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沙地上用心观察,哎,沙葱的叶子是实心的(韭菜的叶子也是实心的,但却是扁的。葱的叶子是空心的,实际上是气孔,可以呼吸),用手使劲儿捻一捻,会捻出绿色的汁液,很黏稠。
北京人爱吃涮羊肉,尤其是内蒙古的羊肉。薄薄的羊肉片,在滚烫的铜锅里,就那么涮一涮,羊肉就立时由红变白,鲜嫩无比,还没有膻味——人人都说内蒙古的羊肉好吃。为什么好吃?其实也没什么奥秘,无非内蒙古的羊是吃沙葱的羊,沙葱本身去膻气,羊肉固然就少有膻味了。
沙葱的味道独特,性醇辛,助消化,健脾壮阳。它有葱的辣味,却并不霸道,有韭菜的鲜味,却并不浅薄,是绝佳的沙地美味了。
蒙古族美食——“蒙古包子”的馅里,“蒙古馅饼”的馅里必有沙葱。沙葱做馅儿,有一丝微辣,有一丝甘甜,有一丝鲜香,有一丝嫩美,总之,辣甜鲜嫩,都是刚刚好,简直妙不可言。
沙葱烹饪做出的菜品,水分不会流失很多,翠绿,挺直,脆生生的,一嚼,咯吱咯吱咯吱。沙葱煎鸡蛋,沙葱溜里脊,沙葱炒羊肉,随便。
在科尔沁沙地,也有牧民将刚采回的沙葱,简单洗一下就装入罐子里,撒上一点盐,浸之,不消半个时辰就是美味的小菜了。
沙葱开的花,略呈粉白色,结的籽儿如小葱头的籽儿。秋天,把采回的沙葱花或者籽儿摊在苇席上或草帘子上晾干,煮肉时往翻滚的肉锅里撒一把,登时就会满屋飘香,那汤那肉就要多美有多美了。
据说,成吉思汗爱吃沙葱,吃手扒肉时,必离不开这东西。当年,为了行军打仗携带方便,蒙古骑兵就把它做成耐储存的沙葱酱。做法也非常简单,即将沙葱切碎加盐搅拌,再捣成泥后进行密封保存,两周左右就可食用了。
写《草原英雄小姐妹》《敖包相会》的蒙古族作家玛拉沁夫也爱吃沙葱。他讲起童年在草原生活时采沙葱的故事,滔滔不绝。
在通辽等地蒙古族风味餐馆里,吃手扒肉,吃烤羊腿,怎么可以没有沙葱酱佐餐呢?一定有的。
沙葱根系发达,耐干旱,能防风固沙,能改良土壤,能保持水土。早年间,科尔沁沙地里随处可见,由于长期过度开垦和过度放牧,近些年,野生沙葱日渐稀少了。
科尔沁沙地上有个脑子灵光的农民,却看到了种沙葱是一个好项目。种沙葱,一方面防风固沙,保持水土,尽显植物的生态功用,一方面作为一种沙地美物一茬一茬割下后出售,还可以带来可观的收入。在通辽、赤峰、沈阳等地的超市,一盒二百克的沙葱就能卖十几元呢。
他寻遍沙坨子,采集来几斤沙葱种子试种,竟然意想不到地取得了成功。从此,沙葱的面积在科尔沁沙地上一寸一寸地延展着。经济效益也令人惊喜——沙葱一年能割四五茬,每亩产沙葱的收入在七千元左右。销路好得很,未等收割,就被客户网上订购了。
这位农民的名字叫——叶红伟。脸膛黝黑,人很厚道。
给沙葱施的肥是沙子掺羊粪,沙葱喜欢这东西,吃了阳药一样猛长。
叶红伟家住通辽科尔沁区丰田镇西艾力村,在外打工搞过建筑,搞过园林绿化,也当过木工,后来就回村里承包了上千亩沙地种沙葱。头一年种的沙葱,稀稀拉拉,没长出几棵。种子播得太浅了,几场风刮过,种子就没影了。第二年再种,可又逢春季大旱,虽说沙葱耐旱,可种子发芽也是需要一定湿度的呀。唉,又是稀稀拉拉,没拱出几棵。
望着满目黄沙中那几点可怜巴巴的绿意,叶红伟蹲在沙地边上,抱着头大哭一场。眼泪掉进沙里,迅速被吸收,他愈加伤心,号啕不止。哪知,当他直起身的时候发现,那些眼泪竟然湿了一小片沙。
他用结满厚厚老茧的手,擦干眼泪后,却破涕为笑了。因为,他从滴到沙地上的眼泪,获得了启示——搞滴灌技术,精准用水,精准到把每一滴水直接送到沙葱的根部。后来,他听说,以色列人就是这么干的。
于是,第三年种沙葱,终于获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