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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卫的辉煌与低落

 西风影评 2019-03-16

如果人生有四季,四十岁前,我的人生都是春天。

《一代宗师》一语成谶:1998年年界不惑的王家卫,影像人生何尝不是如此!

穷街陋巷

1988年,在《英雄本色》(1986)掀起的江湖片浪潮中,三十而立的王家卫捧出模仿斯科赛斯《穷街陋巷》(1973)的《旺角卡门》:基情压倒爱情的情节设置,标新立异、引人入胜的影像风格初见端倪:

旺角卡门

新奇、大胆的构图和色彩运用,为这部处女作增添了不少看点,甚至引起戛纳的注目。王家卫得以专注于拍电影,完全不用担心资金问题。

借用印第安谚语(出自戈达尔的《法外之徒》):

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阿飞正传》(1990)正式确立了王家卫的风格:凌厉与慢镜交相辉映的影像,风骚逼人、颇堪玩味的内心独白,扎实的生活细节和边缘人物的宿命结局。

梁朝伟扮演一个无名无姓的新时代阿飞,没有一句台词,无声胜有声,成就王家卫最著名的豹尾:

低矮的阁楼,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精心修饰指甲、衣袖、口袋巾、发型,大把的钞票: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赌徒还是拆白党,重要吗?

何必再纠结,何必再牵挂?

今朝有酒今朝醉,闷声发大财系最吼滴!

准备妥当,看看表,关掉台灯,将烟头扔出窗外,弯着腰进入充满诱惑的黑夜,一个光鲜亮丽、没心没肺、娱乐至死的时代迎面而来……

细节做得很好,人物没有道德感,乱扔烟头,但心思缜密,任何行为都要充分考量,扔个烟头看了看才扔出去,与旭仔不计后果的率性而为形成鲜明对比。

对于影不惊人死不休的电影作者来说,突破类型片的固有格局义不容辞。

《东邪西毒》(1994)举重若轻,大至宇宙人生,小到一个鸡蛋;苍劲粗粝的影像风格、一言难尽的爱与哀愁,挥洒着侠客的恩怨和生命的寂寞。 林大美人雌雄同体,风华绝代:

东邪骑马见桃花,雄性四射,冠绝天下,令桃花、慕容燕(嫣)的爱恨纠缠极具说服力:

墨镜王非常善于挖掘演员的潜力。歌神也奉献了他在大银幕上最精彩的演出,土、憨、善良、桀骜不驯:

盲剑客想再喝一碗酒,西毒不太情愿,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倒了一碗,语气非常和缓:

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

这个不起眼的细节体现了导演对人性的精准把握,生意不景气,但毕竟还要靠人家赚钱。

帅得不像实力派的张国荣异常出色,打趣的言语和不耐烦的表情相映成趣:

分寸感、真实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是王家卫倾倒众生的秘诀所在:人物、故事、音乐、旁白、画面、色彩、构图越是前卫、酷炫,细节就越是需要严谨。

嫉妒、伤心、落寞,万语千言,抵不过一个刻骨悲凉的眼神:

《堕落天使》(1995)堪称《东邪西毒》的姊妹篇:

同样是杀手与其经纪人的故事、酷得一塌糊涂的影像,以及每一个普通人都能感同身受的情感困惑。

1990年代王家卫佳作如潮,被英国《声与画》杂志选为最重要的电影革新者。

“我们最接近的时候,我跟她之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57个小时之后,我爱上了这个女人”,“一九九七年一月,我终于来到世界尽头,这里是南美洲南面最后一个灯塔,再过去就是南极,突然之间我很想回家。”《重庆森林》(1994)、《春光乍泄》(1997)仅凭台词就足以成为影迷膜拜的经典。

春光乍泄

1998年是王家卫创作的分水岭,一直在寻求突破的他陷入自己创立的模式难以自拔。《花样年华》(2000)变着花样讲述欧阳锋们已经讲得非常透彻的错过爱情的悲剧,出色、别致的慢镜运用,算是王式魅力的回光返照:

花样年华

《2046》(2004)阵容豪华、备受期待,但坚持“抄袭”自己的王家卫江郎才尽,影片口碑奇差,票房覆水难收;汇聚国际当红影星的《蓝莓之夜》(2007),水得不值一提。

“这么多年来我最大的噩梦就是,某天醒来我发现自己拍了一部很烂的戏。”王家卫可能也觉察到了,40岁之后,他拍了不止一部很烂的戏。

《一代宗师》的剧本破天荒头一回请人操刀,显示写剧本出身的他已经失去了灵感和自信。

 “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对的,站着;错的,倒下。只有站着的才有资格说话。”胜王败寇的哲学居然成为《一代宗师》的招牌和媒体热炒的材料,委实令人难堪,且不说这段话价值观之势利、庸俗,不符一代宗师的身份、格局,从影片自身的逻辑来说也是自抽耳光:宫羽田倒在欺师灭祖的马三面前,未必站着的马三就是对的?

 影片充斥“我心里有过你,可我也只能到喜欢为止”等毫无创意的烂俗台词,令人如坐针毡,演员们装腔作势地背诵故作高深的“格言”,配合精致、精美的画面,令缺乏内涵、呆滞僵硬的影片愈发显得浮华空洞。 

 不知王家卫的冬天还会延续多久,可以肯定的是,名气与想象力不一定成正比,有时名气也会长出沉重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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