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久没联系的大妈家的三姐，前几天突然给我打来电话，我们聊了很多，还聊到了大房子那个院子。 大房子院子在老家那条大冲的上头，是我祖母的娘家，那里有我两个舅公的儿孙们，它旁边就是本地有名的椅子湾水库。一个长长的山坡一直伸到大冲的东边，大房子院子就在山坡与冲的交接处，坐东朝西。虽然只有几户人家，却有几个院子，翠竹密植，给人高高低低，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之感。三姐对大房子比我更熟悉更感到亲切，大妈是祖母娘家的一个堂侄女，三姐的大舅和幺舅家就在院子里。两个舅公家在最上面的院子里，中间是一个宽敞的石灰坝子。右面院子是三姐大舅家，它的前面竹林边则是村小李老师家。舅公院子下面，是三姐的幺舅家，门口也有一个坝子。 三姐在县城带她有点残疾的外孙女在特校读书，一天她在街头突然看到大房子幺舅公的二儿媳妇，便猜想她也一样是在城里带孩子上特校。由此我们便又聊到了幺舅公的大儿媳妇。 “她就是在水里淹死的那个？”三姐问。我是头一回听到这样说的，不免感到有些讶异！在我眼前又浮现出幺舅公家院坝里的婚宴上，一身红衣红裤红鞋，一脸红晕，不胜娇羞的大表叔娘她那新娘子的模样。 我的这个大表叔娘，结婚后生下一个女孩，没几年她却在院子门口竹林下的水沟边洗衣服时，突然生病倒在水里，来不及抢救死去了。这件事已经过去几十年了，都说她是在水边洗衣服时突然生病死的，如今怎么又说是淹死的呢？我感到有些困惑不解。 椅子湾水库在老家那条大冲的最上头。水库的泥土大坝在大房子一侧的底部，有一个出水口，平时就有水流出来，经过一条小水沟流过大房子门口，流进冲里。在大房子院子李老师家门口竹林下，那水沟边有石头，水清澈，欢快活泼地向前流去。院子里的媳妇们，都喜欢在空闲时，提一桶家里的衣服去那里洗。夏日里，水是凉凉的，竹林下也是阴凉的，那是一个多好的洗衣服的地方呀！那水沟不宽也不深，一个身体健康没病的人，怎么会在那里就淹死了呢？
这个表叔娘是幺舅公家的大表叔宠爱疼爱的老婆。因为受到宠爱疼爱，故而她要加倍予以回报。大表叔过了三十岁才娶到她这样一个小他七八岁又无比温柔的美娇娘，简直就是捡到宝了。结婚后，他干活更带劲了。他是个石匠，在椅子湾水库上面山顶上的石厂里干活，每天总是早早地去，到了傍晚又快快乐乐地回家，为的就是早点见到心上人。 这个表叔娘娘家在大房子对面的红岩村岩上，离得很近，只有几里山路。大表叔到了三十岁还没有对象，可把祖母和幺舅婆她们给急坏了。祖母对娘家侄儿们的婚事家事，可没少关心和操心。她每年一次回娘家小住十来天，一从娘家回家，在饭桌上，总少不了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讲大房子生产队她大哥家两个侄儿媳妇如何能干，还有队里别的能干妇女！ 她们高大结实，力气大，干练泼辣，活干得又快又好，不输给一个男子。 而令大家都没想到的是，让大家为之发愁担心会一直单身下去的大表叔，却一下子就有了对象，而且人还不错！喜从天降的幺舅公一家，很快就热热闹闹地给大表叔办了婚事。 我小时候至今，参加的婚礼屈指可数，这个大表叔、大表叔娘的婚礼我参加了，而且还成了一个小“嘉宾”，这个婚礼我的印象非常深刻。 新娘子一身红衣红裤红鞋，人长得娇小苗条秀气，文文静静的，一个标准的美人胚子。祖母在婚宴上，也顾不得长辈的矜持，想法子捉弄她打心眼里喜爱的这个大侄儿媳妇。 当时我正在换牙齿。不知祖母从哪里打听到，如果换牙齿时，小孩的牙齿被新娘子摸一下，就会长得又快又好。于是在婚礼现场，祖母就风风火火地把新娘子往我坐的桌边拉，到了才叫我张开口，说要让新娘子将手伸进我的口中，给摸一摸正在换牙的牙齿。当时她的脸一下就变得绯红，比桃花还要娇艳。虽然很难为情，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她还是伸出了手，将她洁白柔滑的纤纤玉指伸进了我嘴里，摸了摸我的牙齿。 大房子的媳妇能干，大房子出嫁的姑娘也能干，大妈就是大房子出嫁的能干姑娘。大妈一共生了三姐她们五个孩子，全都养大成人，个个都身体健康结实。在那个年代，医疗条件落后，加之女人生的孩子多，劳动繁重，十分劳累辛苦，生活又差，造成一些妇女身体差，就不容易带好小孩。有的孩子出生后不是死了，就是体弱多病，有的甚至后来成了残疾人或痴呆。大房子不仅女人强，男人更强。三姐的两个舅舅都很能干，在那个年代跳出了“农门”，尤其是她的幺舅更是了不起。 三姐的幺舅并没有多少文化，先前他也在农村，当了大队党支部书记。可他并不满足，后来又瞅准机会，像他哥哥一样，到外面去做事情。他到了附近的木桥沟水库建设工地，由于表现突出，后来被水库管理所留用，最后成为了一名正式职工，吃上了国家供应的商品粮，按月领工资，旱涝保收，老了退休还能按月领退休工资，很受农村人羡慕。
三姐的这个幺舅，一辈子、无时无刻不在操心，不在动脑，不在算计，不在跟人斗。这或许是他的乐趣，他的强项，他的引以为骄傲之处。他一个人虽然在外面工作，可妻儿还在农村，家还在大房子。在老家，他便一直、长年累月与一个邻居在本村小学教书的李老师斗，为一点田土、屋基之类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打了一场又一场官司。两人棋逢对手，势均力敌，好像从中感到无穷的乐趣，不知疲倦，都没有停歇、妥协的意思。 这样的争斗，非但没耗尽他们的精力，反而使他们得到了锻炼，使彼此都保持了旺盛的斗志，越斗越强，三姐的幺舅也变得出类拔萃，成了大冲里智商能力水平数一数二的很有名的人。不愧是三国时曹丞相的后裔，其智慧是与生俱来的。现在，他老了，得了病，变得神智不清。可他的儿女们，又像他当年一样，很有上进心，有的成了大学教授，有的当了老板，个个富得流油。 大房子是一个美丽的村子，有秀丽的田园风光，还能让人感受到那里人的聪明能干，领略到那份亲切、温婉和美好。这样的地方，在广袤的农村，还有许许多多！你喜欢它吗？在人的聪明能干与温婉亲切美好两者之间，你更喜欢哪一样呢？ 王良炬 2022年10月23日 北京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