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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犯最后一夜是如何度过的?

 八一方阵 2019-03-19

谢邀!

对应题目,又是一个酸楚的回忆。



十四年前,正月十七的一个晚上,天很冷,我九点重新把炉火烧旺,没到一个小时,熟睡的女儿就用小脚丫蹬开了薄薄的被子。

我轻柔的擦了擦她头上渗出的小汗珠,重新给她盖好被子后,把腿伸进了妻子的被窝。但是,清清楚楚记得,那夜竟奇怪的心乱如麻。



第二天黎明时分,习惯的六点起床却因失眠而提前到了四点半。怕打扰还在睡梦中的娘俩,我轻轻来到厨房,坐在土炉旁望着微弱的炉火发呆。过了一小会儿,似忽觉得有些迷糊,便起身回屋准备来个回龙觉。

当我正准备躺下时,发现妻子的一双眼晴正盯着我,着实我吓了一跳。

“怎么起这么早”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宿了,心特别乱”!

“我也有点心忙”!



吃完早饭,给女儿冲完奶粉,我心里还是忙得“不可开交”,忽然我浑身打了个冷战,心想,坏了,要出事儿!

(其实什么事儿我心里清楚,因为年前就感觉邻居的眼光和以前不一样,但我当时认为“犯的事儿”在单位已经瞒过去了,可能是自惊吧!所以也就没在意)。

想到这,我连忙对妻子说:“我那事儿肯定犯了,这么忙叨肯定是预感”!

“什么事儿啊”!

我刚想说……

她忽然指着窗外……

“唉!怎么公安进咱家院儿了”

我刚想跳后窗,一想,没用,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等我被“客气”的被按住时,后窗的四个警察绕到了前院儿。

妻子哭了,女儿直勾勾看着我(两年后邻居告诉我,年前公安就调查取证了)。

我说:“没事儿,回娘家吧!一时半会儿我是回不来了”!

妻子好像没听见,还是哭,这时候孩子也哭了。我止住哆嗦正想抱一下,警察一推,我忽然感到屋外冷风扑面。



就这样,我从家里“转”到了看守所,经过警察同志耐心的“说教”,我以一个好态度“检讨”了过去,看清了未来。承认了错误后,庆幸的“亲手种下”了一年零六个月的苦果。

说到这,朋友们肯定会问,那有什么庆幸的?不就是牢狱之苦吗!

非也,因为和一个小伙子比起来,也就是出了二年的门儿,还可以回家。而这小伙子,出了一辈子的远门,再也没能回去……走得很远……很远……

我不算幸运吗!更何况,我还有机会发奋图强,一直到现在。

1996年八月份的一天的晚上,“大灶”的饭开完了(监舍的饭,我们那就这么叫)。我收拾收拾回到监舍(留所帮厨),躺在阴凉的铺板上正翻看着无聊的报纸时,忽然号门打开了,值班班长那阴沉的脸挤了进来:

“xx,出来”

我不奈烦的赶紧“到”了一声,出了号门一看,四十多岁的女管理员笔挺的站在六监室的铁门前,似乎在与“里面”的人交流着什么。

“xx,过来”,

我小跑“走了”过去,看见了巴掌大的透气孔贴着一張白净的面孔,一番旁听后,才知道今晚是他在世间的最后一夜。



按管理员交待的一切,还有那个小伙子跟管理员提的要求,我那个晚上开始为他服务。

当我把小鸡儿炖在锅里后,把烤的羊肉串撸到一个塑料碗里和值班班长来到了六监小窗口。到了窗口我才发现,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他的脸还贴在上面,面额已被压出了一小圈儿痕迹,号里面铺板上坐着两个,他后面还站了一个。



班长说对我说:“这是安排好的,那些同监室的人今晚轮流“看护”,所有值班管教也特定监护”。

我嘟哝了一句:“长的真好”!

唉!班长斜了我一眼。

那小伙子把塑料碗接了过去,没回头,铺上那位接了过去,转而起来了一堆……叭叽……叭叽……

“你吃点吧”!

我倚着窗台,拉开了距离开了口,班长在边儿上审视着号里。

“我那边还给你炖了一只小鸡呢”!

他全都没回答,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我这才发现,他……哭了!

“大哥,能不能给我摘点柳树叶”

“去吧”!

班长挺直了腰杆,把话接了过去。我伸手透过窗户摘小柳树叶时,听班长对他说:

“别这样,一会小鸡出锅了吃点儿,好好睡一觉,有事儿报一声”!

他哽咽着声音进到了我心里:“谢谢班长”!

我把二十几片柳叶递了过去,他捧在了手里。

“谢谢大哥,你真幸运,听管教说你还有半个月就回家了”?

我……嗯了一声,眼光挪开了他低垂、吸吮树叶的脸。



当我把小鸡端过来时,他已回到铺板上,一个犯人流着口水下了地。

“吃点,骨头都剃出去了”

他苦笑了一下,还是一口没动,泪水又涌了出来,两边还坐着那俩人,不知在劝什么。

另一边的铺板上,叭叽的热火朝天。班长看了一眼,一声没吭,对我说:“等着收盆”,然后巡查各监。

那个小伙子冲我摆了摆手表示谢意,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片刻,拖着“哗啦,哗啦”的脚镣下了铺。

“大哥,能再给摘点………”!后面声音是挤出来的。

我又撸了一把,这次我懂了,他拼命闻了闻,都塞进了嘴里。

接塑料盆儿时,那犯人说:“他吃不下,一天了就这样,啥也没吃,今晚上不可能睡了,也根本睡不着,我们得陪着”!

他站在那人身后,没动,眼睛一直望着漆黑的窗外,我也回头望了一下,但我看见了一个弯弯的月牙,那个距离,他根本看不到,但眼晴好像在努力往外挤。



我赶紧又撸了一把柳叶,他也赶紧捧了过去。

我说:

“睡吧”!

他使劲闻着,我转身跟着班长屁股后离开。

“谢谢”!

我不经意回身点了一下头,发现他已泣不成声。

第二天八点左右,看守所大门开了,一台没写着公安字样的大警车开了进来,前面是两台“正常”的警车,很多人,威风凛凛,其中有挎“长枪”的……。

我烧水的时候,听见监室走廊内有各种“声音”出现,还有换镣铐的声音。

九点,一切恢复平静。

我给管教组送水时,经过那棵小垂柳,发现就那么几个细枝儿,基本被我撸光了。

中午开饭时,我看见另一个犯人从那小伙子铺位上走了下来,那“豆腐块”叠得整整齐齐。

晚上,我问过管教:这样的犯人“最后一夜”是怎么度过的,都想些什么,“还能”做什么?

管教说很快就回了一堆话:见多了,甭管怎么过,都得老老实实的,自己做的事儿,只能自己承担后果。心里想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没人多问一句。至于做什么……睡觉,想吃什么提点要求,涮牙,洗脸,不过被褥就不用叠了……。

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可怜归可怜,可被害人的家呢。所以,别管什么原因被判了死刑,那都是咎由自取。遇事不冷静,遇事不三思,视法律为不顾,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人有时候是真可恨。早知今日,可必当初,害人又害己”。这些话,好像管教们说的都差不多。



是啊!

我想,那个小伙子那晚是不是也在悔恨中度过呢!

有些事儿,不适合亡羊补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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