日) 要说起沃尔皮,确切说他与吉利是师兄弟关系,他们都是出自伟大的男中音歌唱家安东尼奥·科托尼(A.Cotogni)门下。科托尼是十八世纪非常有名的声乐教师,同样也是被历史上称为空前最伟大的男中音歌唱家之一,他那美妙的嗓音曾使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Konstantin Stanislavski)神往。他门下非常了不起的两位男高音歌唱家应该就数吉利和沃尔皮了。他并不是所有乐迷的宠儿,喜欢和讨厌他的,可说各走极端,而他终其半生,都与另一伟大男高音吉利在相互比较,甚至到达一个各不相让的阶段。从斯卡拉歌剧院(La Scala)斗到科文特花园(Covent Garden),又由纽约大都会歌剧院(Metropolitan)斗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舞台的竞争,没有结果,但论起唱片录音方面,吉利就大胜三百个回合了,这亦是沃尔皮的名气不及吉利响亮之处。但事实上,沃尔皮是那个时代歌唱家当中,文化水平及修养最高之一员了。在罗马大学取得一级荣誉的法律学位之后,再随名师受最正统及顶级的音乐教育,他还曾写过基本著作,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嗓音之比较》(Voci Parallele),书中将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杰出的歌唱家们的演唱进行分析,得出的结论即:在声乐舞台艺术方面获得最高成就的是三位能手——沙里亚宾(Chaliapin)、卡鲁索(E.Caruso)和鲁福(T.Ruffo)。 ![]() 在二三十年代,沃尔皮曾录制过许多78转唱片,还与他的一些歌剧界的同行们录制了一些重唱。大部分的唱片都在这些唱片公司发行:Fonotipia、Brunswick、Victor、finally、HMV。五十年代他参与录制了几部完整的歌剧录音,包括《宠姬》(La Favorita)、《新教徒》(Gli Ugonotti)等。我个人收藏他的唱片除了几部他录制的完整歌剧以外,我更喜爱,且珍贵的应该就数TIMAClub公司所出版的一套沃尔皮录音室录音全集了,不过这套录音现已经绝版。这套唱片共五张CD,其中囊括了沃尔皮从1922年(30岁)的录音到1973年(81岁)的录音唱段。这套唱片基本上将沃尔皮生前在各大唱片公司录制的录音室录音都翻录其中。唱片展现了沃尔皮从早期的歌唱艺术一直发展到后来,甚至晚年的演唱情况,皆有着鲜明的对比。 其中我对一段他与意大利男中音歌唱家吉诺·贝基(Gino Bechi) 录于1943年的威尔第之“命运之力”二重唱,其音色之纯及美,是笔墨难绘!而与伊丽莎白氏(Elisabeth Rethberg)录于1928年的威尔第之《阿依达》中第三幕的精彩唱段,其力度拿捏之准确,节奏感之对比, 已达完美阶段,一字一句交待清晰而透切,演唱之技艺收放自如,嗓音如雷贯耳,禁不住叫道伟大!伟大!伟大!还有 1922 年的《清教徒》("I Puritiani "),1941年的《奥泰罗》("Otello")的经典唱段,以及《图兰朵》("Turandot")中的咏叹调更是叫绝,不愧是卡拉夫王子的首演者,不禁脑海中会闪现出他八十多岁在巴塞罗那舞台上放歌“今夜无人入睡”(Nessun dorma)之情景,此情此景怎不叫人为之疯狂! 这套唱片中另一亮点就是将沃尔皮在1973年,八十一岁高龄录制的一张名为“嗓音的奇迹”(IL MIRACOLO DI UNA VOCE)的LP唱片收录其中。曲目中有都选自《新教徒》、《迷娘》、《宠姬》等美声歌剧中极具难度的咏叹调,还有委婉动人的歌曲,如“我亲爱的”、“天神赐粮”等。他的演唱真是如题般奇迹,当人们听到他张口演唱时,真不敢相信这是位八十高龄的老人所歌,简直就像是位小伙子似的清晰、自然,高音一步到位,几乎听不出嗓音衰退的痕迹,更没有那可怕的摇晃。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我与一些声乐爱好者朋友花了很大的劲儿搜集,整理了沃尔皮自三十年代至七十年代中现场演出的录音(未出版)。封面由我设计,曲目的搜集真可谓是来之不易!沃尔皮现场的演唱更是声势嘹亮,丰满的共鸣灌满全场。直至他八十高龄在台上演唱“今夜无人入睡”(Nessun dorma)仍然风采依旧,不减当年。由于沃尔皮早期的演唱是非常传统的演唱方式,他的声线中带着略微的小颤音,其实这也是当时非常多一批男高音都有的,可谓是古典美声唱法的一种风格;随着他的演唱技巧不断发展,他的嗓音越发圆润,越发立体,甚至他那抒情的嗓音在晚年开始演唱威尔第的《奥泰罗》这样戏剧的剧目。 那查连科的《歌唱艺术》一书中曾记载,沃尔皮在演唱方法上特别主张基于“瑜伽气功体系”来发展歌唱的“特殊”呼吸方法和许多根据唯心主义思想的见解。沃尔皮的若干意见和天才理论家、舞台改革者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见解及伟大的俄罗斯唯物主义者,生理学家巴普洛夫的主张有共同之处。我相信他能够在晚年这么精力旺盛的发展他的歌唱事业与之有着紧密的联系。 最后说及他的歌剧表演艺术,在他五十年代录制的为数不多的歌剧全剧录音中,我也有幸收集了《波西米亚人》、《宠姬》、《游吟诗人》、《路易莎·米勒》以及梅耶拜尔的《新教徒》。其中《波西米亚人》是沃尔皮钟爱的角色,较经典的搭配是他与著名意大利女高音歌唱家瑞娜塔·苔巴尔迪(Renata Tebaldi)在1951年合作的,苔巴尔迪也是历史上非常经典的咪咪的扮演者,其嗓音洪亮、宽浓。她的演唱与沃尔皮嘹亮的嗓音交相辉映,给这段凄美的爱情涂上了光彩的一笔。此外,就要说到在同年,1951年他与另一位伟大的女高音歌唱家玛利亚·卡拉斯共同出演的《游吟诗人》。五十年代初期正是卡拉斯全盛时期,充分地发挥了她嗓音丰满、戏剧的特性,她的演唱收放自如,能戏剧,可花腔,在欧洲声乐史上甚至定义她是继承了意大利传统美声唱法,又在其身上一次又一次地创造着歌剧界的神话。四五十年代的卡拉斯精力旺盛,嗓音挥金如土般,她最不好一点就是在舞台上与对手戏的演员抢尽风头,无论是从演技,还是到演唱。她与沃尔皮合作的《游吟诗人》是现场的录音,尽管录音陈旧,但我们仍旧可以欣赏到整部歌剧的演唱,其中一段二重唱卡拉斯跟随沃尔皮这个高音能手一起将高音拔上云梢,互不相让。另外就是我个人非常钟爱的两部美声歌剧,分别在1954年和1956年上演的多尼采蒂的歌剧《宠姬》和梅耶拜尔的《新教徒》,这两部歌剧都是考验美声歌唱家演唱技巧的歌剧,很难得沃尔皮分别都留下了精彩的全剧录音。彼时,沃尔皮已经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但他的演唱丝毫不退色,他那轻松而嘹亮的高音依旧辉煌,相比年轻时期反而减少了那种喉头抖动的声音,使得嗓音更加爽利。沃尔皮的音色中永远都带着那份年轻的色彩,这或许是他嗓音长青的秘诀吧! 尤西·比约林(1911年2月5日 – 1960年9月9日) ![]() 说到这传统三大男高音之最年轻者,当属尤西·比约林。之前已经谈到他并非意大利人,他是地地道道的瑞典人,随着他的国际声誉显赫,他在那个年代,尤其是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更是瑞典的国宝级人物。我非常幸运地在业余时间阅读并翻译了比约林的爱人,瑞典女高音歌唱家安娜·丽萨·比约林(Anna Lisa-Björling)在比约林过世后所写的比约林的传记。这样的经历使我对这位男高音歌唱家有着更加深入的了解,这也使我在介绍他的时候会用上较长的篇幅。也就是因为翻译了这样一本“巨作”后,我在收集比约林的历史录音时更为有目的性。若是真心喜爱这位歌唱家,并且希望深入了解他的一生,那就真得去好好地看一下这位歌唱家的夫人所写的传记了,我相信这份经历会使你对这位世纪男高音有着非同凡响的感受。去年正逢这位伟大的男高音歌唱家诞辰一百周年,世界各地,尤其是瑞典都做出了盛大的追思活动。 在比约林的传记的提要中这样介绍了这位伟大的艺术家:在瑞典的歌剧舞台上涌现出过众多杰出的歌唱家,然而在本世纪受到广泛赞誉和钦佩的唯有尤西·比约林(Jussi Björling)。在当时许多男高音歌者都被誉为是恩里科·卡鲁索(Enrico Caruso)的继承者时,卡鲁索的遗孀,多洛斯·卡鲁索(Dorothy Caruso)在1951年说:“唯有你一个人值得穿卡氏的戏服,唯有你才能够担负起里科(Rico)的王冠!”比约林别致的嗓音,完美的技巧,出众的音乐修养,以及无可挑剔的音乐品味,这些都使他得到了三大洲热情观众们的一致好评。这些伟大的赐予与他真正的谦卑和简单紧密相连,他仍将这份纯洁深深地奉献给他的家庭。从他五岁登台演唱开始,一直到他可悲的早逝,年仅四十九岁的他就结束了他的歌唱生涯,他也许是众多歌唱家中唯一一个从单声道录音时代穿越到立体声时代的歌者。
再说回我所收藏的这些比约林的录音资料,我相信这也是我众多男高音录音资料中收集的较全面的一位。仅出版的全剧录音就有14套,其中包括:《罗密欧与朱丽叶》、《浮士德》、《波西米亚人》、《弄臣》、《丑角》、《茶花女》都是他的拿手好戏。这些录音有一部分是录音室的录音(Studio recording),另外还有一部分是现场的实况录音。两者相比较,我一直都非常倾向于后者,因为现场的录音有他的实效性,聆听时可以较全面的感受到整个演出的气氛,个别录音中不乏也会即兴地亮出比约林那惊人的高音。比约林一生最崇拜的歌唱家就是伟大的意大利男高音歌唱家卡鲁索,他爱人说,比约林只要一有时间就会一下午的关在别墅的屋子里聆听卡氏的演唱,甚至自己也会跟随其纵情歌唱。 说到最近一次出版的比约林录音,应该提到去年为了纪念伟大的瑞典男高音百年诞辰,Sony RCA将这位艺术家晚年在RCA的全部录音结集发行,共14CD,其中包括23曲首度CD化录音。这套唱片总得来说是相当的经典!唱片的封套都是用原版LP胶木唱片的缩小版的样式,非常经典、可爱,反面也依照了LP大封套的式样有注解。里面的CD的面也设计按照RCA公司传统的老唱片样式,加上经典的标识,一个留声机前一只小狗。这套唱片里面有八张比约林辉煌时期录制的歌剧LP录音,不属于全剧的录音,而是精选集。录音质量均属不错!这里不得不要提到其中他与好友,男中音歌唱家罗伯特·梅丽尔共同录制的一张二重唱集,这两位杰出的歌唱家在其中充分的展现他们的才华和艺术的火花。梅丽尔的嗓音圆润、浑厚,演唱激情四射。再加上比约林炉火纯青般的嗓音,充分地发挥到了极致。听到他们俩演唱《奥泰罗》中的二重唱时,不禁会令人想起伟大的卡鲁索与蒂塔·鲁福一同演唱的情形,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私下比约林与梅丽尔有着深厚的友谊,故此他们俩的合作有着非常好的默契。 之前也提到了这位歌唱家从五岁就登台演唱。其实比约林家族,从尤西的祖父辈开始一直到他的父亲大卫·比约林都有着非常天赋精良的嗓音。大卫·比约林更是是当时非常杰出的瑞典男高音歌唱家,他从一名铁匠出身,到后来闯荡纽约歌坛,一路积累了非常宝贵的演唱经验和教学经验。这也是他后来培养他的儿子们成为杰出的歌唱家的根源,尽管比约林后来进入了斯德哥尔摩皇家音乐学院,师从了当时伟大的男中音约翰·福塞尔(John Forsell),但他的演唱体系和方法都是他父亲的原汁原味。比约林是家中老二,后有二弟,他们后来皆是男高音歌唱家。由于最后一个兄弟当时甚小,父亲先是带着他们稍大的三兄弟到处进行男子重唱组合的旅行演出,他们的早年的生活是漂泊不定的,用尤西的话说就是一个皮箱和一些民族的戏服伴随他们走南闯北。他们三兄弟在1920年2月在哥伦比亚唱片公司录制的六首歌曲也已经被现代的Bluebell唱片公司公开发布。他们的演唱无疑是格外之精彩,充分展现了他们稚嫩而丰满的嗓音。其中有一段由圣曲前面的领唱是幼年的比约林,他的演唱共鸣丰满,嗓音淳朴平滑,乍一听还有点像意大利花腔女高音路易莎·泰特拉基尼(Luisa Tetrazzini)那柔美的歌音。 这里不得不要提及比约林的父亲大卫在培养了儿子们的同时,他对声乐教学法的研究也曾出版了一本双语的小册子叫《如何歌唱》(Hur man skall sjunga)。他强调呼吸控制的重要性以及良好的肢体:“当你呼气或者当你演唱时,永远不要允许胸部塌下来。训练自己和孩子们都要保持胸部高挺以及笔直的站姿。”他建议用一些简短的、简单的音阶作为每日的练习,“永远不要费力的去发一个过高或者过低的音;这些音早晚会得到的。”关于年轻嗓音的问题,他告诫,“小朋友们不要演唱弱声(Pianissimo),因为那会使喉咙收缩影响嗓音。也不得使孩子们唱的过响,以至于这种声音听起来像是尖叫,但是可以让他们用打开喉腔,高胸位,深呼吸的方法来发出一个饱满、强有力的声音,不久你将会得益。”这些观点与伟大的男高音卡鲁索的见解非常接近,也正是这样准确、严格地训练造就了这样一位伟大的男高音,尤西·比约林。 之前也提到他不仅是一位歌剧表演艺术家,还是一位艺术修为非常全面的音乐会歌唱家。就我手头收集到的实况录音就有:1955年9月24日和1958年卡内基音乐厅独唱音乐会、1939年6月8日在荷兰希尔夫舍姆的独唱音乐会、1954年6月9日在挪威卑尔根的独唱音乐会、1959年4月13日在亚特兰大独唱音乐会,以及1960年2月8日在斯德哥尔摩举行了他最后一场独唱音乐会。此外,他还经常参加各大城市的电台演出,WHRA公司曾结集出版了他自1937至1960年间在瑞典及美国各大著名的电台演唱录音,共有5CD;另外,他几乎每年都会在瑞典的“绿树林”游乐场(Gröna Lund)举办露天的音乐会,最多时候下面能容纳15000人,比约林凭借着精湛的演唱技巧在无麦克风的情况下进行惊人的演唱,这些演唱的实况录音同样也被很好的收录下来,由Bluebell唱片公司结集出版了1950年至1960年间的实况录音。 这些录音收录着这位伟大的歌唱家成长的里程,无论是哪一场的演唱都可谓是精品。他的演唱从早年的抒情男高音开始,他不断地在挖掘新的角色和剧目的同时,也非常注重各类风格的歌曲演唱。哪怕是同一首歌剧咏叹调,在每一场的音乐会中他都会有不同的诠释。尤其是1939年在荷兰的音乐会中,他演唱了歌剧《浮士德》中的咏叹调“圣洁的小屋”(Salut! Demeure),这首咏叹调非常考验男高音的演唱技巧,尤其是他演唱最后的高音C,他的处理与卡鲁索一样,从弱声转入强音,这不仅使得整首作品画龙点睛,也非常准确、到位地展现了作曲家古诺谱写此曲的意义。还有他在音乐会中演唱的歌剧《非洲女》中的咏叹调“人间天堂”(”O Paradiso”),行腔连贯,强弱鲜明,线条绵长。 比约林的一生是短暂的,也是非常忙碌的。他几乎没有停止过歌唱活动,即便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尽管歌剧院都停止了演出,但他深入军营,他还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军旅歌唱家。在战争年代为了慈善事业到处演唱、为了赴美国演出冒着生命危险走海路,因此他在当时的瑞典人民的心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即便在他最后的岁月中,其实那时候他的心脏已经非常脆弱,比约林的爱人安娜在传记中曾写道:他的心脏正时刻烦恼着他,他总会在他口袋中的小盒子里寻找着他携带着的药丸。尤西已经被劝告要减肥,可早在一两年前当他心脏进一步恶化的时候已经非常严格的控制饮食了。在一九五九年的五月,他非常困难的在斯坎森完成了传统一年一度的音乐会。甚至有一次返场演唱他都完全无法完成。下一次危机的来临是在八月份,那时他两次快速而连续的心脏房颤发作。第一次是在他将前往哥德堡里瑟本游乐园参加音乐会前,在布鲁玛机场遭受了心脏的冲击,这场音乐会只能被取消。那段时间我在家里照顾着他,但在十四天后另一次发作又发生了,这次非常危急,于是尤西被送往医院治疗了一周的时间。不久之后,九月,在罗马为《蝴蝶夫人》(Madama Butterfly)灌制录音期间又袭来一次房颤,以至于录音被推迟了数天,直到他康复再继续。一九六零年的三月,在科文特花园上演《波西米亚人》(La bohème)之前,女王的母亲已在王室包厢中就坐,可他又遭受了一次轻微的心脏病发作。尤西不顾医生的警告,继续并完成了演出。三个星期之后,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帕萨迪纳的音乐会上他的心脏病又再次发作。这次我在场,但是不舒服很快便过去了,尽管我当即提出了抗议,但他仍旧坚持演唱完他的曲目。经过了这番折腾之后,外加书中比约林夫人也透露了尤西·比约林是个酗酒上瘾之人,因此在1960年九月,他在最心爱的星岛(Siarö)别墅中,在这个他想与安娜白头偕老的地方;在他最心爱的人的身边,在静静地夜里离开了人世。 此文由奚成飞先生撰写,外滩边上的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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