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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傻子和他的房子

 天书地知 2019-03-13



最近总觉有些迷途,不时却总想起一名傻子。他是我祖母的堂弟,也就是我的舅公,家在很远的一个村,听祖母说,这位舅公身世可怜,小时候还患过病,所以脑袋不是很灵光。至于这位舅公叫什么名字,我是记不住的,谁又会专门去记一个傻子的名字呢?也就是与我的祖母同姓吧,姓罗,除此之外没有更多信息。舅公一身粗布衣服也不知穿了有多少年,可能是位好心人施舍给他的吧。皮肤黝黑,身材矮胖,日子艰辛,脸上却总是带着笑意。按理说他这么一个人怎么也不该像地主老爷一样胖胖的,最大可能是有些水肿,误打误撞的福相,显得一脸的不合时宜。

每年农忙的时候,这位舅公都会到家里来帮忙,脑袋不灵光,做事慢吞吞,因为没工钱,也就是混口饭吃,干多干少,家里人也不太在意。穷乡僻壤,趣事少,村里面有些见过世面的人,闲暇之时,总喜欢对着这位舅公讲一些新鲜的见闻,或是颇为高深的道理,不屑的表情却又好像是在对牛弹琴,但这些人又总是喜欢对着这样一头牛弹琴。舅公的脑袋也确乎是不怎么灵光的,竟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知道笑。每当看到这傻傻的笑容,那些见过世面的人便满足的背着手离开了,仿佛打了一个大胜仗,头似乎昂得也比平时高了些。

还有的人拿着些皱巴巴的分分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大舅跳个舞来看看”,于是这位舅公便踮起一只脚,胖胖的身体转着圈,两只手没节奏的挥舞,嘴里还噜噜有声,半眯着眼,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似乎很享受的样子,更让人觉得这的确就是一个傻子。一群人便围着垫起脚跳舞的舅公哈哈大笑,甚是愉快。不知他是从哪里学的,跳舞须得垫了一只脚,也不知一个傻子拿钱来,到底有什么意义。

就是这样一个大家都说是傻子的舅公,却有一个当时很多人都不敢想的梦想,想修一座自己的房子,真是大白天笑死个人,一个傻子还想要修新房子。

舅公一年四季都像流浪汉一样,哪里有活,就往哪里跑,一顿饭,几分钱,就能卖力的干一整天。看见人家门口堆着修房用的土砖,便像见了宝,非要抱上几块,就像抱着个小媳妇儿,不管离家多远,都要把那几块宝贝给抱回去,尽管没人知道他喜不喜欢小媳妇儿。走十几里地,抱几块重重的烂砖头回家,村里人都觉得他真的是傻得要了命了,你说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傻子,抱几块砖头就想要修新房子,真是笑死了个人。

舅公死了,死在一个火热的夏天,死的时候,他所心爱的砖头,还真的就快够修几间平房了。光靠他的一股子傻劲和这些土砖又怎么能修一座房子呢?他却似乎并不介意,这些砖头整齐的码在一处空地,有的已经长了青苔,有的沾满了泥土和灰尘,有的只是颜色稍暗,有的仍旧光亮如新。仅凭一个傻子的脑袋,一双并不灵活的手,也不知他到底走了多少路,冒了多少酷暑严寒,受了多少嘲讽和白眼,可能还挨了不少揍吧。看着如此多新旧不一的砖头,恐怕也只有“傻子”才能做得到吧。为了一个别人怂恿他的玩笑,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美梦,他乐此不疲。

一个傻子梦想修一座房子,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羡慕别人吗?想娶一房媳妇儿吗?又有谁为去在意一个傻子到底为了什么呢,他的所为,唯一的价值便是给众人带来了些聪明的调剂。

一个火一样热的夏天,天是那么的蓝,火辣辣的蓝天下,看不见个人,只有傻子舅公一如既往的在土里面,悠悠的做着农活。也许是犯病了吧,摔到了土边的池塘里,死了,死得就像这天,蓝得没有一片云。有谁会记着这样一个傻子呢?就算偶尔记起他,或许也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聪明与高人一等。不知为何在这迷途之时想起这样一个傻子,也许是他梦的单纯和执着吧,就让我为这样一个所谓的可怜人记录点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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