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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郭明亮，笔名，南塬人家，陕西省渭南人，市作协会员。生于沋河川，靠吃东坡的麦子长大成人。已步入不惑之年。漂泊于城市，认识的人多与我说话的人少。孤独寂寞了一个人经常喃喃自语。在手机里写说说写小说。一个专写平凡人故事的平凡人。 埋人，也就是葬礼。 人吃土一生，土吃人一口。这是多年前村里老人冬天晒太阳时在麦秸棚旁说的。打小我就参加村里人的葬礼，那时是看热闹。我们这里的风俗是，人死了要请阴阳先生看坟地，要叫村里的四邻五舍来帮忙。在院子里搭彩条布，建临时的锅灶台；树杈上架高音喇叭，请乐队班子。对于直系亲属来说，埋人，是一个前前后后哭哭啼啼的过程；对于村里人来说，是嘻嘻哈哈随便抽烟喝茶吃菜馍的事。 老家的丧事日子基本是五至七天，有时老丧时间会更长。阴阳先生选了坟地后主家邀请村里的壮年人去挖土修坟茔。以前经济不太宽裕，多数人没提前修建墓穴。基本是人死后，三四个人拿着铁锨锄头，在阴阳先生指定的地方一锄一锨地挖着黄土。主孝每天会到坟里给干活的人送烟，有时用盘端着几个凉菜拿着白酒给满身是土是汗的人说，叔，哥，喝几杯吧，谢谢了！ 埋人的前一天，村里热闹起来，树杈上的高音喇叭时不时传来总管的声音：“全体帮忙的请注意，马上要开席，端盘的，烧水、抹桌子的，后厨的妇女都赶紧到位。”说完又是放秦腔的时刻，大多数是《祭灵》或者《下河东》，近年来若是老母亲不在了，高音喇叭里是商芳会的声音：“再不能听娘的声音，见老娘的尊容，老娘啊……” 乐队是埋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以前是五口乐人简简单单，唢呐声也不大，现在经济好了，大多数是洋鼓洋号还有唢呐声，外加唱歌的，晚上还演歌舞。以前埋人大家期盼的时刻是晚上，在精神生活匮乏的年代，村里无论男女都想看电影，老人看皮影戏。主人穿着孝衣在电影场皮影台下反复地转悠着发烟，遇到关系好的会说，明天来早些！遇到邻村陌生人发根烟，对方会表情严肃地说：“老人走的急啊，也好，享福去了。” 厨师以前是免费的，大多数人给送四样礼物，毛巾香皂袜子一盒烟。过事的锅灶台是临时搭建的，许多锅连在一起。厨师大概了解一下过事人家里亲戚多少，再把村里帮忙的大致估摸一下就开菜单。主家安排几个放心的人拿着钱和单子去县城买菜。以前是豆腐席，做菜简单一锅烩，盘四周放几个凉菜即可。现在成了炒菜，八凉八热有鱼有肉，慢慢地厨师有了工资。过个事请厨师一千多块，有的发展成了餐车，彻底商业化了，主人不操心了，就是定个标准。 老家的埋人不是东坡就是西坡。从来不用车拉，祖祖辈辈都是抬。龙杠是埋人最重要的一部分，哪怕没乐队，没电影皮影歌舞，也都要有龙杠。租赁龙杠的事业也发展了，以前是一个龙头，几个木架子，一幅幅二十四孝的布画。晚上展开让村人观看，埋人的当天用木杠子抬棺木。现在有了拱门，假灵堂，彩灯。龙杠的老板也是拿着麦克风说话：“孝子给帮忙的鞠躬，孝子给总管鞠躬，给参加葬礼的亲朋好友鞠躬。”一套一套地说着，以前是跪谢改成了鞠躬。 埋人的习俗是体现村风的一个场景；也是检验你在村里为人处世的一个过程。老家埋人不管饭，天不亮乐队就在村里转悠，村人迅速扛着铁锨聚集到主人家门口。主人准备好了许多切好的小馍块，空心不送人，大家都嚼几口馍。有人发烟有人拿着酒瓶让你喝一口。经常给人帮忙的人，家过事村人几乎没缺席的；那些在外干事高高在上的人，大多数来的都是关系。“明天必须来。”总管有时提前在喇叭里大声邀请村民，为那些干事的人挽救面子。善良的人到了，那些有个性的人依旧没来。 近年来回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参加埋人的事越来越多。每每目睹黎明前那些争先恐后抬着棺木的年轻力壮的背影，瞬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涌上心头。我们祖祖辈辈的人就是这样一代抬着一代上了东西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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