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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六君子遗集》影印说明

 慧然 2019-03-20

張元濟與戊戌六君子有不同程度的交往,戊戌六君子就義,給張元濟的思想帶來極大震撼,同時也爲他後來選擇的人生道路定下了基調。一九一三年,張元濟佈置極司菲爾路新居東客室,精心挑選掛在墻上的照片,戊戌六君子照在中間,譚嗣同復生五個字寫得特别大,後還鎸小印一方,文曰戊戌黨錮孑遺。這些恐怕絶非偶然,而是基於對六君子的敬仰和對變法的紀念。

光緒二十四年八月初六日(一八九八年九月二十一日)慈禧訓政,發動政變,囚禁光緒皇帝於瀛臺。八月十三日(九月二十八日)譚嗣同、楊深秀、林旭、康廣仁、楊鋭、劉光第遇害,血灑菜市口,時稱戊戌六君子。幾天後,户部尚書張蔭桓、禮部尚書李端棻充軍新疆,一場轟轟烈烈的維新變法運動夭折於胎腹。八月二十三日(十月八日),時任刑部主事、總理衙門章京的張元濟奉旨革職永不叙用,不久離京赴滬,他所經辦的通藝學堂也被并入京師大學堂。

二十年後的一九一八年一月,張元濟輯編的戊戌六君子遺集由商務印書館出版。張元濟把對當年維新戰友們的深切懷念和祭奠之情,以及對現實的思索,都付諸這部遺集之中。

一群時代浪潮弄潮兒

張元濟(一八六七—一九五九),號菊生,浙江海鹽人,出身於書香門第。少年時代隨父母在廣東度過,後回家鄉。一八八四年春,應縣試,得第一。同年參加嘉興府考,得中秀才。一八八九年秋,他二十三歲時又得中己丑恩科鄉試第十名舉人。一八九二年春,他與朋友們來到北京參加壬辰科會試,順利通過貢院初試、保和殿復試及朝考等考試,高中二甲第二十四名進士。不久,光緒皇帝召見欽定其爲翰林院庶常館庶吉士。十年苦讀,他終於成了科舉場上的一名幸運兒。

一八九四年春,翰林院庶常館散館,張元濟被任命爲刑部貴州司主事。在國事日危的刺激下,他潛心於西學,閲讀一切可以得到的西學書報,并廣交友朋,互相切磋。當時康有爲等發起的公車上書,拉開了維新派登上政治舞臺的第一幕。張元濟後來回憶道:丙申年(光緒二十二年,一八九六)前後,我們一部分同官,常常在陶然亭聚會,談論朝政。參加的一共有數十人。當時并没有會的名稱,只是每隔幾天聚會談談而已。”“那時候我在北京和一些朋友辦一所通藝學堂……教授英文和數學,學生有四五十人。學堂聘請二位教員,一位是同文館的學生,另一位是嚴復的侄兒嚴君潛。通藝二個字就是嚴復取的。他所交往的一大批京官子弟,大都爲維新人物。

一八九六年六月八日,他在一封致汪康年的信中寫道:弟近讀公羊,兼習公法。才智太短,進不能寸,惟志在必成,斷不中止。英文已習數月,僅識數千字,而尚難貫通,前月業已從師,擬即日遷寓館中矣。”“讀公羊”“習公法,兼學英文,這正是通藝學堂學習的主要内容。公羊學,屬今文經學,是漢代盛行的一種經學學派,其中心思想是宣導應變的公羊思想,與重考據、輕實踐的乾 嘉漢學相對抗。康有爲的公車上書首援即公羊之義;譚嗣同的仁學哲學體系,其思想來源之一也是春秋公羊學。梁啓超説他屢遊京師,最契之友爲夏曾佑(穗卿)、譚嗣同(復生),稱讚夏是晚清思想界革命的先驅者,而這位精通公羊學的夏穗卿正是張元濟的摯友之一。

從一八九三年的夏曾佑日記中,我們就能見到張菊生的名字。一八九六年後兩人在京師期間,交往密切,訪菊生”“菊生來”“寄菊生信等記載比比皆是。一些維新人物的聚會,兩人常常均在座。後來夏到天津,在孫寶琦辦的育才館任教,時常往來於津京之間。凡夏至京都,兩人少不了見面聚談,張去天津也總是第一時間拜訪夏。兩人一同長談,一同訪友,其中除浙江籍的友朋外還有嚴復、康有爲、梁啓超、黄遵憲等人。夏來京,許多次就下榻於通藝學堂。如一八九七年八月二十一日日記:晨附汽車,發天津,晚至京城,寓菊生諸人學堂。又如一八九八年二月十一日日記:附汽車入都,寓通藝學堂。晤菊生、書衡、螺舲作夜談。二人各自停留數日,幾乎天天見面。

張元濟與戊戌變法的兩位主角康有爲、梁啓超都有接觸。他在政治主張上似乎更傾向於梁啓超,對康的激進主張則多有保留。他後來回憶説:那時守舊黨派反對新政的空氣已甚濃厚,我就勸康有爲適可而止,不可操之過急,并勸他趁機會到南方去開辦學堂,造就一批新的人材,將來自然有人幫忙,一面可以緩和緩和反對的勢力,但康不肯聽從。又説:詔下之日,長素留居日下,日日鼓吹變法甚力。余謂長素,八股既廢,千百年之錮疾一旦掃除,聰明才智之士必將爭入學堂,講求實學,一二十年後人才輩出,新政之行,易如反掌,力勸長素作一結束,不必更求其他,即日南下,盡力興學。而長素不從,且益激進。顯然張更傾向於今之自强之道,自以興學爲先的主張,與嚴復的思想更爲接近。

張元濟與戊戌六君子有不同程度的交往。如林旭(暾谷),癸巳科福建鄉試解元,於一八九七年十月從上海到北京,即來拜訪張,交來汪康年的信,給張留下深刻印象。在給汪的回信中他説:林暾谷交到手書,謹誦悉。林公下車即來,與談數刻,絶無浮囂氣。其人可謂精鋭矣。亦願入館讀西書,從此又得一美材,可喜之至。林旭後來加入通藝學堂學習,引爲同志。又如楊鋭(叔嶠),夏曾佑的日記中已多次記載他與張見面時,這位叔嶠經常在座。時汪康年、梁啓超在上海創時務報,一八九八年一月,張元濟與楊鋭、馮志先在京代派上海寄來的時務報,代派處稱時務報分館,對人手與經費等都作了仔細規劃。

康廣仁(幼博),康有爲胞弟,是一個性格剛毅、才幹卓絶的維新人物,梁啓超稱讚他精悍厲摯,明照鋭斷。他早年曾在故鄉經辦不纏足會,一八九七年初又在澳門擔任知新報經理,後又到上海倡設女子學堂和經理大同譯書局,一八九八年初來到北京,協助其兄參與變法。百日維新中許多重要的變法主張,諸如策劃聯絡英國,廢除八股,改變生童歲科各試,乃至最後策動袁世凱包圍頤和園等事,他不但是建言者,還是執行者。所有這些,局外人無從得知,而當事人却瞭若指掌,洞若觀火。梁啓超認爲:世人莫不知南海先生,而罕知幼博,蓋爲其兄所掩,無足怪也。而先生之好仁,與幼博之持義,適足以相補,故先生之行事,出於幼博所左右者爲多焉。梁氏還將康廣仁同譚嗣同相提并論,認爲六君子當中惟復生與幼博爲最。復生學問之深博過於幼博,幼博治事之條理過於復生,兩人之才真未易軒輊也。現在缺乏直接的史料證明張元濟與他有過接觸,但是在夏曾佑日記中也許能發現某種間接的聯繫。一八九八年五月十六日(閏三月二十六日),夏曾佑從天津抵達北京。第二天,訪卓如,與卓如、孺博、幼博小飲。下午即訪菊生、弟三、書衡,暮歸。卓如,梁啓超;孺博,麥孟華;幼博,康廣仁。夏在京停留的三四天中,天天與張元濟、康有爲等見面,談什麽,日記没有記載,但可以想象都是變法維新的大事。不能排除康廣仁在京的半年多時間内與張元濟見過面。至於譚嗣同、楊深秀、劉光第,也没有發現張元濟與他們直接交往的史料,情况可能相同。這一群時代浪潮弄潮兒雖然主張不盡相同,經歷、貢獻與最後歸宿各異,但是他們當時求新求變、救亡圖存的改革信念是一致的。

一八九八年六月十一日,光緒詔定國是,實行變法。十三日,翰林院侍讀徐致靖上密保人才摺,保薦康有爲、黄遵憲、譚嗣同、張元濟、梁啓超。幾天後,康有爲與張元濟先後被光緒召見。就在康、張被召見的當日,帝黨首領翁同龢被逐出京,張元濟就意識到朝局會有重大變化。雖然譚嗣同、楊鋭、林旭、劉光第四人入軍機處,參與新政,包括張元濟在内的維新派不斷上奏摺,向光緒提出變法主張;然而,后黨已密謀政變。果然不久,一場轟轟烈烈的變法運動被扼殺於摇籃之中。戊戌六君子就義時,楊深秀四十九歲,楊鋭四十一歲,劉光第三十九歲,譚嗣同三十三歲,康廣仁三十一歲,來自福建侯官的才子林旭,年僅二十四歲。

這一切,對張元濟的思想帶來極大的震撼,同時也爲他後來選擇的人生道路定下了基調。

聊盡後死者之責任

戊戌政變的深刻教訓讓張元濟記憶猶新,終生不能忘懷。一九〇三年初,他辭去南洋公學譯書院總校的職務,擔任商務印書館首任編譯所長。同年八月,就把戊戌政變寫入由他撰序的高等小學中國歷史教科書。

該教科書上下兩册,起自三皇制作,下迄兩宫回鑾。卷七國朝篇,有林則徐毁鴉片”“英兵來攻”“寧波之戰三節,叙鴉片戰爭概况頗詳。對歷次不平等條約賠款、割地數字,均有較詳盡的記載。在小學教科書中披露這些内容,可見編者的膽識和憂國憂民之情。戊戌政變一節曰:

光緒二十四年,皇上憂國事之日非,鋭意振興。除楊鋭、林旭、劉光第、譚嗣同爲四品卿,使參預新政。繼又命康有爲督辦官報。此外名士多不次擢用。夏秋數月間,革新之詔數十下。廢八股,改文武科舉章程,使歸實用;詔海内士民上書,廣開言路;詔京師及各省府廳州縣,遍立學堂,學者以次遞升,予以出身,以獎勵實學;廢天下不入祀典之庵廟寺觀,盡改學堂;工商能出新制者,得保獎專利;裁汰諸冗員,又裁減無用之兵。士民條陳新政者日數十摺,報館、學堂、學會亦次第興辦。

這無疑是我國歷史教科書中有關戊戌維新的首次記載。離政變發生僅僅過了五年!在黨錮未開之時,能有如此精闢評述,雖則該教科書署名商務印書館編譯所編纂,但我真懷疑它出自張元濟之手筆。

民國初的一九一三年,張元濟佈置極司菲爾路(今萬航渡路)新居東客室,精心挑選掛在墻上的照片,戊戌六君子照在中間,譚嗣同復生五個字寫的特别大。後還鎸小印一方,文曰戊戌黨錮孑遺。這些恐怕絶非偶然,而是基於對六君子的敬仰和對變法的紀念。

一九一六年,他把輯印戊戌六君子遺集提到了議事日程。

民國後,康有爲與張元濟同在上海居住,兩人時有往還。一九一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康有爲約張元濟往其寓所晚餐(張元濟日記云:康長素約在伊家晚飯。遇龍伯馴、鄺善甫及徐君勉之子。),很可能談到了輯集六君子遺著的事。因爲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張元濟日記編譯欄記云:擬印戊戌六君子集。函詢長素伊弟及楊深秀有無遺著。此前,六君子其他幾位的遺著,是否已落實了呢?從張元濟後來爲戊戌六君子遺集所撰的序言知道,他通過朱祖謀、王乃澂、王式通、李拔可、何天柱等人已得到譚嗣同、林旭、楊鋭等人的詩文,獨缺康廣仁與楊深秀,才向康有爲求助,無奈康有爲也没能提供其弟的著述。

朱祖謀,字古微,號彊村,浙江吴興人,官至禮部右侍郎,著名詞人,曾上書反對仇教開釁,觸怒西太后,幾獲罪。王乃澂,字聘三、病山,四川中江人,歷官知府、布政使等。王式通,字書衡,山西汾陽人,原籍浙江紹興,曾在編書局、學務處等任職。李拔可,名宣龔,福建閩縣人,任商務印書館協理、經理等職。何天柱(澄意),廣東香山人,履歷不詳,民國後曾編有三名臣書牘。張元濟爲輯編戊戌六君子遺集可謂煞費苦心,正是爲了聊盡後死者之責任。

唯一一部六君子合集

丁巳十二月(一九一八年一月)戊戌六君子遺集由商務印書館出版,綫裝六册,該書將當時能得到的六君子遺文遺詩,加以彙集。全書包括譚嗣同寥天一閣文》《莽蒼蒼齋詩》《遠遺堂集外文三種,林旭晚翠軒集,楊鋭説經堂詩草,劉光第介白堂詩集,楊深秀雪虚聲堂詩鈔楊漪春侍御奏稿,康廣仁康幼博茂才遺稿。這是迄今爲止唯一的一部六君子合集。張元濟在序文云:

丙辰,余將謀輯戊戌六君子遺集,先後從歸安朱古微祖謀、中江王病山乃徵、山陰王書衡式通、閩縣李拔可宣龔、南海何澄意天柱得譚復生、林暾谷、楊叔僑、劉培村四參政,楊漪村侍御遺箸,獨康幼博茂才詩若文未之或見,僅獲其題潘蘭史獨立圖絶句一首。屢求之長素,謂家稿散漫,且無暇最録,以從闕爲言。然培村之文,經病山馳書其弟索久不獲,漪村之詩,則止於壬午以前,書衡求後集於其嗣子,亦不可得也。戊戌距今才二十年,政變至烈,六君子之遇害至慘且酷,其震駭宇宙,動盪幽憤,遏抑以萬變,忽忽蹈坎穽,移陵堙谷,以禍今日;匪直前代之鈎黨株累,邪正消長,以構一姓之覆亡已也!故輓近國政轉變,運會傾圮,六君子者,實世之先覺;而其成仁就義,又天下後世所深哀者。獨其文章若存若亡,悠悠者散佚於天壤間,抑不得盡此區區後死者之責,循斯以往,將溷於叢殘,舊文益不可輯,可勝慨哉!默念當日,余追隨數子輦下,几席談論,旨歸一揆。其起而惴惴謀國,蓋恫於中外古今之故,有不計一己之利害者,而不測之禍,果發於旋踵。余幸不死,放逐江海,又二十年,始爲諸君子求遺稿而刊之。生死離合,雖復刳肝瀝紙,感喟有不能喻者矣!復生遺箸尚有仁學一卷,石菊隱廬筆識二卷,兹編所録,止於詩文。丁巳初夏,海鹽張元濟謹識。

梁啓超稱譚嗣同志節、學行、思想,爲我中國二十世紀開幕第一人其詩亦獨辟新界而淵含古聲。他所見譚嗣同題麥孟華扇感舊四首之三,其一曰:無端過去生中事,兜上朦朧業眼來。燈下骷髑誰一劍,尊前屍塚夢三槐。金裘噴血和天鬥,雲竹聞歌匝地哀。徐甲儻容心懺悔,願身成骨骨成灰。梁稱讚其言沈鬱哀豔,蓋瀏陽集中所罕見者。譚的著作早有刊布。莽蒼蒼齋詩一八九六年(丙申)於金陵刊行,在維新人士中廣爲流傳。辛亥年(一九一一)譚嗣同的侄子譚傳贊以譚氏重刊名義,將其叔寥天一閣文》《莽蒼蒼齋詩遠遺堂集外文三種重新刊布。

近代文獻的輯印,有時并不比古籍順利。林旭與李拔可爲同鄉友人,他的晚翠軒集文稿由李發現并於一九〇五年首次刊行。李拔可後來輯印墨巢叢刻也收有此集,并在丙子十二月(一九三七年一月)寫的序文中叙述得到林旭遺稿與流傳的經過,也提到戊戌六君子遺集。文曰:

當暾谷被逮時,聞其巾笥尚有朱書票擬,暨與德宗造膝問對,又如家人父子之言者,亦皆散失,不可得見。越數歲,大舅沈公濤園,以京兆尹出而提刑粤東。予自江寧來别諸滬濱,忽於廣大海舶行李中見一篋衍熟,視之,知爲暾谷故物。不鑰而啓,則晚翠軒之詩與孟雅夫人崦樓遺稿在焉。既恫且喜,遂請以校刊自任。歲乙巳,居崇川,事簡多暇,爲之付印一千部,分貽知好,轉瞬輒罄。厥後爲涵芬樓收入戊戌六君子遺集中,寢以風行。然私念暾谷平時書劄墨瀋具在,縱論時事,臧否人物,有爲一代興亡所係者,宜與天下後世以共見。於是,復與林丈筱綸、鄭丈叔昭、表弟沈劍知從事收集,重爲晚翠軒補遺詩十三首,崦樓補遺詩十四首,并檢濤園、馮庵二長者題記,輯爲一卷,益以暾谷手簡及其應試文字,附卷末。嗟乎!是區區者,假令當日不邂逅於舟次,則暾谷與孟雅夫人之餘緒,足以傳後而不朽者,或將展轉散落,豈不更可痛耶?

林旭遺稿的來由叙述甚詳。商務版戊戌六君子遺集中的晚翠軒集顯然按李拔可乙巳年刊本印行。晚翠軒集三墨本,以一九三七年墨巢叢刻版爲備,除詩外,有補遺”“外集”“遺劄和附録。

楊鋭的説經堂詩草與楊深秀的雪虚聲堂詩鈔,丙辰之前都有刊本行世。前者有蜀藏版楊叔嶠先生詩集,後者有光緒七年(一八八一)雪虚聲堂詩鈔刻本。劉光第的介白堂詩集二卷,光緒癸卯(一九〇三年)也有鉛字排印本傳世。唯獨康廣仁遺著最爲少見,這也是張元濟求助於康有爲的主要原因。

康廣仁(一八六七—一八九八)傳世之詩只有二首,其中之一即收於遺集中的題潘蘭史獨立圖,最早似見於梁啓超的飲冰室詩話。詩曰:迢迢香海小闌干,獨立微吟一笑歡。我亦平生有心事,好花留得與人看。梁啓超云其犧牲一身爲後來國民幸福之心,活現紙上,讀竟悵然。潘蘭史,即潘飛聲(一八五八—一九三四),號劍士,别署老劍、劍道人、獨立山人,廣東番禺人,近代文學家、思想家。張元濟一九四四年撰寫爲陳思明題康長素書劄也提到這位長素門下士

東市朝衣胡太酷,覆巢餘卵亦難完。

只應溝壑供填委,土芥臣原一例看。

這是一九五二年十二月張元濟所撰追述戊戌政變雜咏組詩中的一首,詩注云:四卿既誅,黨人捕逐殆盡。有勸余出亡者。余有母在,此求生害仁之事,余何能爲?惟有順受而已。記的即六君子遇害的事。六十年來,作者一直把對六君子的追懷記於心間,這種追懷經常袒露在他的詩文之中。

當然戊戌六君子遺集是六君子合集,并非全集,今天譚嗣同全集的大部分、劉光第的衷聖齋文集等均未收入其内。前些年有人從舊檔案中還發現了康廣仁的一封致星海先生函,反映出他對清末官場苛斂厘金、貪污盤剥以致生民塗炭現象的疾惡如仇,與其亟亟要求更張舊法的情懷。星海,即梁鼎芬。但是,遺集却是流傳最廣、影響最大的一部六君子合集。一九一八年一月初版,於一九三七年六月出版國難後第一版。一九六六年十月,臺灣文海出版有限公司印行沈雲龍主編的近代中國史料叢書,其中戊戌六君子遺集即按商務印書館版影印,全一册,分布面精裝與平裝兩種版式。

六君子以及康梁等包括張元濟在内的一大批變法維新弄潮兒,是近代中國第一批睜開眼睛看世界的人。變法雖失敗了,但是他們留下的精神財富爲我們今日重新睜眼看世界的中國人提供了借鑒和啓發。二〇一八年是戊戌變法一百二十周年,聽説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將重印一百年前的這部六君子合集,這是很有意義的,我們翹首以盼!

二〇一八年一月於上海浦東明豐花園北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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